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1 / 2)

皇後臉色蒼白的斜靠在榻上, 聞言抬了抬眼皮。

汀蘭連忙上前扶著皇後的背脊,幫助皇後坐直。

“微臣拜見皇後娘娘,問娘娘安。”

“本宮不安。”

皇後冷著臉, 一點兒麵子也沒給柳太醫留, 柳太醫神情惶恐,卻不見多少懼色, 顯然不是第一次聽皇後這種語氣了。

病人心情不好很正常, 更何況這個病人還不是尋常人,而是皇後。

皇後看了汀蘭一眼, 汀蘭會意,起身說道:“你們先下去吧。”

“是。”

在周遭的宮人們行禮後, 逐步退出,當門口無人後,汀蘭走出去, 守在大開的門旁。

“娘娘,臣為娘娘請脈。”

柳太醫上前,小心問道。

皇後點點頭, 伸出手去,柳太醫小心的將帕子搭在上麵,仔細感覺脈搏的跳動。

望聞問切是中醫治病的基礎,可在宮中,看病人的狀態和問病人病情,是看不出什麼的。

病情如何, 隻能依靠切脈來準確判斷,太醫們在這種環境下,醫術被磨練的突飛猛進。

柳太醫在宮中一十餘年了,更是精通切脈, 他一摸上皇後的脈,臉色就沉重起來。

“微臣鬥膽問一句,娘娘可是又通宵費神了?”

“你覺得本宮睡得著嗎?”

皇後倒是想睡,她頭疼的睡不著啊!

“娘娘息怒,娘娘頭痛之症乃是頑疾,需得平日裡多加小心,切記不能費心費神,需平心靜氣,最怕急火。”

意思是,皇後頭疼是因為她最近生氣次數太多了,把自己活生生給氣的頭疼起來。

不頭疼就不會失眠,不失眠頭疼就能減弱,這才是一個良性循環,若是反著來,可不身體狀況越來越差。

“柳太醫,你說的都是陳年舊話,本宮耳朵要聽出繭了,本宮隻問你,頭痛之症,如何緩解。”

皇後懶得聽柳太醫一遍遍的叮囑,她難道不知道應該心平氣和,好好休息嗎?

但她生了個孽障,天生就是克她的,一日不氣她,是一日不消停!

更可氣的是,還有一群混賬東西,跟著太子一同作死!

柳太醫還把著脈呢,皇後心中的火剛生出來,他就感覺到了。

他想勸皇後放寬心,但是想到宮裡宮外傳的沸沸揚揚的重陽宴之事,又覺得說再多也沒用。他要是有太子這樣的孩子,怕是會比皇後更上火。

“娘娘,止痛的藥藥性太烈,況且此藥久食,藥效會減弱,到最後就無用了。”

真要是吃太多止痛的藥,不知道是被止痛良藥給藥死,還是被頭疾活活疼死,反正都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恩,本宮心中有數,你且開出方子來,先讓本宮好好睡一覺。”睡不著的感覺實在是太熬人,皇後心性堅定,才能保持好性情,沒有肆無忌憚的發泄心中怒火。

不然整個鳳儀宮的東西都得被她砸了,那還不解氣,得將太子提溜到麵前,狠狠抽上一頓才舒服。

還有她那氣人的弟弟!

皇後深吸口氣,又一次將心頭怒火壓下去。

柳太醫看著皇後隱忍的神色,欲言又止,其實有時候將氣撒出來反倒更好,憋久了,人會染上彆的病。

可這話他不敢說,誰知道皇後撒氣的目標會落在誰身上,不幸他被選中,他真是不知道上哪兒說理去了。

“臣遵命。”

柳太醫收拾好把脈的帕子,打開藥箱準備拿出紙筆寫方子。

皇後抬眼看了他一下,突然問道:“東宮的情況如何?”

柳太醫拿筆的手微微顫抖,放下筆後,他低聲說道:“回娘娘話,良媛身體一切安好。”

“恩,她是個有福氣的孩子,相信定能為太子誕下身體康健的孩子。”

柳太醫嘴上應著是是是,手上飛快的寫方子,力求趕緊乾完活離開。

他直覺接下來的話,沒什麼好事!

皇後並不是很在乎良媛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孩其實更好,一個並非太子妃肚子裡出生的孩子,若為男孩,豈不是成了太子最年長的庶子。

庶長子乃是亂家之象,第一個出生的孩子,總能得到父親的偏疼,更不要說太子還極為喜歡那個宮女。

大莊的人,不會太在意一個人出身嫡庶,無論是結親還是在外行走,一個人都代表著一個家族。

可是要論到繼承時,往往都是嫡出占大頭,庶出拿一小部分。

嫡出乃是正妻所生,一夫一妻多妾,妻生子永遠比妾生要更名正言順。

可惜太子一直不鬆口娶鄭家女兒為太子妃,皇後想到這兒,感覺頭又開始疼了。

這個孩子,真是越長大越不聽話了。

“不過,素來婦人生產,便如同在鬼門關前走一遭,不到胎兒落地,誰也說不準能否安然無恙,柳太醫,你說本宮說的對嗎?”

“娘娘高見。”

柳太醫能說什麼?他現在隻想儘快逃離此地。

反正接生時,他最多是在隔壁盯著點兒,不出現大出血等特殊情況,他也不能近身給人接生。

而且真要是大出血,多半是看看病情,馬上開藥,藥方子出自他手,還要歸檔入案,由其他太醫審一遍,他動不了什麼手腳啊!

柳太醫根據他在宮中多年的直覺,認為皇後跟他說這些,是想讓他動手,他不想沾染這些破事。

可眼前不是他能隨便推拒的不受寵妃嬪,而是一國之母,是皇後。

就算她不算是一個多麼合格的母親。

“到時,還望柳太醫多多斟酌,再開藥方。”

柳太醫聽到這話,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下來了。

皇後不是讓他去害人,是讓他拖一拖。

治病救人有時是在和閻王比誰的手更快,拖一會兒都有可能讓人一命嗚呼啊!

柳太醫離開的時候,後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濕了,外頭秋日冷風吹過,凍的他在風中打擺子,臉色青白。

汀蘭送走柳太醫,回身看了眼鳳儀宮,隨後借口給皇後抓藥,短暫離開,她本應與柳太醫走一條路,卻左拐右拐,到了一處假山僻靜地。

在那裡,早有一個穿著桃紅宮裝的宮女等她了。

“姐姐。”宮女見汀蘭過來,歡喜的跳了兩步,迎上前去。

汀蘭微微皺眉,“小聲,不許如此跳脫,小心被他人瞧見。”

宮中禁止宮人行為過於放肆,違者會被教導禮儀的宮人拖走,罰抄宮規,甚至重新去學規矩。

想到那比青石板還厚的宮規,才剛滿十四的少女趕忙壓下歡喜,收斂眉眼,不敢大笑大喜。

汀蘭見她聽話,柔和了表情,“近日過得如何?”

“過得極好,殿下可喜歡我們良媛了,這些日子殿下心情不好,東宮上上下下的宮人都被罰過,唯有在良媛身邊的宮人,不光沒被罰,還得了殿下的賞,現在整個東宮的宮人都巴結我,想讓我幫他們說兩句好話,入良媛的眼呢。”

汀蘭聽完妹妹的話,鬆了口氣。

她一直擔心妹妹在宮中過得不好,她在世上,唯有妹妹一個親人了。

“那你一定要看好良媛。”

“恩!姐姐放心,良媛自己也很小心呢,這是東宮唯一的小主子,大家都很上心。”

“良娣呢?她也很上心嗎?”

“姐姐放心吧,良娣人很好,她不會害良媛的。”

妹妹聽懂了姐姐的暗示,同時告訴姐姐,她相信秦淑君的為人。

妹妹入宮後,大多時間在學規矩,後來規矩學好了,便被分到東宮當值。

秦淑君入東宮的時候,妹妹也是第一年入東宮。

她就是知道,良娣是好人,絕對不可能主動出手害人。

汀蘭沒有否定妹妹的話,也沒有將妹妹的話放在心上。宮中有幾個好人?又有幾個人能始終如一。

當年皇後娘娘入宮的時候,她還小,但是她至今還記得,剛入宮的娘娘看見落花都會歎息,可憐花兒受霜寒雨打之苦。

可後來呢?

汀蘭想到久遠的過往,不禁伸手揉了揉妹妹圓滾滾的頭,得到妹妹一個迷茫疑問的眼神。

“不管發生什麼事,如果你處理不了,就來找姐姐,姐姐一定會幫你。”汀蘭叮囑少女,她與少女差了十三歲。

都說長兄如父長姐如母,父母亡故後,汀蘭負擔起妹妹的一切,在她心中,妹妹是極為重要的存在。

誰都不能傷害她的妹妹,若是真有人害了她妹妹,她必定要讓那個人付出代價!

與妹妹見了一麵,說完話,汀蘭與她分開。

以後多年,汀蘭再想到今日,都會痛恨自己彼時的心情愉悅,她以為自己是將妹妹送到了享福之地,卻不知,那分明是個有去無回的狼窩!

太子回宮時,已經很晚了。

他無比疲憊,回來先洗了臉,擦去臉上覆蓋一日的粉,露出底下微紅的掌印。

一天了,還沒消腫。

秦淑君打的這一下是真的狠,太子沈濯琮咬緊後槽牙,他認為這是一個恥辱,偏偏他還不能以此為借口,去向秦淑君發難,甚至要幫秦淑君掩飾!

彆讓他查出左州的事情是何人放出的消息,一旦讓他查出來,他必定要將人碎屍萬段!

“殿下,良娣請您回來後,共用晚膳。”鄒璿在緊閉的門前,低頭稟報,等待屋內主子的回應。

太子剛洗乾淨臉,沉下眼眸,冷冷吐出兩字,“等著。”

他又將□□拿出,往臉上撲。

等他出來,臉上已經又看不出什麼痕跡了。

和往日一樣,白皙中透出些許病態,清貴且冷峻。

看太子的外表,是很難想象他其實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人。

秦淑君主動請太子用膳,是想要與太子和好,太子畢竟是東宮主人,他們倆共處屋簷下,低頭不見抬頭見,平日裡還要交流東宮事宜,不能鬨得太僵硬。

就是說,這日子總得過下去的。

見太子應約前來,秦淑君知道,對方這是順著台階下來了。

“殿下,今日特意準備了您愛吃的飯菜。”

秦淑君沒話找話說,好在太子配合,說要好好嘗嘗。

兩人吃上飯,就沒有話說了,不說話時,兩人都鬆口氣,吃完飯,太子應該走了。

秦淑君想了想,主動叫住了太子。

“殿下,明日父親將會入宮,殿下要與父親見見麵嗎?”

秦國相要來,秦淑君問太子要不要見的意思是,太子有沒有與秦國相私下要講的話。

現在時局緊張,沈濯琮知道現在他父皇憋了一肚子氣,想要發泄出來,隻是因為鄭澤重病,不好動鄭家,才暫時擱置。

按照原本的計劃,鄭澤重病後,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軟化皇帝的態度,讓皇帝對左州的事情輕輕放過。

畢竟水災都是去年的事了,罪魁禍首杜高俊已經伏法,又有什麼不能放過的?就是找到那筆下落不明的賑災款又怎樣,反正也不可能救回去年死去的人了。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就過去了。

隻要父皇不追究,大莊依舊海清河晏,萬世太平!

“好,明日國相來了後,你送信過來。”

太子說完就想走,他這些天都是跟綺羅一起吃飯,感覺對著秦淑君,他這飯吃的都不香,吃了半天肚子依舊空空如也。

秦淑君又叫住了太子,“殿下,今日聽說堂祖父病重,不知堂祖父他情況如何?”

秦淑君也不想一而再的問太子,可她對外麵的認知渠道,就隻有太子這兒一條,今天晚上不問,明日她爹又要和太子商議正事,也沒機會得知外界情況了。

太子壓著不耐煩,跟秦淑君說:“堂祖父情況未明,太醫說再看兩日,良娣,你還有事嗎?”

秦淑君本來沒事了,但是看太子那副模樣,她覺得有些話應該跟太子說明白。

不說明白,太子就一直用這種態度同她講話,這是何等的侮辱!

“殿下,還有一事。請殿下不要往我手頭送有關良媛的事情了,我從未孕育子嗣,實在是不知該如何照顧她。之前良媛懷孕幾個月都無事,可見殿下伺候的精心,不如殿下繼續上上心吧。”

太子聽到這個話題,不滿幾乎要從眼底溢出,他就沒見過像秦淑君這樣頑固不化,毫無樂趣的女子!

誰家女子不是聽話乖巧,對丈夫百依百順,無不體貼,秦淑君怎麼就做不到呢?

見太子冷了臉,秦淑君便知,今晚的飯算是白吃了。

她到底還是惹怒了太子。

可太子還惹怒她了呢,秦淑君今日下午回來後,看到放在自己書案上,有關良媛的事情時,就已經憋著一股火了。

秦淑君不願意委屈自己。

“還請殿下,莫要為難我。”

“為難?良娣掌管東宮內務,理應照看良媛。”

“那是太子妃該做的事,殿下若是不喜我之所為,不如收回內務之權。”

秦淑君寧願不要這份權力,她也不想去伺候一個宮女待產。

更不要說,她稍稍湊前,就有人以警惕目光盯著她,好像她會害死那個宮女一樣。

把她當成什麼人!真是讓她倍感惡心。

太子被氣笑了,太子妃?難不成秦淑君還在做春秋大夢,想當太子妃!

“良娣,你可知為何你不能為太子正妃?就是因為你過於高傲善妒,絕非一國之母良選!”

秦淑君很少與人爭吵,所以當她麵對太子滿是惡意的言語時,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反駁的話,整個人呆呆站在原地,就眼睜睜看著太子拂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