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看清鏡子裡的人的時候嚇了一跳——
‘這他媽不是我嗎？？？’
經過比對從外界接收的信息，03辨認出，鏡子裡的人就是宿主秦政原本的麵目。
連眼鏡、左耳有處接近愈合的耳洞、肩胛骨中間有一點淺褐色的痣，都一模一樣。
鏡子裡的青年高而消瘦，皮相很好，骨態因削瘦顯得嶙峋，膚色白，骨節突出的手腕上微微凸起著青色血管，戴了一副金絲眼鏡。
青年相貌絕不稚氣，但有種羸弱的少年氣，像隻有十七八歲。
秦政打量了半天，沒找出鏡子裡的他哪兒變了。
那很顯然，《穿過霓虹的星光》必然是哪個認識他的傻逼寫的，還把他當做了男主角來寫。
秦政有點兒好奇，那個把他當做男主角的兄弟，會給他寫一個什麼樣子的故事。
於是秦政回了教室開始本書。
這本書很短，比起之前秦政看得兩本書都短很多很多。
隻有二十五萬字。
從第三節課開始讀，秦政第四節課下課前就讀完了。
到讀完為止。
秦政從沒發現過，原來二十五萬字裡能寫這麼多內容。
短短二十五萬字，女主角加女配角流了五次產。
四個是他的，一個是楚東辰的。
流產流到秦政想女性能夠懷孕或是文學史上的一個敗筆。
其中女主角慘遭四次流產，三個是男主角端木寒靖的，一個是男二號楚東辰的。
流產和毒打貫徹了女主角整個高中生涯，女主角裴子情轉學到欽崢一中的每天日常不是在被男主角拉到角落裡前往懷孕的路上，就是在被女二號及其眾小弟拉到角落裡一頓毒打的路上。
被毒打完，女主角再拖著破布娃娃一般的身體去打工賺學費。
但即使生活痛擊了女主角，女主角依然樂觀麵對生活。
並和男主角達成了上床不戴套，戴套不上床的兩項共識。
然後教室流產，操場流產，廁所流產，食堂流產。
流產，以青春之名。
深愛端木寒靖、與端木寒靖是青梅竹馬的女二號見裴子情與端木寒靖每日懷孕流產、流產懷孕，妒火中燒，當即下藥給男主角一發懷孕，在裴子情打工的地方流產陷害給了裴子情。
但陷害後，女二號顧蕾見端木寒靖還和裴子情餘情未了、藕斷絲連，妒火中燒，當即在馬路上裝作被裴子情推了一把的樣子被車碾過，兩腿終生殘疾。
於是在死了四個孩子、殘廢了一個青梅竹馬後，端木寒靖終於發現今非昔比，他與裴子情青春萌動的愛已難以回到往日純真的模樣。
然後和裴子情相約跳樓，雙雙去世，死在高考的前一晚。
楚東辰得知他暗戀一年半的裴子情和兄弟相約去世，裴子情還流產過一個他的孩子，當即不堪承受生活的重擊，一夜失智，進了精神病院。
昔日的夥伴死了兩個，瘋了一個，顧蕾認為她不能獨活，於是在家一把火，燒死了自己。
到番外，在精神病院接受了五年治療恢複神智的楚東辰，氰/化鉀自儘。
全員去世。
秦政從沒看過這麼毒的書。
秦政讀完自閉了。
這書哪個狗比寫的。
背後突地有人拍了一下秦政，秦政回頭看。
上午最後一節課結束了，楚東辰走到他這來，正向他笑，笑裡有點兒揶揄的意味，手藏在胸前，小幅度地向門口指：“靖哥，你女朋友來找你了。”
秦政剛看完這本毒書，沒記得端木寒靖現在有女朋友，便一邊扭頭向門口看一邊問：“誰？”
楚東辰挑眉，輕輕搡了一下秦政：“行啊靖哥，上完床就不認人，當然是顧蕾，你還想要誰呢？”
秦政一驚，一下站起來：“顧蕾？！”
“靖哥你剛才彆是在想彆人吧？”
秦政來不及回答，連忙在門口看，可他沒看見魏寅莊。
第四節課上完了，學生結伴出門，門口擁堵一時擁堵了許多人。
可魏寅莊高，即使人多，秦政也應該能看見他。
但沒看見。
秦政一心想著想看魏寅莊穿高中女學生的短裙製服，在教室裡沒看見就又匆匆忙忙跑出去到走廊去找。
可走廊上也沒有。
“端木，你找誰呢？”
秦政聽見一個女聲，聲音很軟，又因為嬌氣聽起來有點清脆。
秦政驟地回過頭。
他身後站著一個女學生，白襯衫，紮在黃藍格線短裙裡，身材纖長，腿細手臂細腰細，深棕色的及肩卷發，妝容很淡，漂亮得像正午時從窗簾縫隙中投下的亮光。
秦政能從她身上嗅到一種很甜的花蜜香味。
倘若現在在秦政的高中時代，他見到這樣一個女孩子一定會喜歡她。
可現在秦政滿心滿意隻想著魏寅莊。
秦政皺了皺眉，但語氣禮貌：“你是？”
女學生驚訝地看著秦政，像秦政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端木，你什麼意思？裝作不認識我？？”
秦政有點尷尬。
又是劇情角色？
‘03，這誰？’
“顧蕾。”
‘！！！’
秦政大驚失色：
這他媽是顧蕾，是魏寅莊？？？？
秦政立時湊近了點，顧蕾像嚇了一跳，臉有點發紅地向後退。
秦政沒注意那麼多細節，興致勃勃地拉住顧蕾手腕，另一隻手比在顧蕾頭頂，從顧蕾頭頂直直比對到他下巴：“魏寅莊，你現在怎麼比我矮了？”
顧蕾漲紅了臉：“你放手！”
秦政比了好半天，鬆了手，驚歎地繞顧蕾轉了一圈：“小老弟，你現在穿女裝是真厲害，我都看不出你是男的……不對，你是換了個身體嗎？”
秦政又低頭看了看顧蕾那雙腿，嘖嘖稱奇：“牛B。”
顧蕾終於聽出來一點不對，狠狠推開秦政：“你才是男的！”
秦政嚇了一跳：“你現在變成女的了？”
顧蕾氣昏了頭：“我什麼時候不是男的？！”
還是男的。
秦政皺了皺眉，不可思議：“你現在是戴了假胸嗎？？”
“端木寒靖！”
秦政不明其意：“嗯？你不用叫我……”
“你不用叫我端木寒靖。”
話沒說完。
顧蕾瞪著秦政，拉起秦政手來貼在她胸口，氣急敗壞：“你腦子壞掉了嗎？我哪來的假胸？？？”
秦政：“……”
秦政摸到火一樣迅速抽出了手，倒吸一口冷氣，結巴道：“不、不是、不是假的？”
顧蕾逼上來，直直盯著秦政，又氣又怒問：“端木，說清楚你什麼意思？！”
秦政摸著牆後退，試探問：“你不是魏寅莊？”
顧蕾眼淚一下子就上來了，積在眼眶，眼圈發紅：“魏寅莊是誰？？我以為你喜歡上了那個轉學生裴子情，原來你還有彆的喜歡的人嗎？”
秦政看見女孩子哭了就慌了。
找不到魏寅莊也慌。
他慌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我……”
許多走過長廊結伴去吃飯的學生路過，停下腳來，悄悄偷窺校草的分手現場。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了嗎？”
“關係那麼好……估計早在一起了吧。”
“要我也顧蕾那麼漂亮就好了，可以找校草當男朋友……”
“……彆說了，檸檬。”
“哈哈哈哈你們檸檬什麼，他們都要分手了，顧蕾再漂亮，校草不還是劈腿了？”
“是哦，渣男！”
……
秦政聽著周圍學生的議論，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斷斷續續試圖安撫：“不是……顧蕾，中午了你先去吃飯？”
顧蕾抹了抹眼淚，很倔：“端木，你和我說清楚，你喜歡我嗎？”
‘03，怎麼辦？’
“如果您否認，後續劇情影響請您自負。”
秦政憋了口氣。
後續劇情？
後續還有什麼垃圾劇情，讓顧蕾懷孕再流產？
秦政摳摳索索出一包紙巾遞給顧蕾：“對不起，我……”
“閉嘴！”
顧蕾尖叫，眼淚一下掉下來了。
秦政噎住了。
顧蕾用手抹眼淚，不肯接秦政的紙巾：“那你告訴我，魏寅莊是誰，你什麼時候認識的他？”
秦政根本不知道怎麼應對，隻能實話實說。
他歎了口氣，答：“是我很久前認識的人。”
“他有什麼好？？”
“魏寅莊哪都好。”
顧蕾無助地蹲在地上，聲音越來越小：“你喜歡他嗎？”
對後續劇情有影響更好。
秦政根本不想看見一個還沒成年的女孩子一次又一次地去流產，雙腿殘疾，在成年前斷送了未來、中止了生命。
青春不是撕心裂肺、求死不得的一個時期。
花朵凋零是因為它要結果，不是因為它的豔麗。
秦政低頭看著顧蕾，笑道：“他特彆好，我很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
*
魏寅莊回來時，那個傻子已經沒有呼吸了。
像上個世界一樣。
他早在那個傻子的表現中預感到什麼，但魏寅莊沒想到，原來時間緊迫到這個地步，緊迫到那個傻子跟他說一句再見的時間都沒有。
傻子給他留了一片布帛。
“有緣再見
秦政”
傻子原來叫秦政。
魏寅莊將鎮北王的屍身送回了隴州。
然後如他的承諾，去找那個傻子。
他切斷了判決係統對04的連接，代表著判決係統對04不再有任何掣肘作用。
包括下達任務世界。
04不會再接到新的任務世界，魏寅莊也不再會以宿主的身份去任何一個世界以女二號的身份出現。
所以魏寅莊不知道秦政去了哪個世界。
三千世界。
無跡可尋。
但他承諾過，會去找秦政。
他不會食言。
魏寅莊借04滲透進了判決係統，判決係統下轄上千係統，魏寅莊一個個搜尋。
尋到了秦政的係統編號是03。
03去了《穿越霓虹的星光》。
魏寅莊也到了這個世界。
但他有一點沒處理好。
因為他太怕來得晚了，錯過劇情裡那短短的兩年時間，讓那個傻子以為他不會再來找他，按那個傻子的話，以為他不要他了。
所以魏寅莊來得很早。
他去尋了男主角，男主角端木寒靖不到八歲。
於是魏寅莊等了十年。
等到劇情開始。
十年很快，魏寅莊一人度過過無數個十年。
他們這樣的人，向來由生到死，孑然一身。
世俗更迭，他們融不進去，同類寥寥無幾，得成友人已是奢望。
但一旦有一日不再孤身一人時，再重回一人的日子，便顯得太難捱、太無聊、太無光亮了。
可再難捱、再無聊，也要等，等十年。
十年。
劇情開始。
魏寅莊到了劇情開始的地方，他心裡沒太多感觸。
欣喜、期盼、迫不及待，或是彆的，都沒太有。
他隻想見到那個傻子，然後帶他走。
魏寅莊能切斷04，也能幫秦政切斷03，他在尋覓秦政去往那個世界時，已經摸透了那個所謂的判決係統。
04懶懶道：“前麵那個穿校服的、前麵站著一個女學生的高個學生就是男主角……”
‘我知道。’
魏寅莊向秦政走去。
長廊很嘈雜，可他能將秦政的聲音、將秦政說的每一個字聽得一清二楚。
秦政現在的聲音很乾淨。
背對著他。
魏寅莊向那個傻子走。
聽見了——
“你告訴我，魏寅莊是誰，你什麼時候認識的他？”
“是我很久前認識的人。”
“他有什麼好？”
“魏寅莊哪都好。”
“你喜歡他嗎？”
“他特彆好，我很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