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時笑了：“是啊，我怎麼會變成這樣，不過這不重要。”
他起身，一步一步走下了神座。
走到門前的時候，神殿大門向兩側打開。鳳時回頭，看了一眼神座，隨後堅定地跨出了神殿。
他來時是深夜，天空中籠罩著層層陰雲，把明晃晃的月亮遮得模糊不清。
此時，已經是破曉時分，天空中的烏雲，更重了。
陰沉沉的壓下來，讓人有些透不過氣。
鳳時走了沒幾步，雲破天開，一縷金色的陽光灑落下來。隨後，那層層疊疊壓下來，如同山巒般的烏雲，被吹開了。
灰蒙蒙的天，慢慢蕩漾出一種純粹剔透的藍色。他抬頭，看著雲朗天青，隨後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翹起。
看著看著，鳳時忽然覺得肩頭微微一沉，他側目望去，看到羽毛華麗的藍色小鳥，停在了肩頭。
小鳥嘴裡銜著一顆小巧如珍珠的粉紅色果實，用圓滾滾的頭蹭了蹭鳳時的臉頰。
鳳時笑了，伸手張開手掌。
藍色小鳥跳到的掌心，把果實放下。
“謝謝。”
小鳥拍了拍翅膀，很快消失在樹叢之中。
鳳時捏起那枚果子，放進嘴裡。
甜如蜜糖的滋味在唇齒間迸裂開來，滾落喉頭，蔓延至心間。
鳳時輕輕說了句：“真甜。”
然後，他沿著長長的石階，慢慢往下。
鳳時離開玉山之後，直接回了家。
他已經能夠熟練地往來於玉山和藍星之間，就如神尊所說的那樣，玉山以他的意念為轉移。
正是如此，鳳時才能夠確定，神尊沒有隕落，他隻是不知所蹤而已。
能夠囚禁神尊的力量，不是鳳時可以抗衡的，甚至，他現在還找不到這個對手。
那便隻能另辟蹊徑。
到家的時候，又已經是夜幕降臨。
鳳時沒有進家門，而是在花園裡坐了一會。
月朗星稀，微風徐來，此時是思考事情的好時機。
鳳時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周密計劃一件事情了，他打開手機，隨意翻了一下鳳情的動向。
他沒有鳳情的微信，這人太煩，鳳時不想關注，早已經拉黑。
不過，他還有其他了解鳳情動向的方法。
鳳情是個表現欲很強的人，他有微博，並且樂於把日常生活發在上麵。他的微博是個隱藏起來的小號，一般人並不知道。
不過對於重生了好幾次的鳳時來說，鳳情所有的信息，他都一清二楚。他甚至知道，鳳情這個小號偷偷關注了他。
鳳時點開這個小號，果然看到了鳳情最近幾天的動向。
從他被控製那天起，鳳情似乎變得很謹慎，基本上是沒出過門。
除了……
前兩天，白蘇禦前往愈境，鳳情出門去送了一趟。
那條微博拍了個模模糊糊的背影照片，上麵配了幾句話。
描述太酸，鳳時一目十行，從瞟到的隻言片語總結出一個意思。
大概就是鳳情說他愛的人受了重傷，要離開他去養傷，他會乖乖等著對方回來之類的。
下麵還有不少不明真相的路人在內感慨鳳情真是深情專一之類的話。
這個小號，在的後期被人扒了出來，作為鳳情和白蘇禦神仙愛情的佐證。
當然，這是後話。
鳳時自然是不關心他們的神仙愛情。
他皺眉，心想鳳情最近這麼謹慎，那事情倒是有點不好辦。
現在的鳳時，在藍星和山海境的交界處，隻是普通人而已。鳳情一心躲起來的話，他估計很難找到機會。
那就隻能另辟蹊徑，引蛇出洞。
鳳時拿起手機，拍了個照片。
戶外的燈光很暗，朦朦朧朧的，幾乎隻能看清一個輪廓。
鳳時並不在意，他拍了自己手，放在石質的桌麵上。
然後，他把這張照片發到了個人微博上，隻配了一句話。
【這種時刻，有些想念故人。】
一石激起千層浪。
鳳時兩年前本就是年輕一代裡人氣最高的一位，可惜血脈儘毀之後就沒了消息。即便是白蘇禦和鳳情的奸情鬨上了熱搜，他也沒在微博上說過一句話。
消失兩年的人忽然發微博，評論幾乎是瞬間增長。
鳳時卻不在意，他一眼都沒看評論。
沒有意義，他這條微博，是發給某人看的。某個一定會在暗中窺視他的人。
做完這一切後，鳳時回房間，睡覺。
而那個某人，則是徹夜難眠。
第二天清晨，鳳時又拍了張照片。
落地窗，白紗，和透過白紗灑落進來的縷縷陽光。
他照樣發上了微博，配上的文字隻有一句。
【一夜未眠，決定跟隨心意去見見故人。】
然後，他關閉了手機，訂了票叫了車，再度返回了愈境。
工作人員還是幾天前那個，她有些驚訝，問道：“鳳先生，您這是身體有什麼緊急狀況嗎？需不需要安排玄龜家族那邊的人來給您看看？”
鳳時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很好，我今天是來看一個朋友的。”
“啊，這樣啊，請問您是來探訪哪位？”
愈境療養區，都是養傷的人，自然不能隨意探視，也不能隨意進入其他家族專屬的區域。
鳳時說：“白家，白蘇禦。”
工作人員點頭，從腰間摸出一個小小的千紙鶴，留下這句話後在千紙鶴上一點。那紙鶴便拍了拍翅膀，向著內院飛了過去。
“鳳先生，請您稍等。”
鳳時點頭。
過了片刻，紙鶴飛回來了，落在工作人員的掌心。
【鳳時？帶他過來吧。】
從紙鶴嘴裡傳出來的是白蘇禦的聲音。這是山海境獨有的聯絡方式，比不上手機無線通信快捷，卻比人工通訊方便不少。
鳳時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到了白家所屬的療養區。
他看著掛在上方的“白澤”二字，眯了眯眼睛。
這是鳳時第一次來到屬於白家的療養區域，他當然不是來看白蘇禦的，白蘇禦隻是一個誘餌，釣魚的誘餌。
鳳時抬手，輕輕敲門。
門，很快打開。開門的人，似乎是等在了門後。
門後是白蘇禦帶著些笑意的臉，他眼睛很亮，清冷的線條變得柔和。
“鳳時，你怎麼來了？”
鳳時笑得禮貌，挑不出任何毛病：“探望朋友，需要理由嗎？”
他拎高了手裡的袋子，示意帶了水果過來。
白蘇禦又驚又喜，自然不疑有他，把鳳時迎了進去。
在鳳時願意和某人交好的時候，他可以有一百種方式讓人放下戒心。
比如現在，隻是提起一些往事，便能讓不善言辭的白蘇禦主動開口。
在白蘇禦的角度看來，兩人或許是聊得儘興。仔細算來，鳳時說的話不過寥寥幾句，多是白蘇禦單方麵在說。
鳳時漫不經心地聽著白蘇禦說話，垂下眼睛，盯著手裡的茶杯，心裡還想了一下，如果這個時候鳳情在場，怕是又能上演一出狗血劇。
你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這麼多話你和他有那麼多回憶之類的……
鳳時端起茶杯，壓下笑意。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就是兩小時過去。
白蘇禦見時間差不多，有些擔心鳳時要離開，問：“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讓廚房那邊準備。”
鳳時笑了笑，說：“隨意。”
白蘇禦心下一鬆，帶出些笑意來：“好。”
此時，一隻千紙鶴自窗外飛進來，落在桌麵。
千紙鶴開口，是剛才那位工作人員的聲音。
【白先生，有一名叫鳳情的客人說來探訪您。】
白蘇禦才露出的些許笑意驟然消失，他看了一眼鳳時，沒有說話。
千紙鶴靜靜待在桌上，沒有得到回應，看上去有些孤零零的可憐感。
鳳時挑眉，開口問：“盯著看我乾什麼？你的客人。”
白蘇禦說道：“我讓他走。”
鳳時：“不用這樣惺惺作態，白蘇禦，你這態度反而讓我看不起，這個時候想起避嫌來了，有意思嗎？”
他話說得挺刻薄，白蘇禦被懟得呼吸一窒，想解釋又不知如何說起。他猶豫片刻，還是點了下千紙鶴，說了一句。
【帶他進來。】
鳳時看著千紙鶴消失在視線中，曲起手指在桌麵輕輕敲擊。
白蘇禦沒有說話，他知道這是鳳時的習慣。鳳時在思考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這樣做。這個時候，最好不要打斷他。
一旦打亂了鳳時的思路……
白蘇禦想起曾經的遭遇，心底默默打了個冷戰。
在兩人合作帶隊狩獵的時候，鳳時多是隊伍核心，提供戰略的那個。當他想折騰你的時候，就會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即使能全身而退，也不好受。
鳳時估摸著時間，抬頭，對著白蘇禦溫柔地笑了笑：“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吧？”
白蘇禦：“？”
他滿心疑惑，卻不敢說不。
鳳時也沒有征求他意見的意思，才說完，就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和蘋果，開始削皮。
他削得很細致，慢悠悠地，仿佛指尖捏的不是蘋果，而是一件需要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白蘇禦看呆了。
窗邊的陽光恰到好處地給鳳時優美至極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讓他有些過度張揚的容貌變得朦朧柔和起來。
鳳時微微垂眼，長而不卷翹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陰影。他的脖頸線條修長，襯衣扣到了到最上麵一顆，整個人都充滿著一種禁欲而帶有神性的美感。
白蘇禦覺得，他能一直看到天荒地老。
然後，有人推門而入，打破一室寧靜。
“禦哥……”
鳳情一句話沒說完，就猛地停住了。
他愣了，似乎看到了什麼令他大受打擊的場麵。
白蘇禦皺眉，正想說些什麼，卻見鳳時拿著手裡剛好削完的蘋果，站了起來。
鳳時看著鳳情，微笑道：“怎麼了？”
鳳情沒有說話，問道：“大少爺……你怎麼在這裡？”
鳳時向他走過去，說：“我來探視一下養傷的老朋友，你呢？來乾什麼？”
他說完的時候，恰好站在了距離鳳情一步之遙的地方。
白蘇禦隻看見白光一閃，鳳時身形一退，避開了……
自鳳情喉嚨處飆射而出的鮮血。
白蘇禦隻覺得臉頰一熱，他抬手，摸了一下，看見了指尖的一片鮮紅。
……發生了什麼？
鳳情捂著被水果刀開了個大口子的喉嚨，踉蹌幾步走向白蘇禦，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喉嚨隻能發出咕嚕咕嚕的無意義聲響。
鳳情轟然倒地，捂住喉嚨的手無力垂下，血液淌了一地。
鳳時看著那在地麵快要彙聚成河流的血液，又向後退了一步，帶著些嫌棄，完全不想讓這肮臟的東西沾上鞋底分毫。
白蘇禦也一眼都沒有看鳳情。他在看鳳時，整個人完全愣住了，思維遲滯，甚至沒意識到鳳情的死亡。
鳳時倒提著還在滴血的刀，麵色淡然，完全不像是剛剛做出了如此可怕的事情。切開鳳情喉嚨的那一刀，仿佛僅僅是削蘋果的最後一下。
“鳳……”白蘇禦這才發現，他喉頭有些發啞，“鳳時，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鳳時的回答，是笑了笑，雲淡風輕地問：“你猜？”
說完，他拿起蘋果，哢擦一聲，咬了下去。
這也是白蘇禦失去意識前，視網膜上留下的最後一個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