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的滿月酒定於八月十二, 就在圓明園裡頭舉行。
宴席安排在金魚池,南邊是一溜的開間殿宇,正對著的北邊是園子裡最大的觀魚池, 這次滿月酒規模極大,幼蓁特地請了京中當紅的樂班,於觀魚池上添了兩座畫舫。
絲弦樂聲隨著微風蕩過水麵,輕悠悠地飄進殿中。這金魚池本就是仿南邊的玉泉魚躍建成,多了樂聲,越發顯得婉約輕和。
今日幼蓁特地穿了一襲大紅旗裝,襯得肌膚雪白眉目如畫, 蜀錦的料子自帶奢華貴氣,領邊和袖口足足鑲了八層撞色滾邊,身前和裙擺上繡著奪目的鎏金寶福紋, 這旗裝富貴逼人, 穿在幼蓁身上卻是剛剛好, 越發顯得她雍容嬌貴。
歲歲也和額娘同樣打扮,梳著小兩把頭, 發髻上簪著流蘇絹花,小臉圓潤,杏眸烏黑,像是從畫中扣出來的玉娃娃。
四爺得封親王爵位後一直很是低調, 這回趕上給小阿哥辦滿月酒,京城裡有頭有臉的官員們都想著法兒赴宴。幼蓁仔細斟酌過人選, 左刪右刪,最終擬好的桌數還是不少,整個圓明園都跟著熱鬨起來。
孩子們到處跑,大人們都聚在這金魚池, 六阿哥自上午被奶嬤嬤抱出來,幼蓁就再沒經過手,先是佟老夫人和瓜爾佳氏愛不釋手,之後十三福晉等人過來,又是一陣親熱,輪番抱了一遍。
前後換了十來個大人抱,六阿哥也沒哭,睜著一雙大眼睛靜靜看人。
佟大夫人見狀不禁感歎道:“這性子真省心,一點也不鬨。”
老人家拍拍幼蓁的手背:“看來不像你,挺好。”
幼蓁無法反駁,隻能抿抿唇,任由老人家念叨。
她不得不承認,小六的性子著實沉穩,極少哭嚎,也不怕生,如今還未長開,便已經能看出眉眼間和四爺十分相似,還繼承了額娘的好膚色,以後也是個俊俏的小阿哥。
六阿哥在各位伯母叔母手中轉了一圈,最後是完顏氏將他抱回到幼蓁跟前,完顏氏去年生了十四爺的嫡長子,名叫弘明,如今才滿一周歲,今日就沒帶出來。
她也誇讚兩句:“四嫂,六阿哥不哭不鬨的,瞧著真討喜。”
生得也漂亮,完顏氏看著就喜歡,幼蓁的一兒一女,皆繼承了她的好樣貌,皇家的孩子們就沒有生得醜的,但漂亮到這般程度,歲歲和小六是獨一份兒。
隨完顏氏一同來的,還有她府上兩位側福晉,一左一右站在完顏氏身後。
幼蓁接過六阿哥,瞧孩子有些倦了,便轉身遞到奶嬤嬤手中,讓奶嬤嬤抱下去哄睡。
她招呼完顏氏落座,看向完顏氏後麵兩人。
舒舒覺羅氏是熟麵孔,旁邊一位女子年方二八的模樣,雲粉旗裝,容貌清麗不俗。
隻是這美貌女子纖眉蹙蹙,目光落在被抱下去的小六身上,隱隱透著幽怨,注意到幼蓁的視線,仿佛才醒過神來,立即收回眼神半低下頭,隻是神情似乎更委屈了。
幼蓁心裡一激靈,摸不清這年側福晉是個什麼路數,麵上隻能安然無事,淺淺一笑問道:“這位就是年側福晉吧?”
年側福晉不答,完顏氏隻能替她開口:“四嫂當時沒來吃酒,難為四嫂能認得,正是娘娘今年指的側福晉,才進門不久,麵皮薄,四嫂多擔待。”
完顏氏說完,拽了拽年氏的衣角,示意她出個聲。年側福晉乾巴巴地行了個禮:“見過四福晉。”
幼蓁給完顏氏麵子,沒有計較年氏這副小家子氣的模樣,讓人落座。
側福晉們被安置在稍遠的地方,眼瞧著人走遠,兆佳氏便湊到完顏氏跟前,道:“你家爺怎麼又多這麼一位弱不禁風的側福晉?難道在府裡也這樣垮著張臉?”
完顏氏心裡是有苦說不出,一個舒舒覺羅氏早年已經夠她頭疼了,這兩年好不容易收斂了些,又來個同樣做派的年側福晉,比起前頭那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府裡還要煩人些,整日哭春悲秋,像是誰都欠她銀子似的。”完顏氏說起這個就煩心,年側福晉比舒舒覺羅氏更麻煩的一點就是,她是漢軍旗出身,在家裡讀了幾本書,寫詩作文不行,但嘴上總是愛念兩句酸詩。
她還會彈琴,十四爺的府邸隻是個貝勒府,不算多寬敞,年側福晉那院子裡還住著兩個格格,她興致一起就能彈上整夜的琴,擾得另外兩個格格不得安眠,跑到完顏氏麵前告過好幾回狀了。
若說這些都是年側福晉爭寵的手段,完顏氏也認了,偏偏這位對十四爺的態度一直淡淡的,無論十四爺有沒有去看她,她都是這副討人厭的樣子。
兆佳氏聽完顏氏說完,嘴角的笑已經掩不住,故意道:“沒想到還是位才女呢!”
完顏氏撇撇嘴道:“哪家才女像她這般拿不出手?隻盼時日久了,她能多學著點。”
年側福晉在府裡如何顧影自憐,完顏氏都縱著她,眼下十四爺還挺喜歡這位新進門的側福晉,完顏氏可不會故意找茬。隻是出了門還這般扭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真是讓人看不過眼。
也得虧是到四嫂這裡,四嫂大度不計較,若是彆人府上,見年側福晉如此,就該說閒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