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最近幾天重新翻了翻《豪門絕愛:我的孩子是你的》這本爛書。
接下來的劇情是因司徒長霆在酒會上慘遭林暖暖無情拒絕, 此後日夜精神恍惚、無精打采,以致彎道翻車, 不幸罹受車禍,瞎了兩隻眼睛。
然後以殘疾人的身份度過了將近六個月的劇情。
比如瞎著眼被捅腎, 瞎著眼二次車禍以致半身不遂,瞎著眼坐著輪椅去找林暖暖結果被扇一耳光, 又瞎著眼在原地半癱半跪了七天七夜。
何其淒慘。
再讀一遍, 細細品來, 秦政大受震撼:
道路千萬條, 安全第一條。
行車不規範, 親人兩行淚。
二十字箴言, 秦政發誓銘記在心。
所以秦政從酒會回來後開始,每天騎自行車上班。
今天, 秦政騎著新買的自行車進了Noblesse的地下停車場, 把總裁的專屬自行車停在總裁的豪車專用停車位上。
偶爾有恰好來停車經過的Noblesse員工對騎自行車路過的boss投來畏畏縮縮的眼光。
總裁視若不見,一臉冷酷地翻下自行車。
無人敢向這位高高在上的頂頭上司說一個字,隻能匆匆路過、匆匆離開。
隻有03鍥而不舍。
03:“秦先生,請您在近幾天儘快恢複您原本的交通方式。”
秦政停好自行車:‘我不。’
03:“如果您拒絕行車出行, 此後的劇情就不能完成。”
秦政給自行車上鎖:‘我知道。’
03:“倘若劇情無法完成, 由您承擔全部後果。”
秦政揣好自行車鑰匙:‘行車規範,從我做起。’
03:“請您儘快。”
秦政裝死。
跟03學的。
能拖就拖。
彆說六個月,瞎一天, 秦政也拒絕體驗。
03重複幾遍後無果似乎也放棄了警告, 於是秦政又成功地騎自行車下班了。
自行車強身健體, 低碳環保。
唯一的缺點是,公司離總裁西郊那處占地100000平方米的豪華彆墅在衛星地圖規劃道路上距離35.6公裡。
今早秦政四點起床,四點半出門,七點半騎到了公司。
來時秦政體驗新鮮,渾身乾勁,早上的空氣仿佛格外美好。
然而六點下班,經曆了03鞠躬儘瘁的工作指導,被強製勞務一天後,秦政已如垂暮老人般奄奄一息。
到達地下停車場騎上自行車的時候,秦政決心明天換地鐵試試。
初秋的六點多,天已黑了大半。
秦政一人孤獨的騎行過擁擠的市區,騎向上山的瀝青小道。
這條衛星地圖的規劃道路,以秦政數個月的上班經驗來看,十分陌生。
秦政平日上班下班雖從未刻意記憶過路線,但確定這條路線從前無論是他還是雇傭的司機,都沒走過。
秦政不知道衛星地圖是怎麼規劃出來的路線,但早上的經驗已經證實,這條路雖然偏僻無人,但至少可以從總裁彆墅成功通達公司。
所以去時秦政走的這條路線,回時也走的這條路線。
隻是早上沒感覺,到了晚上,秦政才發現,這條小路連路燈都沒安。
黑不溜秋,除了隱隱約約的月光,幾乎一點光都沒有。
山邊雜亂生長的野樹在風中傳遞過來樹葉的味道,投下晃晃悠悠、被無限拉伸的寬大影子。
山高路窄,秦政孤獨騎車。
七點。
八點。
天已全黑,自行車自帶的微弱燈光已經照不出幾米外的距離。
秦政隻能停下自行車,掏出手機,打開照明燈,彆在自行車車把上。
但效果也不理想。
秦政調了調亮度和角度,也不理想。
手機電量也所剩無幾,估計開導航加照明燈,撐不到回彆墅的那一分鐘。
那就算了。
還是打電話給司機,讓司機來接他吧。
秦政放棄了。
衛星地圖上顯示在目前規劃道路中,當下所處地,距離西郊彆墅剩餘距離9.4公裡。
這麼短的距離,不會出車禍。
秦政自我安慰著,撥通司機電話:“小李,我給你發個定位,你來……”
忽然。
一片黢黑中,兩道白光從拐角處出現,直直照向秦政這邊。
秦政打著電話,被光刺得眯起眼。
風從天窗灌入車中,冷冷地吹起林暖暖的發,吹起林暖暖的淚。
瘦削的手指死死地握著方向盤,林暖暖已忍不住淚如雨下。
不,不要!
她這輩子都不要再為那個惡魔流一滴眼淚!
可為什麼?
為什麼她卻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林暖暖以為,在將近兩個月前的那段無望的處境中,她所有的眼淚已經為司徒長霆流儘,可今天,林暖暖才滿心恥辱地不得不承認,哪怕是現在——
現在脫胎換骨的她,隻要想到那個男人,想到那個男人英俊冷峭的麵容,想到那個男人彌足珍貴的溫柔……
她的心還會痛!
“給你發個定位,你按定位來接我……”
經行車輛遠光燈太亮,秦政眯著眼停住話柄,一秒打開照明燈,向正疾馳而來的車輛照過去:
兄弟,有人,小心點。
但那輛車的車主大概是瞎。
然後秦政眼睜睜看見昨天剛買的自行車一秒橫屍賓利車前,幾乎原地起飛,“嗖”地奔向了遠方。
一個不願起飛的車輪脫離了自行車,孤零零地向前滾了幾米。
一共目測百餘米的距離,賓利連速都沒減。
而自行車離秦政,隻有半米距離。
秦政西服衣角被風狠狠卷起,塵土揚了一臉,高速行駛的汽車路過暫時形成的氣壓差讓秦政踉蹌了一下。
秦政抹了抹臉。
原來。
騎自行車也不安全。
手機那邊傳來司機焦急的聲音:“總裁,您怎麼了?”
秦政重新調到通話界麵:“我沒事,等會兒我先給你發定……”
秦政又卡了。
他看見。
手機右上角的電量:1%
像回應秦政那落在1%上的視線,下一秒,手機閃了一閃,黑屏了。
秦政:“……”
淚水愈發凶狠,模糊了林暖暖的視線。
行駛過空無一人的山路,林暖暖又情不自禁地回憶起曾經她與霆的相遇:
也是在一處盤盤曲曲的山路,在一片塵土火光中,在重重危險中,她冒著生命危險,將昏迷在車中,馬上要被火焰吞噬的霆。
那時的她,何曾預計到,那個惡魔是她的地獄,是她的牢籠,是她掙不開逃不走的孽緣開端!
腦海中那張俊美如天神的麵孔將林暖暖那顆傷痕累累的心捆綁的幾近窒息——
她悔,悔那日在命運的安排下與那個惡魔相遇!
悔她將霆從生命垂危間拉了回來!
林暖暖黯然淚流,眼淚啪啪啪地掉在方向盤上。
似是痛太深、太重了,林暖暖不禁閉上眼,仿佛霆便在她眼前,抱著她,溫柔地一遍遍吻她。
曾經他與她的同居,那是一段如何美好的時光!
林暖暖一邊回憶,一邊情不自禁地撅起了嘴,仿佛男人霸道的吻已落下。
可林暖暖癡癡地閉眼噘嘴了許久,卻一片空茫。
淚從眼角滑下。
人世間最傷最痛的四個字,無可勝於物是人非!
那顆本以為早該麻木的心,在這一秒,又翻江倒海地痛楚起來。
林暖暖痛到幾乎不能呼吸。
直到下一秒。
“哐啷”
不能呼吸的林暖暖發現,她好像撞上了什麼東西。
伴隨著“哢嚓”的碎裂聲。
林暖暖一下駭得小臉慘白,睜開了眼,嘴也不撅了。
滿心苦痛一刹那轉變成恐懼。
顫抖著把車速一點點放慢,林暖暖恐慌地從車後視鏡中看了後麵的馬路一眼——
一輛近乎破碎的自行車倒在路邊,車輪掉了一個,另一個輪子孤零零地被撐在頂上慢慢轉動。
她、她撞到人了?!
林暖暖渾身冰涼。
慌亂驚懼一霎如滔天巨浪,整個淹沒了林暖暖。
林暖暖驟覺孤苦伶仃,仿佛世界上隻剩下她一個人,無助、可憐,卻無人願意施於援手,都想冷冷地看她笑話,把她推進更黑更深的深淵。
於是。
林暖暖然油門一踩,加速逃竄了事故現場。
秦政沉默地看著那輛賓利“嗖”地路過,又“嗖”地離去。
從他世界路過,帶走了他的自行車。
默默走出去幾米,秦政撿起掉下來的自行車輪,冷酷問:‘03,我該怎麼辦?’
03:“……您可以在此等到天明。”
夜間風吹動了秦政頭頂的白毛:“我當然知道。但問題是手機沒電了,明早我也不認路。”
03:“……”
秦政一手提著車輪,另一隻手摁住了手機開機鍵。
開機。
亮光一閃。
重新關機。
甚至來不及把開屏密碼輸進去。
真的沒電了。
或許他之前不該開照明燈。
秦政望了一眼一片黢黑的前路,稍感彷徨。
如果那輛賓利沒有出現。
秦政能及時把定位發給司機,讓司機趕過來接他——
可惜沒如果。
秦政看看前路,又看看後路,決定猜著向前走。
能走到哪算哪,先下山再說。
原地等待不靠譜。
賓利車主記得打急救電話的可能性約等於為零,而除了那位帶走他自行車的車主,沒人知道他在哪。
行車不規範,受害人兩行淚。
作為一名信仰馬克思的自然學科優秀學生,秦政不信鬼神,也不怕黑。
所以秦政頗有興致地一邊走一邊說,拖著03聊天聊了半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