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朝笑了一聲，甚至覺得有點子上頭。
兩人對視之間，呼吸也熱切了一些，空氣中的溫度逐漸上升，桌台一開始就被收拾好，不得不說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情。
原本戚朝還打算跟著沈哥一起去試煉場，可等到事情真的結束之後已經是下午的四點。
“沈哥我們要不直接回去吧。”
戚朝想了想，顧及沈哥的身體，決定明天再去試煉場也不急。
“不用。”
沈瑜希的額頭靠在戚朝的肩上，把玩著對方的手指，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帶著慵懶的意味：“我沒關係。”
戚朝撫摸著沈哥柔軟的金發，斟酌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最後同意了。
飛行器發動又停下。
等兩人從飛行器裡出來的時候，樹林裡不少人偶就冒出了頭，他們都是聽到動靜趕過來的。
看見來人是戚朝和沈瑜希，已經不再是畸形的人偶們顯得很是開心，紛紛湧了上去。
他們的速度很快，在母樹庇佑的範圍之內，人偶的等級就算不高也十分強大，這也是戚朝為什麼會放心他們一直呆在試煉場的原因。
眨眼的功夫，戚朝和沈瑜希身邊就圍滿了人偶，對這些人偶來講，沈瑜希是撿回他們，給他們一個留身之處的人類，而戚朝的氣息與母樹相仿，也是第一個讓他們感受到愛的人類。
這兩個人類他們都非常喜歡。
戚朝詢問了一番人偶們的近況，知道他們過的都不錯也就放下了心，轉而讓人偶們各自忙各自的事情，自己則帶著沈哥一起朝著母樹的方向前進。
“要去見母樹嗎？”
沈瑜希微微側頭看向了戚朝。
原本他以為戚朝隻是問問人偶們的近況就會離開。
戚朝點點頭，牽起沈瑜希的手，如今臨近冬季，天黑的比較早，試煉場樹多，原本就偏暗，“沈哥小心腳下。”
“嗯。”沈瑜希貼近了戚朝。
兩人牽著手，沒再交談，黑暗中一切都顯得極為寂靜，隻能聽到枯枝落葉被踩碎的咯吱聲。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兩人來到了母樹偽裝的巨樹前麵，這裡比外麵明亮很多，綠色的光團仿佛螢火蟲一般，親昵地圍繞在兩人的身邊，仿佛在歡迎著他們的到來。
“到了。”
戚朝鬆開沈哥的手，看到沈哥肩頭落上的樹葉，抬手將落葉捋下去，最後轉而摸了摸沈瑜希的臉頰，“沈哥，你累嗎？”
“不累。”
沈瑜希眉眼彎彎地道。
兩人站在母樹前看著紛飛的綠色光團，隨後沈瑜希便聽到戚朝出聲道：“沈哥可以給我講講你這幾天做了什麼噩夢嗎？”
“什麼？”
沈瑜希身體一僵，他轉頭看向戚朝，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發現這一點的，他清楚自己做噩夢時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醒來後也從未提過這件事。
其實戚朝早在三天前就發現這件事的，不過沈哥似乎不想讓自己知道這件事，所以戚朝就一直沒有提過，打算等沈哥想要告訴他的時候再說。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沈哥的噩夢似乎並不簡單，否則也不會在桌台前主動邀請他。
雖然沈哥將之前的舉動刻意美化成了生日禮物，可戚朝還是察覺到了一些不對，他抬手撫摸著沈瑜希的臉頰，薄唇微抿，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磁性。
“沈哥夢到了什麼？”
戚朝看著沈瑜希沉默著不說話，停頓了一下，“還是不能說？”
沈瑜希感受著戚朝掌心的溫暖，睫毛微顫，仿佛回想起了自己從三天前的晚上就一直重複的夢境。
那是一個沒有戚朝的夢境。
夢裡重複著他很久之前所做的事情，試煉場的殺戮，人偶一個接著一個死亡，沈瑜希一直覺得自己並不在乎人偶，可等真的看到那些人偶四分五裂之後，他才發覺這個說法似乎有些問題。
莫斯，阿予，赤妖，蘭洛。
死在了人類的手裡。
而阿骨則死在了自己的手裡。
他拿走了母樹僅存的核心，誰也不知道阿骨想用核心做什麼，不過母樹被毀意味著一切計劃被毀，所以阿骨死了。
夢境裡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到了最後，沈瑜希與母樹的核心融合，毀掉了整個位麵。
那並非是噩夢。
隻是沒有戚朝存在的上一世罷了，從一開始的三月，再到星宇，無一不在說明，如果沒有戚朝，他的結局隻會是那樣。
沈瑜希不是軟弱的人，相反，在很久之前就對自己的結局有了猜測，所以這個噩夢對他的影響並不大。
當然這是他主觀的想法。
客觀上，這幾天睡醒之後他都會忍不住貼近戚朝，確認對方的體溫和存在。
或許正是這點才會讓戚朝察覺到不對，沈瑜希複盤著自己這幾天的經曆，睫毛微顫，停頓片刻後，他低聲道：“夢到了原本的結局。”
沈瑜希說著，細白的手指穿過了戚朝的指尖，緊緊地攥住了對方，語氣倒還算是正常。
“不用擔心，已經過去了。”
他嘴角微勾，藍眸柔和，這是沈瑜希的真實想法，不過想要徹底擺脫影響，可能還需要幾天。
戚朝聽到沈哥的夢境之後，目光便一直注視著沈瑜希，他知道沈哥說的都是真心的，想到上一世隻言片語中的結局，戚朝抿了抿唇，抬頭看向漂浮在空中的綠色光點。
螢火蟲似的綠色光點在樹枝下四散，仿佛觸手可及的星辰一樣。
“沈哥知道阿骨為什麼要背叛你嗎？”
夢境中沒有明說，不過沈瑜希也有幾分猜測，可能是想要阻止他的計劃，沈瑜希的眸子晦澀了一些，倒不是難過，畢竟他很了解自己製作的阿骨。
阿骨自私卻同樣親近自己。
隻是既然他背叛自己，也就要承受背叛的代價。
戚朝看著沈哥低頭不說話，想了想，將沈哥攬在了懷裡。
“當時的他想要離開。”
戚朝停頓了一下，接著道：“帶著你一起。”
“阿骨很聰明，看出你沒有離開的打算後，想著奪走母樹的核心，這樣你就不會一直留在試煉場內。”
戚朝撫摸著沈瑜希微涼的臉頰。
這是留存在母樹記憶中的片段，事實上，如果母樹本身不同意，阿骨也無法拿走核心。
“當時母樹的核心本身就快要破碎，它一直都在看著這一切，在它的記憶中，原本你隻是將試煉場的計劃當做恩師的遺願，後來人偶們接連的死亡，你才會陷得越來越深。”
“母樹也想讓你離開。”
戚朝將覆在沈瑜希臉頰的手指挪開，表情有些認真：“這也是我當時的想法。”
經曆過兩世的戚朝本身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可同時也擁有著母樹的記憶，母樹不具備思考的能力，隻想讓它在乎的人類和人偶離開。
後來的沈瑜希已經不在乎計劃了，或者說失去人偶的他覺得世界索然無味，這也是他會滅世的原因。
間接促成這一切的母樹核心在徹底消失的前一刹那，借由著破碎的位麵吸收了殘損的規則之力，轉而投胎成了人類。
這之後又靠著規則之下的匠人總局來到了這個世界，順利改變原本的命運線。
不過，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上一世發生的種種也隻是存在於虛無中。
“我們的相遇是一定的。”
這是虛無中唯一確定的事，戚朝溫熱的掌心攥著沈瑜希的指尖，專注著看向他的沈哥，笑著道。
沈瑜希聽到這話身體微顫。
噩夢之所以會是噩夢，是因為他在恐懼著戚朝的消失，這句話就仿佛戳中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懼。
“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戚朝湊近，輕輕吻了吻沈哥的眼尾，聲音帶著磁性，“所以，不要害怕。”
沈瑜希忍不住攥緊了拳頭，眼裡多出了幾分釋然的笑意。
他早該猜到戚朝帶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戚朝沒有安慰自己，隻說了兩句話，卻好像比任何的安慰都要有用。
“有你在，我就不怕。”
沈瑜希藍眸微彎，將胳膊搭在戚朝的肩膀上，黏黏糊糊地湊了上去。
他們在滿天的光點下接吻。
到最後是戚朝先分開的，在沈瑜希迷茫的眼神中，戚朝輕笑一聲，抬手擦拭著沈哥的嘴角，“不能再親了，孩子們來找我們了。”
沈瑜希聽到這話，也轉而望向了不遠處。
空間漩渦的波動越來越大，下一秒，一堆人偶從裡麵湧了出來。
“我找到啦！”
“爸爸和父親都在這裡！”
“爸爸父親我們快走啊，要過生日啦！”
“我們特意早點回來的！”
人偶們嘰嘰喳喳地道。
蘭洛和狸白是最開心的，秋秋也混在其中嘀嘀咕咕，阿骨是不嫌事大的，也笑眯眯地在旁邊插嘴，順便戳戳向月，讓他往旁邊挪一挪。
赤妖和阿予也時不時說上一句，玄鑒和霜鑒兩個人偶雖然沒有說話，可眼神卻一直停留在戚朝和沈瑜希的身上。
莫斯和星宇站在漩渦旁邊，似乎在等著兩個大人趕緊過來。
戚朝的眼裡多了幾分笑意，他站起身，將手伸向沈哥微微用力將他拉起。
兩人牽手走向了他們的家人。
這才是獨屬於他們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