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殿一已經走進了實驗室,這裡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腦葉公司裡有專門的研發部提供材料,進行各種實驗。
他熟練的做著準備,打開多田教授那套珍藏的手術刀。
薄如蟬翼的柳葉刀泛著冰冷的光澤。
他不緊不慢的說:“多田太太,你可能對多田教授和我的研究不夠熟悉。我們真正專攻的方向,是對人腦的研究。身體死亡後,人腦仍會保持一定程度的活躍,多田太太,你相信,人腦可以獨立於身體之外活動嗎?”
多田美加惠眼瞳驟縮。
荒殿一:“當然,身體已經不能用了,所以我需要一個新的媒介。不多,隻需要一個鐵盒子就夠了,實驗室雖然有些簡陋,不過完成這個手術,綽綽有餘。”
他說得像模像樣,還真挺唬人的。
理智正常的人是不會相信他的。這是現今的科技水平絕對做不到的事。
然而,當荒殿一轉頭,自然的對屍體旁邊的警察說:“請幫我把教授搬到這裡來。”
多田美加惠卻反應十分激烈的撲到了多田武次郎的身上,“不行!”
目暮警官捕捉到了那一瞬間驚恐的表情。
驚恐?她在害怕什麼?
拒絕是正常的,那一瞬間流露出的不合時宜的情緒,是怎麼回事?
“不行!你殺了武次郎,我絕不讓你再損害他的身體!”她補了一句。
對此,荒殿一表現得十分輕鬆:“那就換種方法好了。”
多田美加惠背對著荒殿一愣住了。
目暮警官一臉古怪:“你還有彆的方法?”
荒殿一:“教授一直在做關於永生的實驗,讓時間在人體上停駐太難了,教授想到了一個新的辦法,那就是意識提取。”
他征詢的看向目暮警官:“隻要是多田教授說出的實情就可以,沒有形式上的限製吧。”
這個“形式上的限製”問的真是太好了。
目暮警官的表情越來越古怪。
正要開口,那個一直壓抑著情緒的女人突然火了:“你們整天做那些實驗,意識大腦什麼的,我不懂也不想懂,到最後根本就是妄想而已!為了這些妄想,他就敢拋棄家庭,連女兒的死亡也拋之腦後!你們乾脆都陪著你們的實驗去死好了!”
眾人被她的怒吼嚇了一跳。
這個一直以來溫溫和和,標準大和撫子般的女人突然爆發了。
那一瞬間之顯露的恨意和她之前投向荒殿一的恨意重合了。
近段日子和這位女士的交談浮現在眼前,目暮警官猛然發現,她並非在憎恨凶手殺死了她的丈夫,她的憎恨來源於丈夫對研究的癡迷。
唯有荒殿一不為所動。
他很平靜的說:“夫人,教授已經決定收手了。他已經準備拋下這裡的一切,帶著你一起前往海外。你發現他的機票了嗎?”
這麼癡迷實驗,就不會背叛組織,引來組織的追殺。多田害怕了,他想脫離組織。
多田美加惠微微怔忪。
荒殿一看了她一眼:“你發現了。你不會以為,他是想獨自逃走吧。”
多田美加惠:“誰知道......他想帶著哪個情婦離開,我不知道......他總是不回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我不知道......”
她變得有些混亂。
對話中透露出的信息讓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了。
新的嫌疑人和動機出現了。
目暮警官複雜的看了眼荒殿一,想道:這人是故意在誘出多田夫人的破綻?他早就看出多田夫人有問題了?
多田美加惠突然看向死者:“他說的是真的嗎?為什麼,不說話......”
她猛地跳起來,顫抖著在身上摸出了一個藥瓶,倒出一把想給多田教授喂進去,“吃吧,藥在這裡,這才是你的藥,是我不好,我不該換你的藥,我再也不這麼做了,你起來回答我!”
肩膀上突然落下一個重量。
多田美加惠淚流滿麵的看向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多田夫人,看來你有很多問題需要對我們解釋。”
多田美加惠手中藥瓶一鬆,痛哭起來。
她心知武次郎不可能再回來了。
可她還是又害怕,又期待。
甚至,期待戰勝了害怕。
這下誰還看不出來是怎麼回事。多田美加惠也動手了。
目暮警官看著低著頭,神色恍然被拷走的女人,麵對荒殿一的時候嚴肅不減:“即便她動手了,你也得跟我們走一趟。”
荒殿一點頭:“當然。”
他很配合。
想到他之前篤定的說,槍傷不是致死因,加上專業加持,目暮警官多少有點信了,不過檢查是另一回事。
目暮警官:“對了,有一件事我想確認一下,你是因為推理出多田夫人下手了,才用那個......人腦單獨活動,提取精神之類的話,對她施壓,好讓她露出破綻的嗎?”
荒殿一回過頭,帶著一點疑惑:“警官先生,我從不說謊。”
明暗的交界線上,那雙金色的眼眸似乎有一隻被染上了深深淺淺的綠色。
目暮警官忽然有種心臟被猛然抓住的滯澀。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真的......可以複活......他?”
年輕人笑了一下,不做回答。
“那種活著的方式,未必討人喜歡。”
他想到了公司裡各部門的主管,以前,他們就是一個一個機器盒子,盒子裡裝著的,就是他們生前的大腦。
活著,甚至可以永遠活著。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這聽起來太異想天開了。
目暮警官卻有種莫名的直覺。
這個人,沒有說謊。
至於是他像他的導師一樣陷入了瘋狂,錯把虛幻當作真實,還是......那就不知道了。
見目暮警官不再開口,荒殿一向窗外看了一眼。
一個麻煩解決了,還有另外的麻煩。
不過這下總算有時間可以好好梳理一下他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了。
遠處高樓上,端著狙擊.槍的琴酒對上了金色的眼睛,他忽然放下了槍。
伏特加不明所以:“大哥,我們不解決掉他嗎?警察要把他帶走了,他要是說出什麼組織的事怎麼辦?”
琴酒冷笑一聲:“你覺得他知道組織什麼事。”
伏特加一想,確實,那不過是個邊緣到不能更邊緣的成員。連多田都隻交給他一些雜事而已,真正重要的實驗從不假他人手。
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點燃,琴酒叼著煙眯了眯眼睛:“那個眼神,嗬,我確定這家夥什麼關於組織的事都不會說。哼,有點意思,不是個完全不能用的草包,之前在多田身邊倒是不明顯。”
伏特加撓撓頭:“那張嘴是挺能說的。”
看看都吹得些什麼天花亂墜的玩意,竟然真能唬住那些警察。
伏特加追上大步流星離開的琴酒:“大哥,我們要撈一下他嗎?”
琴酒:“不用了。他要是能再站在我麵前,我就給他一個機會。”
一個繼續替組織賣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