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林白(一)(1 / 2)

蓄意標記 司徒糯米 22091 字 4個月前

一片混沌的黑色,突然爆發出巨大的火光。

白斯寧感覺自己被狠狠地推開,踉蹌了幾下才穩住腳步。

“走,立刻就走!”

“不行,我要留下來救你們。”白斯寧搖頭,滿臉是淚。

他麵前的父親滿身是傷,鮮血大片大片的湧了出來,浸染了衣服。

“小白乖,你救不了我們。”

因為弱小,無力反擊。

母親在血泊中強撐起身子,伸手摸他的臉,“好好活著。”

這大概是最後的囑咐,也是遺言。

白斯寧像一個幽靈一樣飄在半空,以第三世界俯瞰著這個世界。他看到自己拚命搖頭,眼淚不值錢的往下掉。

“我不該回來,是我不小心把他們引過來的。我不走,我要跟他們拚命。”

“傻孩子,你上去就是送死。”母親衝他虛弱一笑,“趕緊走。”

“我不!”白斯寧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被父親塞進船艙,命人逃離。

他趴在玻璃上麵,看著被炮火擊碎的圍牆,橫屍遍野,血流成河。

無數扭曲的蟲族肆意張揚著觸角,吐出惡心的毒液。

指節按在玻璃上,看到一個九星蟲族用尖銳的口器,一下擊穿了父親的心臟。

接連著,母親被拋到半空中,再落下來的時候,被一拳擊到了十幾米遠。

無助,不甘,卻無能為力。

胸口像是也被那蟲族的武器戳入,難以呼吸。

這是什麼?是幻覺,還是真實。

他無法辨認,但那種切身體會的顫栗感揮之不去。

白斯寧眼皮劇烈地顫抖,感覺幾乎要喘不上氣。

眼前驟然變暗,所有的一切都變成虛無。

是夢魘,還是真實,他已經區分不清。

他睜不開眼,像是被困進了這場噩夢。

一片漆黑之後,又遁入了另一場混亂。

他在一群敵人的追擊中,看到了手臂帶傷的林修永。

男人穿著深色的製服,胸口上繡上帝星研究院的標誌。

他因為失血過去而臉色蒼白,靠在矮牆上低頭止血。

“帝國的人?”白斯寧問。

林修永嗯了一聲,沒抬眼,繼續認真纏著繃帶。

那繃帶像是臨時扯出來的一截,長短不齊,還沾著泥土。

但林修永手指靈活,很快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跟我走。”白斯寧拉起他的手,聲音很冷,“再墨跡,命沒了。”

林修永嗓音比他更冷,“我怎麼知道你是敵是友?”

白斯寧看了他幾秒,才說,“橫豎都是死。”

臉冷,話少,是自己不熟悉的樣子。

林修永被說服,微微笑了笑,“好,跟你走。”

兩人低頭從炮火中前進,摸進了一處掩體。白斯寧轉身架槍,一下一個。

子彈不多,但好在槍法很準,前來的搜索小隊被消滅乾淨。

白斯寧鬆了口氣,“好了,再見。”

“你這就走了?”

“安全了。”

林修永掀起眼皮看他,“你叫什麼名字?”

“你不用知道。”白斯寧瞥了一眼他的傷口,確定人沒事之後,又說,“反正以後碰不上。”

“等回了帝星,我得找機會謝謝你。”林修永坐在地上,衣服上沾滿了灰,但眼睛很亮。

白斯寧看了眼時間,“不需要,我得走了。”

那個他好像並不認識林修永,兩人對話寥寥無幾,說客氣都是勉強。

白斯寧皺了皺眉,不太喜歡那個冷漠的自己。

他努力想要睜開眼,但眼皮很沉很沉,渾身沒有力氣。

指尖好像被刺了一下,白斯寧神經突然清醒,才感覺滿臉是淚。

的確,是在做夢。

還好不是真的,那場火光帶來的害怕太過真實。

他低頭看著疼痛的來源,才發現指尖被勳章的彆針刺到了,紮進肉裡,浸出一絲血跡。

白斯寧看了一眼表,早上七點。

他盯著勳章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今天是畢業典禮。

昨晚他興奮的把學士服試了又試,好像後來抱著衣服就睡著了。

白斯寧急衝衝地起身,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出門。

等他到校的時候,禮堂已經坐滿了人。

顧昂隔著人群朝他揮手,“小白,這邊!”

“你們到這麼早,晃晃也來了。”白斯寧揉了揉小崽子的頭,順勢在旁邊坐下。

晃晃笑嘻嘻的衝他露出整齊的牙齒,“乾爹好。”

“你另一個乾爹呢?他不參加畢業典禮了麼?”白斯寧繞著他的頭發,沒看到林修永的身影。

葉斐回道,“他好像路上有事耽擱了,不知道能不能趕上。”

白斯寧歎氣,“要是趕不上,還挺遺憾的。”

而且,他希望林修永看到自己拿到畢業證書的樣子。

雖然,和這幾位優秀的好友相比,他就是那顆被掩蓋住光芒的小行星。

但,也希望看到自己發光的那一刻。

台上校長在一個一個的念優秀畢業生的名字,優秀畢業生當然是葉斐和顧昂。

兩人相當登對的去台上晃了一圈,引起一陣歡呼。

白斯寧抱著晃晃在台下靜靜的等。

終於念到他的名字,正巧顧昂下來,他把小朋友做了個交接,大步走上台。

接過證書的時候,他條件反射的往台下看,座位空蕩蕩的,心沉了下去。

目光掃到旁邊的側門,正準備收回視線,他看到姍姍來遲趕來的林修永。

很難得看到他,這麼匆忙的模樣。

目光相碰,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白斯寧鬆了口氣,衝他露出尖尖的虎牙,又揮了揮手中的證書。

笑得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傻子。

等到校長說完祝福語,他趕緊從旁邊的台階跑下去,喘著氣說,“你怎麼來這麼晚,都錯過你的名字了。”

“沒錯過你的。”林修永笑了笑,把手裡的花遞過去,“畢業快樂。”

白斯寧撓了撓頭,低頭看著那一大捧向日葵,朝氣蓬勃,還帶著未曬乾的水露。

他指尖捏了捏花梗,臉頰有些微微的紅,“謝謝,我忘了給你買花了。”

“沒事,我給你買了就行。”林修永伸手自然地揉了一下他的頭,“我先去拿證書,一會兒見。”

白斯寧愣愣的點頭,看著他大步走上台。

他才發現,林修永今天穿得和以往相當不一樣。

一身服帖的正裝,係了端正的領帶,頭發梳起,露出清冷的眉眼。

不過三年,少年已經長成了男人的模樣。

才認識的時候,林修永書卷氣很重,皮膚白,看起來瘦瘦高高。

經過軍校幾年的訓練,肩膀更寬了些,抬手的時候,繃緊的西裝勾勒出精壯的肌肉線條,恰到好處。

白斯寧呆了幾秒,才收回視線。

等他抱著花回到座位上,顧昂打趣道,“林修永送的?”

“嗯,真好看。”白斯寧低頭,小心翼翼地捧著,生怕壓壞了花瓣。

葉斐加入調侃隊伍,“我們也畢業,怎麼沒花?”

顧昂搭腔,“就是,看不起我們,我們不配?”

“哎呀,我怎麼知道,你們自己問他。”白斯寧抿了抿唇,眼神飄忽。

顧昂嗤笑了一聲,懶洋洋地交疊著腿,“問,我一會兒必須得問。”

話音剛落,林修永拿著證書,從旁邊的過道回到座位。

“大家都是畢業,都是好朋友,怎麼能區彆對待。”顧昂指了指那一大束向日葵,非要挑起內部矛盾。

林修永瞥他一眼,嘲諷開口,“我給你送花,葉斐不打死我?”

葉斐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微微點頭,“有道理。”

“所以,彆糾結。”林修永微微挑眉,把話帶了過去。

白斯寧微微撅了一下嘴,原來是這樣,才隻有自己的。

害他還小小的開心一場,以為自己是他的獨一無二。

林修永抓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小情緒,低聲問,“怎麼了?”

“沒事,我們一會兒拍個大合照吧,我帶了拍立得。畢竟,畢業之後,可能就不能常常見麵了。”說到這裡,白斯寧聲音低了一些,“你什麼時候走啊?”

“明天。”

“啊,這麼快。”

林修永很早就跟研究院那麼達成一致條件,畢業後就過去。

他所在的研究院和自己要去的軍區,隔了很遠的距離。

大概,再也不能發個信息就出來見上一麵。

他陷入一種很混亂的情緒,說不上來緣由。

就是,有那麼一點舍不得。

林修永對於他意義重大,是好朋友,是哥哥,也是救了他們全家性命的恩人。

三年的時間,他好像已經習慣了這個人在身邊,離不開,也無法割舍。

“那就祝大家前途坦蕩,平安順利!”校長發表完總結陳詞,一群人鬨哄哄地散了。

白斯寧跟著大部隊往外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片空曠的地方。

顧昂隨手抓了個同學,“麻煩幫我們拍個照。”

“麻煩了。”白斯寧把拍立得遞過去,囑咐道,“按四下。”

一人一張,留個紀念。

“行,你們排好位置跟我說一聲兒。”同學很是熱心,迅速半蹲,擺好拍照姿勢。

顧昂跟葉斐緊緊地拉著手站在一邊,白斯寧小心地站到林修永的右側。

他想著最後一張照片,得拍好看一點,嘴角卻不自然地抖。

同學看了眼擺好姿勢的眾人,說,“我開拍了。”

白斯寧抿了抿嘴角,試圖讓自己笑得更自然一些。

快門按下的瞬間,他感覺腦袋被一隻大手按住,不受控製的倒向林修永的肩膀。

腦袋一歪,毛茸茸的頭發就碰到了他的脖頸。

相片一張一張的滑出相機,他沒敢動,半邊脖子都變得僵硬。

這是在乾什麼?心裡小鹿亂撞。

白斯寧眨了眨眼,能聞到他身上有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清爽,乾淨。

以前兩人也有過肢體接觸,不小心拉個手,摸個頭,或者擁抱一下。

但是,現在的姿勢實在是有些奇怪。

“好了,四張,正正好。”同學捏著照片,宣布拍照結束。

林修永鬆開他,像無事發生一樣,向前一步接過照片檢查。

顧昂湊過去瞥了一眼,“拍得挺好,就是白斯寧跟個傻子似的。”

“我看看。”白斯寧著急拿過照片,正想回懟,話又咽了回去。

眼睛睜的圓溜溜的,嘴角忘記了揚起,一臉吃驚的表情,的確像個傻子。

他喪氣地垂下肩膀,“不行,重拍。”

林修永拿過一張,放進錢夾,“挺好的,就這張。”

“不,醜死了,你還放錢夾裡!”白斯寧氣急敗壞地想去搶,結果沒人家高,硬是沒夠著。

他後悔自己表情管理沒做得更好一點兒,以後林修永看到那張照片,就會想到傻裡傻氣的自己。

顧昂收好自己那張照片,隨口問,“去吃飯吧?我訂了月河樓,蔚陽澤他們也來。”

“嗯,走。”林修永把錢夾塞進西裝口袋,自顧自邁開步子。

白斯寧悶悶不樂的跟在後麵,還在想照片的事兒。

怎麼就做了那麼個傻不拉幾的表情呢?

媽的,智障。

聚餐跟往常一樣,打打鬨鬨,雖然是悲傷的畢業主題,但每個人都表現出愉快的模樣。

白斯寧有些堵得慌,難得沒有咋咋呼呼,一口一口的給自己灌酒。

他酒量不算太好,一瓶下去,就有些微微犯暈。

自己悶了幾杯,他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走向林修永,“來,乾一杯!謝謝你三年的照顧。”

林修永把他穩在凳子上坐好,才說,“說的那麼誇張。還能喝麼?臉都紅了。”

“能,當然能,彆小瞧我。”白斯寧頂著沱紅的臉,酒杯輕輕地跟他碰了碰,“我喝了。”

想著反正也是畢業聚會,林修永也就沒攔著他。

他鬆鬆地捏著酒杯,一飲而儘。

“再來。”

“還來?”

“嗯,以後跟你喝酒的機會也不多了嘛。”白斯寧坐得歪歪斜斜,眼底朦朧。

林修永試探性問,“舍不得我?”

白斯寧自顧自的又乾了一杯,辣酒嗆喉。

他咳嗽了兩聲,才說,“舍不得。”

“為什麼?”林修永盯著他,眼底有情緒湧動。

他之前暗示過白斯寧很多次,但小孩不開竅,實在是沒辦法。

他怕表現得太明顯,這人就躲他。

現在本來就要分隔兩地,真不理他了,他也束手無策。

所以隻能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引誘。

白斯寧想了一會兒,腦子裡很多畫麵閃過,越想越傷感。

“沒人陪我玩兒,也沒人和我擼串,還有林白白,不能揉他的狗頭了。”

林修永啞然失笑,他和那隻蠢狗一個地位,還是沒開竅。

這大概是他做過最難的題,整整三年,還得不到答案。

他也有些悶,那杯口跟白斯寧碰了碰,“乾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很快又乾完了一瓶。

白斯寧撐起來,晃悠悠地按著他的肩膀,“我跟你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