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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刑語塞,不再提要溜的事情,默默的跟在林如翡的身後。治理熊孩子最好的法子就是上他家告上一狀,林如翡對此已然很有心得。
找到了篝火,林如翡重新點燃,就地坐下,巫刑乖乖的坐在了他的旁邊,腆著臉和林如翡商量,說能不能彆和他娘告狀,他娘的藤條抽起人來可疼了……
林如翡說:“我考慮一下。”
“彆考慮啦,你想要問什麼,巫族我可熟悉了。”巫刑拍著胸膛說。
林如翡借著火光,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身邊這個小孩,發現他的裝束和自己之前見到的巫驁有幾分相似,但臉上沒有纏著白色麵巾。巫刑應該隻有十幾歲的樣子,正是貓嫌狗厭的年齡,難怪閒的沒事半夜出來嚇人。
“我是來取舊人放在這裡的東西的。”林如翡說,“你們族裡的大巫巫閔,是不是已經離世了?”
“大巫?”巫刑說,“是啊,幾百年前就已經走了。”他撓撓頭,“你問他做什麼?”
“我舊人的東西就是放在他那裡的。”林如翡回答。
“啊?那你可能討不回來了。”巫刑壓低了聲音,似乎有些忌憚什麼,“他死後,所有關於他的東西都被銷毀了,連一張畫像都沒有留下。”
林如翡愣道:“怎麼會這樣?”即便時間已經隔了幾百年,可大巫巫閔的名聲還是很響亮的,很多的史料裡都能看到他的影子,本來他的死亡就已經是很讓人遺憾的事,但聽巫刑的描述,這件事顯然不止於此。
巫刑道:“嗨,成王敗寇,當年再怎麼厲害,隻要敗了就什麼都沒了。”他擺擺手,“具體如何我也不知道,我們族裡關於巫閔的史料全都被燒毀,或許還不如你們外頭來的了解他……我長這麼大,也隻從我母親裡聽過幾次他的名字,你若是想找他,那就得失望了。”
林如翡蹙眉:“當年巫族到底發生了什麼?”史料裡寫的是大巫爭權,但林如翡卻覺得若隻是爭權,何至於做到這種程度。
巫刑攤手:“我也想知道啊,可記載全都沒了,知道的人就越來越少了。”他眨眨眼,湊過去,道,“公子,你是把什麼東西落在巫閔那兒了?”
林如翡說:“我朋友的心。”
巫刑一拍手:“原來是情債啊。”
顧玄都在旁邊瞪著眼睛,一副小韭你不要開玩笑的表情,搞的林如翡忍不住笑了起來。
巫刑說公子你笑什麼。
林如翡彎著眼角:“笑你身後站了個人。”
巫刑全然不信,無所謂的說公子你彆騙我了,我可不怕這些。誰知下一刻他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那燦爛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隨後緩緩扭頭,彆說個人影了,連個鬼影都沒有看到。
巫刑瞳孔猛縮,顫聲道:“誰……誰拍了我的肩膀……”林如翡明明就坐在他的對麵,那兩個膽子小的侍女自然也不可能有這樣的膽量,附近應該沒有其他人了,那……那是誰……
林如翡微笑道:“當然是鬼啦。”這一回,我可沒有騙你。
巫刑嗷嗷叫了一聲,站起來就想跑,被林如翡及時攔住了,笑著說自己是開玩笑的,剛剛拍巫刑肩膀的其實是張符籙,讓巫刑以後千萬不要再這麼嚇人了。他膽子大還好,要是真換了個膽子小的,怕不是當場會被活活嚇死。
巫刑連忙點頭,說以後他都不嚇人了,那真的隻是符籙嗎?林如翡笑著回答:“是啊。”
“符籙,我隻是符籙?”顧玄都下巴墊在了林如翡的肩膀上,瞅著林如翡那白玉般的耳垂,輕咬一口,“小韭這麼說,我會不高興哦。”
林如翡沒說話,感受著顧玄都帶來的癢意,低聲道:“前輩,彆鬨。”
顧玄都道:“就鬨。”說著又不甘心的咬了一口。
巫刑被這麼一嚇,徹底的老實了,乖乖的坐在林如翡的身邊,林如翡借此機會,又問了些關於巫族的事。得知現在巫族是巫閔的大徒弟在掌權,巫族人和常人不太一樣,即便修為不高,但壽命卻很長,而巫閔的大徒弟巫殷不但修為高,而且已經活了幾百年。
“你若是想要找放在巫閔那兒的東西,恐怕還得去麻煩他。”巫刑道,“不過他脾氣很好,又是巫閔的徒弟,若是你去找他,應該可以問出什麼。”
林如翡道:“多謝。”
巫刑道:“客氣。”
林如翡道:“這山嵐什麼時候才能散去?”
“不知道啊。”巫刑道,“在峽穀裡,有山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們都習慣了,這霧氣就算停留個七八天,也不怎麼礙事,當然,對於你這樣的外鄉人就不行了,很容易迷路的。不過你運氣好,遇到了我,我可以把你帶回去。”
他也是大言不慚,也不想想馬車裡還躺著兩個被他嚇的花容失色的小姑娘。
聊到快天亮的時候,巫刑便有些困了,他也不講究,索性躺在林如翡身邊,閉上眼睛呼呼的睡了過去,林如翡看著他這毫無防備的模樣哭笑不得,念叨著巫族人還真是沒有防人之心。
“生活的環境比較純粹吧。”顧玄都說,“不過巫族裡發生的事,倒是有些奇怪。”
巫刑睡了,林如翡總算是可以和顧玄都毫無顧忌的交談,他說:“你是說巫閔被殺的事?”
“不。”顧玄都說,“被殺是很正常的事,隻是奇怪為什麼要刻意的抹去他的痕跡。”
巫族人雖然向來是以強者為尊,但通常也會非常尊敬戰敗的強者。巫閔就算是在權力的爭鬥中占了下風,也不該是落到這般狼狽的田地,況且他的徒弟巫殷還是現任大巫,怎麼會任由自己的師父被抹去痕跡?
顧玄都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林如翡點點頭,讚同了顧玄都的看法,道:“看來巫族的確是發生了什麼,明日跟著他一起先去看看情況吧。”
“也隻能如此了。”顧玄都道。
第二天天亮後,山嵐已經沒有消散,但和昨日相比,已經淡了不少。
浮花玉蕊一起來,就看到了躺在林如翡身邊的巫刑,奇怪林如翡這大半夜的,去哪裡弄了個小孩兒過來,還說林如翡怎麼那麼有孩子緣。林如翡心想這緣分他可不想要,熾虞那邊還沒解決完呢,不過這兩天倒是沒瞧見熾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崽子成功斷奶,讓他不用再繼續跟著林如翡了。
“這個小朋友可不簡單。”林如翡笑著說,“你兩彆小瞧了他。”
“怎麼不簡單了?”玉蕊好奇的問。
林如翡說:“昨晚你們不是被嚇的夠嗆嗎?就是他弄出來的。”
浮花玉蕊聞言均是愣住了。
林如翡本來還以為玉蕊要說些什麼,誰知她下一刻就擼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看來昨天的確被嚇的不輕,這會兒還氣著呢。林如翡連忙把玉蕊攔住了,說彆揍了,他們馬上要去人家小孩兒家,揍了不好和人家家長交代。
巫刑被吵吵鬨鬨的聲音喚醒,揉著眼睛嘀咕著怎麼了,結果一睜眼就看見自己被兩個漂亮姑娘怒目而視,瞬間回憶起了自己昨日的做派,訕笑道:“早……早上好啊……”
“好?哪裡好了,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討厭!”玉蕊揮舞著自己的小拳頭,“要不是公子攔著,我非要揍你一通不可!”
巫刑乾笑兩聲,沒膽子反駁,縮了縮脖子,最後還是在林如翡的主持下,低聲下氣的衝著侍女們道了歉,這事兒才算完了。
總算不用被繼續嚇的浮花和玉蕊都鬆了口氣,巫刑可憐兮兮的坐在馬車裡,和林如翡姐姐們好凶啊。
誰知聽到了他話的浮花微笑轉頭,咧開嘴露出一排森森白牙,道:“是嗎?我很凶嗎?”
“不凶,不凶。”巫刑再次認慫,“是我罪有應得。”
浮花瞪了他一眼,勉強作罷。
有了巫刑帶路,行程快了許多,林如翡問他巫族裡可有什麼忌諱的事,巫刑想了想,沒想出來,說他們大部分族人其實脾氣都挺好的,除了偶爾喜歡嚇嚇人取樂,基本很少為難旅客,就是不曉得為什麼外麵的人總是怕他們的很。林如翡聽完後在心中腹誹,這種嚇人的法子,還有旅客敢進來那才是真的見鬼了。當然他也沒說,隻是溫言細語的表示可能是外麵人不識好歹,不能看見巫族人金子一般的心,然後又隨口問起巫刑,認不認識一個巫驁的人。
巫刑聽後,竟是一拍大腿:“巫驁,你是說跟著天君的那個巫驁嗎?”
林如翡來了精神:“你認識?”
巫刑說:“當然認識了,他可是天君門下的弟子……按理說應該很有名氣啊,怎麼,你不知道?”
林如翡說:“我的確不知道。”他有些奇怪,“巫驁真的是天君的弟子?”
“是啊。”巫刑點點頭,“隻是百年之前,天君失蹤後,他也不見了,但是還是我們巫族的名人啊。”
林如翡看了顧玄都一眼。
顧玄都卻麵無表情道:“你彆看我,我可沒有這麼討人厭的徒弟。”
也是,他們兩人見麵不像舊友,倒是像仇人,更不用說像情感深厚的師徒了。
林如翡覺得事情真是越發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