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希回到彆墅的時候是淩晨兩點,看到客廳亮著的暖光他愣了一下，心裡隱隱有個猜測。
沙發上正坐著一個男人，他的腦袋靠在沙發的椅背上,似乎是因為太累,隻是坐著就已經睡著了,沈瑜希注意到男人動了動，像是被吵醒了。
“你回來了？”
戚朝因為剛剛睡醒,聲音有些沙啞的低沉,他對著站在門口的沈瑜希笑了笑。
沈瑜希立刻露出了溫柔又歉意的笑,他溫聲道：“抱歉，我沒想到會回來這麼晚,讓你久等了,明天下午你還要比賽，趕緊回房休息吧。”
暖色的燈光下,沈瑜希的笑容依舊完美，就連眼神中的歉意都是恰到好處，編成蠍子辮的金發搭在肩膀處,一舉一動都跟往常一樣,看不出絲毫的異樣。
然而戚朝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他靜靜地注視著站在不遠處的男人，試圖找到讓自己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沈瑜希注意到他的視線，嘴角的笑容微微收斂,眼底多了一層不耐，然而表麵上，他還是溫和地道：“怎麼了？難道是我哪裡有問題嗎？”
“沒什麼。”
戚朝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將目光收了回去,隨後像是突然起了興致似的,他笑著提議道：“要喝酒嗎？”
大半夜喝酒？
沈瑜希的笑容有些僵硬。
“你明天還要比賽，晚上喝酒是不是不太好？”沈瑜希委婉地拒絕道。
向來識趣的戚朝，此刻卻像是聽不懂彆人話裡的意思似的，笑著道：“沒事，比賽在明天下午，家裡的酒度數不高。”
或許是受之前的事情影響，今晚的沈瑜希情緒有些焦躁，比以往失了一份冷靜，他意識到自己的異常，很快便恢複過來，對著戚朝笑了笑道：“好的，不過我酒量並不好。”
戚朝聽到沈瑜希的回答，眼裡露出一絲笑意，轉身從廚房裡拿出了一瓶酒。
“去三樓吧，那邊兒有個溫室花園，今天的月光也不錯。”
沈瑜希沒有意見。
他不清楚戚朝大半夜是發了什麼神經，不過，為了讓計劃順利，沈瑜希並不介意浪費自己的時間。
路過二樓的時候，戚朝特意停了一下，在沈瑜希疑惑的目光中，他分彆敲了敲蘭洛和莫斯的房門，聲音微微抬高：“莫斯，蘭洛，你們父親回來了。”
兩個人偶似乎一直沒熟睡，戚朝說完這句話後，一大一小兩個人偶便打開了房門。
沈瑜希意識到戚朝的舉動是什麼意思，察覺到蘭洛和莫斯的視線，他溫和地笑笑，對著兩個人偶道：“我回來了。”
蘭洛和莫斯見到父親和以前一樣，瞬間放下了心。
“行了，快去睡吧。”
戚朝看著兩個孩子情緒輕快一些後，輕笑一聲，揉了揉蘭洛的腦袋，又拍了拍莫斯的肩膀，“這都兩點了，再不睡覺，明天狸白醒來肯定會嘲笑你們賴床。”
他肯定比狸白醒來早。
蘭洛想著，卻是伸手拽住了戚朝的衣服，眼睛彎成月牙仰頭道：“謝謝主人。”
莫斯懷裡還抱著布偶，他抿了抿繃帶下的嘴唇，也出聲道：“謝謝。”
收到兩個孩子的感謝，戚朝心情不錯，笑著將他們趕回了各自的房間休息。
沈瑜希在旁邊默默看著這一幕，對之前的事情有了猜測，在上樓的時候，他輕輕道：“抱歉，莫斯他們給你添麻煩了，你明天比賽應該早點休息的。”
一開始，戚朝並沒有理解沈瑜希為什麼要道歉，但聽到後麵他就懂了，戚朝笑著道：“你不用道歉，他們也沒給我添麻煩，等你回家隻是順便，如果我想早些休息的話，就不會現在邀請你去喝酒了。”
他在騙人。
沈瑜希想起回來時戚朝正在沙發上睡覺，便知道戚朝現在的話是假的，不過他並不明白戚朝為什麼要騙自己。
為了不讓自己太過愧疚？
沈瑜希淡淡地想著，確實有可能，畢竟這個男人心軟的可怕。
三樓的陽台上建了一個溫室花房，戚朝和沈瑜希坐在花房裡麵，天窗半開，清冷的月光落進花房，就算不開燈，也能很清晰的看到對麵人的模樣。
“他們很關心你。”
戚朝笑了笑。
沈瑜希知道他所說的是蘭洛和莫斯，他點了點頭，柔和的聲音中帶著歉意：“嗯，我讓他們擔心了。”
他低頭看著杯中清冽的酒水，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冰冷的杯壁，睫毛遮住了眼底晦澀的神色。
沈瑜希自然知道他製作的人偶有多麼喜歡自己，不過他是個卑鄙的人，從一開始製造人偶就存著利用的心思，在這種情況下，人偶對他再好，沈瑜希始終和他們隔了一層。
原本，沈瑜希以為戚朝叫自己上來喝酒，肯定有什麼目的。
但是除了一開始說的那句話外，戚朝再也沒有說過什麼，隻是時不時喝一口酒，然後吐槽一句這酒真難喝，似乎隻是單純想叫他上來喝酒。
“今天你本該得到第一的。”
清寒的月光落在地麵上，襯得沈瑜希的聲音有些微涼，“如果不是評委們給的分數太低的話，你不會到了第三名。”
因為這酒太辛辣，戚朝嘴裡有些麻，聽到這句話，他笑了一聲，開玩笑道：“所以說協會派來的評委真不做人。”
沈瑜希看出他眼裡的調笑，像是已經不在意這些名次問題了，他抿了抿唇，眼底的不悅一閃而過。
需要再找個機會進一步抹黑協會。
沈瑜希睫毛微顫，他沒有想到，戚朝能這麼快放下排名的事。
在沈瑜希看來，原本的第一卻變成第三，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會高興。
雖然戚朝如今對協會感官不好，但這種程度還是太淺，完全沒有達到沈瑜希的預期。
戚朝喝了一口酒，並不知道沈瑜希的想法，若是他知道，肯定也會如實的回答，他不是放下了對協會的芥蒂，隻是成年後經曆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再怎麼不高興都沒有用。
他該做的不是抱怨，而是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就算那些人想要找理由攻擊自己，也沒有辦法。
兩人這之後都沒有再說過話，自顧自地喝著酒，溫室花房裡極淡的花香讓人的精神很容易放鬆下來。
瓶中的酒水沒了一半，雖說度數不高，但喝多了，也會讓人覺得大腦有些不清醒，多了些困頓的睡意。
“你還難過嗎？”
安靜的花房裡，戚朝突然出聲。
難過？
沈瑜希撫著杯壁的手指微頓，他看向有些打瞌睡的戚朝，似乎猜到了這人為什麼會邀請他來三樓喝酒。
沈瑜希覺得有些好笑，他怎麼可能會難過？隻是去見一個早晚會被他丟進試煉場的家夥而已，怎麼可能會在垃圾上浪費情緒。
“你剛到家後，就不開心。”戚朝眼睛有些睜不開了，但想到之前的場景還是硬撐著精神勸慰道：“我以前的朋友難過的時候喝幾口酒，不用我多問，就全禿嚕乾淨了，你跟他們不一樣，不愛多說話。”
“我不會多問的。”
戚朝聲音有些沙啞，說一句停一下，因為太困了，腦子反應很慢，“要是不開心的話，你跟我說，我會陪著你。”
“喝酒也行，賞月也行，隨你。”
戚朝似乎已經認定了他不開心，沈瑜希漂亮的桃花眸定定地看著麵前的男人，薄唇微抿，半晌，他抬頭看起了天窗外的寒月。
過了一會兒，戚朝差點堅持不住睡著了，突然聽到對麵的人輕聲道：“我是去見了老師的兒子，沒有不開心。”
“那就好。”
戚朝硬撐著睜開眼睛望過去，這才發現，與其說沈瑜希是在跟他說話，倒不如用喃喃自語更好些。
男人脊背單薄，清冽的月光下，他的視線有些空寂，比起以往體貼成熟的模樣，此時的他倒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戚朝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沈瑜希便已經恢複了正常，眼神又變回了以往的溫柔，剛才一瞬間的脆弱似乎隻是一個錯覺。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可能是酒精的緣故，沈瑜希的情緒波動有些大，他覺得自己應該回房冷靜。
“好。”戚朝沒意見，站起身來後想到剛才看到博士無意中流露的脆弱，他走到沈瑜希麵前，輕輕抱了抱他，聲音有些低，卻帶著鄭重承諾的意味：“以後要是想喝酒，我隨時都可以。”
這是第二回被這個男人抱住，沈瑜希身體一僵，似乎因為喝過酒的緣故，對方的體溫很高，透過衣服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沈瑜希抿了抿唇，掩飾內心的不自在，空氣中薄荷混雜著酒精的味道，讓人腦子都有些不清醒。
擁抱一觸即分，下樓的時候，沈瑜希走在戚朝的後麵，看著對方的背影，他的手指微微摩擦，睫毛微垂，遮住了眼底複雜的情緒。
淩晨四點才睡，八點醒來的時候，戚朝覺得腦子有些沉，不過到底身體好，緩了幾秒鐘，便清醒了許多。
家裡的幾個人偶都坐在客廳裡看動畫，隻有博士沒在。
可能還在睡覺，戚朝想著，轉身到廚房將飯菜做好後，才讓客廳的三個孩子去叫博士起床。
“狸白今天要跟爸爸一起比賽。”
戚朝剛剛將盤子放到了桌麵上，原本坐在沙發上的狸白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他的旁邊，一臉的興奮。
“對，開心嗎？”
“開心！”
戚朝聽到他清脆的回答，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狸白的頭發。
“爸爸我今天超厲害！又猜中了兩個謎語哦！”狸白興奮的求表揚，身後並不存在的尾巴都快翹上了天。
蘭洛最喜歡的動畫裡會有謎語問題，狸白雖然不喜歡這部動畫，但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回答裡麵的謎語問題。
“狸白真厲害。”戚朝很給麵子地誇獎自家孩子，剛說完，博士便從二樓下來，兩人對視一眼，動作都頓了一下，戚朝率先笑了笑。
沈瑜希也如往常那般，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第二輪比賽設在了今天下午，但因為參賽者要提前到場的緣故，吃完飯休息了一會，幾人便動身前往了賽場。
狸白從下了飛行器後，就亦步亦趨地跟在爸爸身後，時不時摸摸自己的麵具，小動作也多了許多，顯然是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