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是公主九(1 / 2)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氣已然不像以往般炎熱。窗外陽光明媚,不見蟬音,樹枝被風一吹,枝條依依晃動,送來陣陣清香。

雲月璽正在鋪子中和胡歸戶一起核對賬目,雲月璽本不識字,但是胡歸戶慢慢給她說賬本上的字樣,她也就記住了,如今看個賬本沒大問題。

他們正在核對時,便聽得外麵有些吵嚷聲,一個高亢的男聲道:“文昌侯夫人、小姐到——”

雲月璽和胡歸戶對視一眼,把賬本鎖好,出門去看發生了什麼。

兩頂軟轎一前一後停下,上麵下來一個眼睛狹長、緊抿雙唇的貌美婦人,她脖子上有些細紋,被一個婆子攙扶著,那雙手倒是保養得非常好,身後的雲朝陽麵如彩霞,刻意收了那股子飛揚跋扈的勁兒,顯得有些木。

雲月璽看著她們,知這二人來者不善。

真可笑,原身在侯府吃了她們那麼多苦,受了這麼大的罪,最後這兩母女反倒一副被占了天大便宜的樣子,死死糾纏。

胡歸戶本有一絲緊張,他朝雲月璽看了一眼,發現她雖纖弱,但是盈盈的眸子直視外麵,並沒有一絲躲避害怕。

胡歸戶忽而就放鬆下來,他怕什麼呢?

侯夫人再如何,也隻有深宅婦人的手段,她之前陷害自己,仗的不過是侯府的勢,之後抹黑雲月璽,也是深宅慣用的抹黑名聲那一套,翻來覆去就用這麼個招數,而雲月璽的反擊則不然,胡歸戶雖不敢揣測她了解當權者不喜歡那條律例,會拿文昌侯府開刀,但是,因為雲月璽的動作,文昌侯府闔府摔在地上爬不起來是不爭的事實。

文昌侯府的婆子對著雲月璽的鋪子喊道:“夫人小姐到了,還不出來迎接?!”

“玲瓏,勿要如此。”侯夫人似是教訓那婆子,“月璽也是被我養大的孩子,算是你半個主子,你怎能對她如此無禮?何況,咱們出了府門,你那些高高在上的架子,在府裡擺擺也就罷了。”

婆子不敢多言,侯夫人端著和善的笑,竟真像是個慈眉善目的菩薩。

侯夫人慣會作戲,就連四周對她本有不滿的百姓,見狀也嘀咕,覺得傳言有所不符。

雲月璽看著侯夫人沒說話,表現得格外生疏。

她沒有和侯夫人做出那等母女團圓的景象,圍觀的百姓也不敢斷定她們之間的關係。

侯夫人哀歎一聲,上前幾步,想拉著雲月璽的手,被雲月璽躲開。

侯夫人心下尷尬,按理來說,雲月璽是不會這麼抵觸她的,她養大了她,在她剛回府那兩年,她以為她是驕陽,也抱著她睡過覺。

之後,雲月璽身份泄露,她徹底厭了這個害她女兒的女子,讓全府都不給她好臉色,她還跑來找自己求安慰。

侯夫人撚著佛珠,心下一歎,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這鳥兒對母親的依賴、喜愛之情,怎可能是說散就散的,她現在彆扭冷漠,隻是或許被她之前的冷待和驕陽的糾纏傷了心,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一個未出閣的小丫頭,能知曉什麼厲害,自己哄幾句也就罷了。

侯夫人抹抹淚:“我的兒,你這些日子辛苦了,一個女子支撐這麼大個鋪子,母親都心疼你。前些日子的事情,母親都聽說了,是驕陽的錯,也是幾個嚼舌根的丫鬟不知天高地厚,挑撥你們之間的感情。”

她向身旁的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朝後麵道:“帶上來。”

幾個婆子立即帶著兩個被五花大綁的女子上來,正是那天的翠枝和綠袖,兩個丫鬟身上傷痕累累,鼻青臉腫,看起來極為淒慘。

侯夫人厲聲道:“便是這兩個蹄子妖言惑眾,拿些聽來的謠言糊弄小姐,我的兒,你也清楚驕陽,她回京那麼久,雖說天真爛漫了些,又何曾有過狠毒之舉?都是這兩個丫鬟,仗著小姐單純,便攛掇了她。驕陽呢,是她耳根子軟,不辨是非,母親也責罰了她,若是月璽你還不解氣,母親這就為你出氣。”

侯夫人見雲月璽無動於衷,命人道:“打!”

這兩個丫鬟都是賣了身給文昌侯府的,他們的確能責罰,當即有婆子拿著細長的棍子,一下下朝翠枝二人身上打去。

那二人跪在街上,棍子一下下抽打在她們身上,她們聲聲哭號:“錯了,月璽小姐,我們錯了!”

“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吧,我們當時豬油蒙心,月璽小姐,您要是不原諒我們,我們會被打死的。”

那責打她們的婆子抹了下眼淚,一副不忍再打又不得不打的模樣,喝道:“誰讓你們求饒的?你們自己做了那齷齪事,便是被打死也活該。”

圍觀百姓都有些看不下去,這嬌滴滴的姑娘,犯了錯罰了也便罷了,真要打死不成?

有某些人便望著雲月璽,認為她有些鐵石心腸。

這時候,雲驕陽眼中蓄著淚,她哭不出來,但是思及侯夫人的吩咐,生生用帕子遮住手,以手掐自己的胳膊,吃了痛才哭出來。

“母親,求你讓人彆打了,她們都是我的丫鬟,伺候了我這麼久。”雲驕陽淚意漣漣,“母親,我已經知錯了。”

侯夫人冷著臉:“彆給我說,給月璽說,你之前做出那等混賬事時,怎麼沒哭?”

雲驕陽便又哭著對雲月璽道:“月璽,算我錯了,我當時隻是氣不過,我沒有要斷你的生路,我想的是哪怕我砸了你的鋪子,母親也會接濟你,我沒想過真要害你,我隻是太生氣了,如今,你想對我做什麼都行,隨便你懲罰我,你放過翠枝和綠袖吧,她們伺候我那麼久,我不忍心。”

雲驕陽這番唱念做打,什麼水平也不需要有,隻要眼淚和表現出所謂的善良。

她們一行人人多勢眾,你一言我一嘴,竟硬生生地模糊了焦點,好像翠枝和綠袖被打,真是雲月璽的錯一樣。

雲驕陽也從那個張揚跋扈的侯府千金變成了一個雖有小錯,但是體恤下人的形象,雲月璽則變成了斤斤計較、鐵石心腸的人。

雲驕陽聽到圍觀百姓說什麼“她年紀也還小,看起來不像那麼壞”,“侯府千金,沒點驕縱脾氣也不正常”。

她壓住心裡的喜意,隻覺還是母親高明!示示弱,不就什麼都有了?

雲驕陽得了甜頭,更是道:“月璽,你無論怎麼責罰我,怎麼打我都好,隻要你原諒翠枝和綠袖……”

她抽抽噎噎,話還沒落完,就聽到雲月璽斬釘截鐵的聲音:“好。”

雲驕陽連抽噎都被嚇回去了,這是什麼意思?母親不是說,她隻用這麼說說,不會被真打嗎?要是雲月璽真的打她,還想不想要名聲了?

雲月璽看她的表情,緩慢朗聲道:“你說,讓我打你,我就原諒翠枝和綠袖,我答應了。”

“那日,是你指使那兩名丫鬟拆我鋪子,罪魁禍首是你,我可從沒說要懲罰那兩名丫鬟,我一直不原諒的是你,現在,你說讓我打你,那我答應了。”雲月璽看著雲驕陽驚詫的臉,“你那麼想救翠枝和綠袖,現在,我成全你,看你這樣子,你不會隻是嘴上說說要救丫鬟,實則完全不想吧。”

雲月璽話都說到這份兒上,雲驕陽被趕鴨子上架,隻能道:“當然不是,我……”

侯夫人見現下狀況不好,忙道:“月璽,你彆這樣……你一個女兒家,將來要嫁人的,你這般潑辣怎麼嫁人?”

雲月璽絲毫不退縮:“夫人,我隻是個商人,商人不潑辣些,沒法生存,夫人要的麵子,是對你們公侯之家的小姐來說,對我而言,我鋪子的首飾質量上乘,彆人來買我的首飾,不是來買我的性子,我願意潑辣。”

侯夫人一愣,想來,她接觸的都是些要臉的小姐,雲月璽這樣的,她從沒見過。

明明生得眼似春華,怎麼是這般的滾刀肉。

圍觀百姓也暗暗點頭,對,他們買這個漂亮老板娘的首飾,的確不在意老板娘的性格,不過,看老板娘性子一向柔柔弱弱,文文靜靜,現在凶悍起來,倒也讓人生不起惡感。

她說得沒錯,冤有頭債有主,要打打那個小姐,不關丫鬟的事。

雲驕陽沒察覺到百姓對雲月璽的惡感,更是心底不服,母親說得對,雲月璽就是長了副狐狸精的長相,之前引得宋世子為她心醉神迷,宋世子現在都不大待見她,現在也是,這些人當初那麼詆毀她,怎麼到了雲月璽鐵石心腸的時候,他們就不出言指責了?

他們就是被雲月璽那張柔弱的臉給騙了!

雲驕陽正暗恨,雲月璽已經走到她麵前,冷著臉再度確認一句:“你說願意自己被打,也要救你的丫鬟,因為你善良,對不對?”

“……”雲驕陽再蠢,現在也知道該說對,何況還有侯夫人對她瘋狂使眼色,讓她忍一時之氣。

雲驕陽憋悶道:“對……”

話音未落,她便被雲月璽狠狠扇了一耳光,雲月璽手上戴著一枚玉戒,扇過去時,玉戒硌在雲驕陽麵上,她的臉當即紅了起來。

雲驕陽頭腦一熱,在眾目睽睽下被掌摑的難堪讓她雙頰發燙,恨不得當即鑽進地裡去。

可是,她還在強忍,母親說的,人天生同情弱者,厭惡施惡者,現在雲月璽打她越狠,之後,彆人就會厭惡她。

雲月璽扇了一耳光不夠,湊到雲驕陽耳邊,一改之前的柔弱、受害者形象,反而壓低聲音:“你是不是以為我名聲要毀了,而你能踩著我翻身?你永遠不可能翻身,你不會被封為郡主,在京城地位已定,在聖旨下達的那刻,你就已經輸了。”

雲驕陽聽她如此說話,更是氣怒,隻是強憋著。

沒料到,雲月璽又扇了她一耳光,她的發飾都被扇歪了:“你被你母親騙了,你是想挽回名聲嫁給宋世子對吧,這怎麼可能?以宋世子的門楣,他怎麼會娶一個被商戶女當街掌摑的小姐?他丟得起那個臉嗎?你看看,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的醜態。”

雲月璽一點一滴衝擊雲驕陽的心防,侯夫人那種人,臉皮極厚,她為什麼要去找侯夫人?當然是讓最弱的雲驕陽露出馬腳,才更簡單。

雲月璽再飛快扇了雲驕陽兩個耳光,同時小聲道:“宋世子一直青睞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的。”

雲驕陽的眼陡然睜大,挨了這麼多打,還要被雲月璽奚落。

她徹底忍不住,再也顧不得母親的囑咐,推開雲月璽:“你以為你是什麼賤婢?你給我提鞋都不配,你隻是一個低賤的商人,宋世子是我的!”

所有人聞聽此言,全部大驚失色。

圍觀百姓也不知道怎麼會有一個女子當街說哪個男人是她的,這,當真是匪夷所思。

侯夫人也嚇了一跳,顧不得疼雲驕陽,當機立斷:“堵住她的嘴!”

雲驕陽被侯夫人溺愛慣了,現在見她不幫自己,還要堵自己的嘴,更認為雲月璽說的是對的,她被母親害了!

“母親!”雲驕陽揮開那些衝上來的婆子,婆子們知道她是夫人的心頭肉,又知道她一向記仇,如何敢用力,竟然一個都沒奈何她,雲驕陽道,“母親,你明明說我給那兩個賤丫鬟求情不會被打,那兩個賤丫鬟害我一輩子都成不了郡主,我為什麼要給她們求情啊?現在我被她當街打了,哪家好人家會要我?”

雲驕陽責怪侯夫人,侯夫人一時氣得發抖,

她的女兒怎麼這麼蠢?誰會蠢到當街說哪個好人家要她,她就這麼愁嫁?

確實,因為雲驕陽到了說親的年紀,侯夫人一直會對她說讓她抓住宋世子,宋世子門楣高,嫁過去便會一直享福,但是,侯夫人也沒想到雲驕陽會蠢到這份兒上,她如何能這麼裝不住話?

侯夫人顫著手:“還不把這個逆女的嘴給我堵上?”

一旁的婆子們也嚇到了,慌忙把身上的汗巾揉成一團,酸臭的汗巾當即堵了雲驕陽一嘴。

雲驕陽差點生生嘔出來,被人抓著手。

侯夫人眼前發暈,她遭逢此變,周圍百姓看侯府的眼神已經變成了看耍猴的。

嘴上說著善良、舍不得丫鬟受苦,自己發作起來,倒忍不住一口一個賤丫鬟。

要不說還是這些官老爺會作戲呢。

侯夫人心知必定是雲月璽說了什麼刺激雲驕陽的話,她狠狠握緊佛珠,驕陽倒下了,她不能自亂陣腳。

侯夫人生生忍了氣:“驕陽這些日子被侯爺管教得有些厲害,說話沒個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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