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著祁風。
他微微低著頭,長睫像是剪碎了傍晚的陽光,震顫出金色的光亮,他隻是隨意站著,打過人的手指緩慢地伸展,像是吃飽喝足的雄獅在舔著爪子。
唐綿綿繃著臉,卻控製不住自己手心的肉肉在抖。每一塊軟肉都像是被人戳了無數下,震顫著掙紮著要逃離。
她有點害怕。
然而在隱隱的害怕中間,還有被她心口的糖絲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情緒在影響著,她說不上來是什麼,隻覺得這種情緒會變成酸酸的糖塊,直直地往下墜。
她看著祁風蒼白的臉,咬了一下牙。
祁風回過頭看她,視線在她糾結的臉上轉了一圈,微微眯起眼睛。
唐綿綿深吸一口氣,猛地走上前對著他的臉揮起手。
不僅是空氣,連周圍的人呼吸都是一滯。
祁風的劉海被微風揚起,他的睫毛在她的掌心下微顫,像極了被風驚了的蝶翅。
不知怎的,她的手明明已經舉得很高、很快了,然而靠近祁風的時候,手腕就像是被無數條糖絲拉扯著,手心像是被蜜糖裹著,變得越來越慢,以至於挨到祁風的臉上時,毫無威懾力,像是一團棉花猛地彈在對方臉上似的。
雖然對自己的業務能力不怎麼滿意,唐綿綿還是認為自己認真地完成了指標。
她的手心在祁風的臉上碰出一個小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隻覺得手心一痛,就像是被一隻蚊子叮了一下,不,是叮了兩下。
那股刺痛就紮在她最敏感的掌心,像是昆蟲的毒素慢慢地發散,讓她開始又疼又癢。
唐綿綿立馬就懵了。
隨著一聲若有似無的脆響,祁風的臉猛地偏向一邊。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程力揉著臉站起來,先是對唐綿綿挑了一下眉,接著得意地看了祁風一眼,囂張地出了教室。
作為始作俑者的唐綿綿看了看手,又看了看祁風的臉,反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祁風的頭慢慢地轉過來,他的劉海微長,擋住了雙眼,唐綿綿眯眼望去,隱約見到他藏在嘴角處,還沒來得及收得回去的尖牙。
她下意識地按住自己的手心。
盧茜煞白的臉氣得通紅,忍不住罵她:“阮盈,你怎麼回事?程力那麼對你你還為他出氣?”
所有人也指責起她:“盧茜說得對,阮盈你這樣可不行啊,祁風為你出氣你怎麼還打他啊?”
“阮盈你怎麼想的啊,哎.....”
唐綿綿眨了眨眼,她看到祁風偏過頭,猩紅的舌尖在唇邊一觸即離,像是在模糊地說著什麼。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掌心上的兩個小坑,半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係統.....他咬我。”
然而,係統沒有給她回應。
被吸血鬼咬了會被傳染嗎?也會成為那種不吸血就活不下去的生物嗎?她要是真成了吸血鬼,會不會隻能喝糖尿病人的血啊?
唐綿綿的臉色變了,她下意識地看向盧茜,把手伸出來給她看。
盧茜氣得不行,想要無視然而還是忍不住捏了捏她軟噠噠的手心:
“你彆以為讓我捏我就不生氣了.....”她把唐綿綿拽到旁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對祁風上手了,你真是、咳,真是氣死我了。”
唐綿綿沒法跟她手自己被吸血鬼咬了,隻好苦著臉看著她。
所有人都散去後,唐綿綿忍不住問盧茜,被咬了會不會變成吸血鬼?
盧茜雖然疑問她問這個,還是詳儘地說了這個問題。
在電視上,被咬的人會像是喪屍一樣感染,隻要不是屍骨無存,自己也會變成吸血鬼,也有的電視劇,還要更加嚴謹一點,被咬的人還要喝掉吸血鬼的血,才能夠成功轉化成吸血鬼。
唐綿綿試探地問:“那如果咱們這個世界真的有吸血鬼,你說會是哪一種情況?”
“第二種”盧茜毫不掩飾地說,說完,她懊惱地皺了一下眉。
唐綿綿裝作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她看著自己的手心,兩個小坑已經沒了,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想到盧茜的話,她放心了不少。
雖然她不歧視吸血鬼,然而從一個物種變成另一個物種,她心裡還是有點接受不了的。
想到這裡,唐綿綿看向身後,祁風頭一次沒有在上課睡覺,他右手拄著臉,左手慢吞吞地翻看著書本。
然而與以往的麵無表情不同,他微微眯著眼,腮幫裡的舌頭不斷地頂著牙齒,偶爾露出的舌尖,在牙尖上輕輕地一掃,像是猛獸在回味著剛才的晚餐。
似乎是感受到唐綿綿的視線,他猛地抬起頭。
唐綿綿猛地一彈。
祁風的雙指捏著書角:“要道歉?”
唐綿綿想了想,點了點頭。
祁風雖然咬了她,但是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她為了完成任務就打彆人也站不住理。身為妖怪,最要講究原則了。就算沒有補償,也得有聲對不起才是。
況且係統隻有在關鍵的時候出聲,平時也不怎麼管她,如果這個時候稍微乾一些不符合人設的事,應該沒什麼問題。
想到這裡,唐綿綿掏出一隻筆,以寫論文的態度寫了一大段道歉的話。
她寫得又慢又認真,恨不得把整頁紙都填滿,然後鄭重地舉到頭頂給他看。
祁風哼了一聲,接過她的紙看了一遍,上麵全是狗屁不通的拍馬屁的話,他的嘴角一動:
“原諒你了。”
唐綿綿一下抬起頭,然而祁風已經拉好衣服趴下了。
她咧著嘴轉過身,看著書桌上寫廢的幾張紙,突然靈光一閃,想起那個時候祁風模模糊糊地說出一句話。
他隻說一個字:“甜”。
盧茜似乎和黎宗和好了,好幾次放學的鈴聲一響,黎宗就會出現在門口,他先是對唐綿綿一笑,接著轉頭對盧茜溫柔地道:
“還不快出來,我送你回家。”
盧茜拉了一下自己包裹得嚴實的外套,小聲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黎宗慢慢地走過來,唐綿綿如果有毛的話,肯定都炸起來了。
她忍不住向後靠了靠。
祁風將書包往肩頭上一甩,對著黎宗一抬眼。
黎宗馬上就退了一步:“不好意思。”
祁風沒說話,他低下頭拽了一下兜帽,側著身體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