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夏, 莫家的彆墅一片安寧。
莫雲裳收拾了自己的單肩包下樓,正巧看見家裡的阿姨在做早餐。
她掃了一眼,三份早餐, 照舊是沒有她的。
但莫雲裳也不太在意, 正在門口換鞋子的時候,伯母雲妨正從院子裡進來, 她放下手裡的噴水壺說,“晚上家裡有客人來。”
“知道了,我今晚不回來。”莫雲裳彎腰隨意地答了一句。
“能行嗎?”雲妨佯裝關切。
“怎麼不行?”莫雲裳表情都懶得敷衍。
“那正好有個事要跟你一塊說了。”
莫雲裳腳步頓了頓。
“你妹妹這個月畢業了, 她準備在家裡做個練舞房……”
莫雲裳沒什麼表情,“想讓我搬出去可以直說的。”
雲妨沒有否認,但仍舊拿出長輩的關切來, “雲裳,我知道你自從父母過世後一直住在這,你事業也剛起步,你要是想在這多住……”
“不用了, 我晚上來收拾東西,”莫雲裳自知搬出去是早晚的事, 莫書喬也一直不怎麼喜歡她,雲妨也事事防備著她,莫雲裳的店才剛開業,許多事情都沒忙完,這會也是個機會, 索性一塊說了,“那伯母,麻煩您這個周末聯係一下律師和公證處,把當時我爸媽留給我的一部分家產和股份轉給我一下。”
雲妨微愣, 也沒想到莫雲裳這麼直截了當。
莫雲裳也沒糾纏,“晚上九點我回來收拾東西。”
說完,莫雲裳背著自己的單肩包,打車去了麓裡。
雲妨站在彆墅門口,心情不適,一會樓上傳來開門聲,莫書喬穿著睡衣下樓,打著哈欠往外看,“媽,她答應了嗎?”
“嗯,晚上她也不回來。”雲妨說,“就是要了她那份遺產。”
莫書喬有點不情願,“好歹我們家養了她二十多年。”
“行了彆說了,你一會不還去練舞麼?”
莫書喬嗯了一聲,才上樓洗漱,她在三樓的衛生間裡往外看,莫雲裳身姿高挑,冷淡係的妖豔彆有一番味道,去哪兒都能是人群中的焦點。
就外形上,莫書喬確實對她有些嫉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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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雲裳一天的生活也不算太忙,店裡有個助理小白幫忙,麓裡是兩層,有點像個加大的loft,她正好在想二樓閒置,眼下能收拾出來,在那做個臥室了。
莫雲裳平時也沒什麼做飯的需求,她都是一份沙拉一杯美式打發了,眼下趁著這會沒人,莫雲裳去了二樓打掃衛生。
一會小白說出去吃個飯,問要不要幫她帶一份。
莫雲裳不餓,就婉拒了。
小白在下麵叮叮咚咚收拾,一會門開了,他在樓下喊了一句,“雲裳姐,有人來了。”
“馬上。”
莫雲裳簡單收拾出來一片空地,拍拍手下樓,小白已經出去吃飯了,店裡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
還是個挺熟悉的男人。
好像確實有一兩年沒見了,陸邵禮還是老樣子,肩寬腿長,黑褲黑外套,冷酷又閒散。
莫雲裳低頭看看自己,黑色的工裝長褲,黑色的短背心,小腹上蹭了點兒灰。
陸邵禮聽見動靜,把手機一收,上下打量她一眼,“修什麼去了?”
“怎麼回來了?”莫雲裳把手裡的扳手隨意放在桌子上,“上個月不還在意大利?”
“就回來了唄,”陸邵禮聳聳肩,“走麼,吃飯去,剛下飛機。”
“剛下飛機你不跟梁西聞他們吃飯,跑來找我乾什麼?”莫雲裳彎腰收拾垃圾桶,準備一會捎出去扔了。
“這不是想你了麼,”陸邵禮吊兒郎當地,“好歹咱倆也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莫雲裳沒看他,自顧自提起了垃圾袋和外套,“走啊。”
陸邵禮跟上,瞧她也沒關店裡的燈,也沒下班的意思,“你今晚加班啊?”
“不加班,”莫雲裳拎著垃圾袋,語調挺淡地說,“今晚我搬出來了。”
“雲妨欺負你啊?”陸邵禮終於正了正神色,“不然好端端怎麼要搬出來?”
“沒怎麼,早晚的事而已,”莫雲裳扔了垃圾,陸邵禮站在她身後,莫雲裳看著他,視線落在他右腿上,好像覺察了什麼,她也沒問,陸邵禮略過她的視線,說好久沒吃那個在胡同裡開了十幾年的豬腳飯了,莫雲裳也沒什麼意見。
店有點老舊了,是個老爺爺開的,鹵煮過的豬蹄拆了肉剁碎,又糯又軟,味道很香,配上五常大米飯,和老爺爺自己做的清口蘿卜,特彆開胃。
莫雲裳飯量不大,最小份都吃不完,所以陸邵禮照舊老樣子,點了個大份,然後單獨給她拿了一隻碗。
陸邵禮滿足於這一口,“我在國外都快憋死了,他們一群老外不是這個不吃就是那個不吃,我天天吃的生不如死了。”
莫雲裳吃著飯沒有接話。
陸邵禮伸手在她麵前晃晃,“你有事兒啊,莫雲裳。”
莫雲裳彆開視線問他,“所以還回去?”
陸邵禮嘴裡的飯都不香了,沒好氣看她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也就我慣著你。”
“……”
“不知道,反正不想在家呆著。”陸邵禮悶聲答了一句。
莫雲裳倒也知道他家裡那點兒事,她戳戳麵前的米飯,猶豫了幾秒還是問他,“會留後遺症麼?”
“就撞了個車,不影響。”陸邵禮說,“歇倆月就得了。”
莫雲裳哦了一句,兩人吃完從店裡出來,莫雲裳還得回去繼續收拾,陸邵禮跟著回去,瞧了一眼二樓空空蕩蕩的,他嘖了一聲,“你這兒今晚能住啊?”
莫雲裳拿著扳手去修水管,“睡沙發。”
“你怎麼還聽不懂我這暗示,”陸邵禮一笑,懶懶散散的京腔逗弄她,“你來我家湊合湊合唄,反正我那也空著,你這連個床都沒有。”
莫雲裳回頭看了他一眼,陸邵禮徑直走到她飲水機那兒,自己接了一杯涼水喝了。
莫雲裳看看這空空蕩蕩的二樓,還有要修理的水管。
“那麻煩了,”莫雲裳說,“我一個星期內儘量把這裡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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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的時候,莫雲裳才斟酌著要回莫家一趟。
其實她倒也不太擔心,畢竟雖然在莫家生活這麼多年,她東西也是真不多。
從讀書以來,都是能住校就住校,也就周末或者放假的時候才回來。
莫雲裳簡單畫了幾幅設計稿才準備關門。
陸邵禮開車來的,外麵兒停著一輛黑色的超跑。
莫雲裳也沒客氣,說先回莫家一趟。
陸邵禮開車過去,到路口的時候,他不太確定地想起了什麼,看看莫雲裳,又把話咽下去了。
莫家也算是燕京老一片的富人區了,做高端家居行業起家的,起初都是莫雲裳的爸爸在管理公司,後來兩口子在莫雲裳五歲那年意外過世,於是家產也都交給了弟弟一家,但莫雲裳的爸爸早早就公證了遺囑,所以莫家的家業,也有莫雲裳的一份。
回來的時候,彆墅外麵停著幾輛低調的豪車。
她倒是知道 ,今晚她大伯的幾個好友小聚。
莫雲裳下車之前瞧了一眼車牌號,認出了一輛,“你爸也過來了?”
“可能吧,”陸邵禮眼神兒飄忽,“你快去收拾了我們走了。”
莫雲裳一猜就知道,今晚陸邵禮肯定是偷跑出來的。
莫雲裳什麼都沒說,她推門進了彆墅,幾人正在客廳裡喝茶閒聊,莫雲裳打了個招呼就上樓,反倒是客廳裡還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她上樓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道視線跟隨著她的背影,
莫雲裳上樓,進房間前,無意地看到了樓下的畫麵。
陸邵禮好像和那個年輕的男人認識,陸邵禮被他爸叫住了跟長輩打招呼,她視線掠過,跟那個男人的視線相撞。
對方的目光有些危險,像是饒有興趣地侵略。
莫雲裳關了門,也沒放在心上,她拖出了行李箱裝上自己的衣服,房間並不大,就一張床和一個衣櫃一個書桌,簡直比家裡的保姆間還要小。
莫雲裳花了十分鐘收拾完,拖著箱子下來,陸邵禮好歹找了個借口,溜上來幫她拎著,雲妨故意彆開了視線倒茶,也不知道是尷尬還是彆的,不想跟她產生其他的接觸。
莫雲裳也覺得無所謂,跟著陸邵禮出來,那男人正站在門廊前,他手裡把玩著一個煙盒,對著陸邵禮揚揚下巴,目光倒不掩飾地停留在莫雲裳身上,“你女朋友?”
陸邵禮提著她的行李箱,瞧了莫雲裳一眼,佯裝自然地說笑,“管你什麼事兒呢,司野,彆打我們家雲裳的主意哈。”
司野淡淡一笑,把煙盒塞回了口袋。
陸邵禮也懶得利他,招呼著讓莫雲裳上車。
莫雲裳問他,“朋友?”
“車隊的,”陸邵禮說,“你也不認識,司家的小少爺。”
“不認識。”莫雲裳合著眼睛,“在這兒呆幾天?”
“他啊?”
“你。”
“……”陸邵禮開著車,莫名覺得涼嗖嗖的,“你不高興?”
莫雲裳合著眼休息,也沒接他的話,陸邵禮也不太敢揣測她的想法,兩人一時間有點無言。
莫雲裳偏了偏頭,看著車窗外的夜景,九點多的時候正是燕京夜生活開始的時候,外麵熱鬨又人多,她其實今天應該有點兒負麵情緒——但其實沒有。
從莫家搬出來是早晚的事,她並沒有什麼不暢快。
但這種莫名的不暢快,好像是看到陸邵禮才開始的。
比如他出車禍的時候,她並不知情,甚至項星逸也沒告訴過她,而項星逸半年前還去了意大利。
比如司野問他的時候,他模棱兩可的態度隱約的讓她不太舒服。
但偏偏本來就沒有什麼正兒八經地身份,所以自然也沒有介懷的底氣。
“還多久到?”莫雲裳有點疲倦。
“一個多小時吧。”陸邵禮說,“堵車就一個半小時。”
莫雲裳閉上了眼休息。
陸邵禮瞧她一眼,過了幾分鐘後說,“我也不知道我還回不回去。”
莫雲裳嗯了一聲,好像這會才累了起來,車上的溫度正好,莫雲裳差點兒睡著。
像是半夢半醒。
對於陸邵禮,莫雲裳的感情很複雜。
她從小就寄養在了大伯家,大伯和伯母甚至是妹妹莫書喬都不怎麼喜歡她,連帶著家裡的阿姨對她也不冷不熱。
從小時候開始,她唯一能說得上話、唯一能當作朋友的,竟然也隻有陸邵禮。
兩人從小學到高中都同班,陸邵禮本來就講義氣,大大咧咧地,在她每回被人排擠的時候都向著她護著她。
高中的時候念得也是國際高中,身邊的同學都非富即貴,她夾在那裡,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但也是真的混不進任何一個小團體。
尤其是那會青春期的女孩都敏感,喜歡不喜歡都挺分明的,莫雲裳寡言,又生了一副不太好接近的臉,一個朋友都沒有。
隔壁幾個班的男生也總愛來騷-擾她。
每次都是陸邵禮維護她,甚至為了這個,專門跟老師要求了跟她做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