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似乎站著許多人，說話聲很大。
“……真想不到完顏格格是這樣的人。”
“咱們還在儲秀宮等著指婚聖旨呢，沒想到完顏格格都找好夫婿了！”
“瞧她往日安分著呢，是個守規矩的，誰知道已經搭上十四阿哥那條大船了，還真是沉得住氣……”
幼蓁將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連在一起卻讓人聽不懂。
她在心裡將這些說辭串了一遍，腦子裡突然蹦出來一種可能，驚得她睡意全無。
過了片刻，阿娜日氣衝衝回到東廂，見幼蓁傻傻坐在床上，身上還是入寢的褻衣，不由得上去戳她兩下。
“就你心大，這時候還睡得著。”
幼蓁抬手揉兩下被戳的肩膀，仰頭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兒了，你和我說說。”
阿娜日一把坐到幼蓁身邊，臉上是掩不住的怒氣，氣勢洶洶地把今日的事情全部說與幼蓁聽。
這事兒其實很簡單，就是完顏格格與十四阿哥在禦花園幽會，被路過的宮人撞見了。十四阿哥硬說是碰巧，但完顏格格拿出一封信件，上麵完完全全就是十四阿哥的字跡。
此事不消半日就在宮中傳開，誰都知道十四阿哥瞧中了完顏格格，加之前幾日德妃娘娘召見完顏格格好幾回，甚至有人說這事兒是被德妃娘娘默許的。
阿娜日說完，憤怒地錘了兩下床榻。
她忽地轉頭看向幼蓁：“十四爺不是傾慕你嗎？怎麼會和完顏格格糾纏不清？”
幼蓁一聽這話，想也沒想就擺手道：“你可彆拉我下水，我和十四阿哥半點關係也沒有。什麼傾慕於我？這種話你可不許再說了。”
阿娜日皺著眉，不太信幼蓁的話。
她對十四阿哥有幾分心思，早就聽說過十四阿哥數次上門想見幼蓁，大家都是明眼人，自然能看出十四阿哥的用意。
但如今瞧幼蓁這神情，確實是和十四阿哥不熟。
阿娜日眉心蹙得越發厲害，直覺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
乾清宮。
德妃在李德全的帶領下踏進大殿，抬眼便瞧見坐在桌後身著明黃龍袍的皇上。
德妃躬身福禮：“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按照往日，德妃這話還沒說完，皇上就該讓她起身了。
今日皇上卻像是沒聽見似的，目光盯著桌上的折子，整個大殿寂靜空曠，無端地壓抑沉悶。
德妃一直保持行禮的姿勢，臉上神情不變。
過了好一會兒，皇上才像是突然注意到德妃，抬頭道：“你怎麼來了？”
德妃自然是被皇上傳召來的，但此時不能這麼回，德妃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臣妾可不敢打擾皇上公務，今兒是特地來討皇上恩典的。”
皇上往椅背上一靠，抬手讓她起身：“什麼恩典？”
德妃笑意溫和：“還不是老十四的事？這孩子太不懂事，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就鬨得闔宮皆知，臣妾之前為他挑中了完顏氏，原本還以為十四不喜歡呢，沒想到這孩子主意大，自己偷偷把人約出來，把臣妾這個做額娘的都嚇壞了。”
完顏格格確實是德妃挑好的兒媳人選之一，但還沒到完全確定的地步。隻是如今十四阿哥鬨出這事兒，德妃心裡如何懊惱都沒用，隻能在皇上麵前將此事攬到自己身上。
若這樁婚事成了，那今日之事就是一段佳話，若這樁婚事不成，那十四阿哥就難逃一個輕浮風流的罪名。
德妃還來不及揪出幕後黑手，先趕到皇上麵前求指婚的聖旨。
皇上看起來像是信了德妃的說辭：“原是如此，德妃你該和朕提一句的，早早將指了婚，也不會讓十四鬨出今日的笑話來。”
“皇上說的對，是臣妾考慮不周了。”德妃笑著道。
皇上當場擬好給十四和完顏格格賜婚的旨意，讓李德全去完顏家宣旨。
德妃瞧那聖旨上蓋好璽印，心下總算歇了口氣，知曉皇上不喜後妃在乾清宮停留太久，很識相地自己告辭了。
德妃走後約半個時辰，乾清宮總管太監梁九功捧著一張狀紙進來，呈給皇上：“啟稟皇上，今日路過禦花園的宮人，還有給十四爺傳信的儲秀宮小宮女，奴才都派人審過了，這是他們的供詞，請皇上過目。”
“審了一個時辰？”皇上看向那張狀紙，眼睛微微眯起。
梁九功道：“嘴巴都挺硬的，奴才們也是廢了好大力氣才撬開的。”
再硬的嘴，也沒有放血的刀子硬。
皇上對如何審問並不感興趣，他隻在意這些人的來曆動機。
仔細瞧過審問出的供詞，皇上冷冷發出一道笑聲。
“真是朕養出來的好兒子！”
梁九功狠狠低下頭，半點不敢發出聲音。
那紙上內容他都知曉，今日這事原是十四也犯糊塗，但也有八爺九爺的手筆，他們想要謀劃什麼，梁九功自然清楚得很。
這時，坐在上方的皇上說話了：“朕原本是準備將幼蓁指給十四的，誰想他這麼不爭氣！”
皇上語氣帶了點痛心疾首的意味，似乎是對十四阿哥恨鐵不成鋼。
但伺候皇上多年的梁九功卻知道，皇上有這份心思不假，但也是想借佟家小格格的婚事，將京中這池水攪渾，看看都有哪些人在背後蠢蠢欲動，好看清眾人的心思。
否則，早在佟家格格才進儲秀宮的時候，賜婚的聖旨就該下了。難不成皇上還指望小格格多學些宮規嗎？他可不覺得皇上有這麼好心。
梁九功此時也想不到皇上會如何安排小格格了。
太子和直郡王折了許多人手，十四阿哥被九爺算計得出局，十三阿哥明顯不想娶佟家女。
唉，梁九功在心裡歎口氣，明明是塊香餑餑，如今卻成了眾所周知的燙手山芋，也不知小格格日後去了夫家，還能不能過如今這樣富貴舒心的日子？
那張狀紙被燭火燒了個乾淨，梁九功悄無聲息地將灰燼處理掉。
卻聽得皇上此時道：“備轎攆，擺駕承乾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