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1 / 2)

皇帝此刻將腰牌送給沈玉耀, 顯然是已經知道了朝廷上的動向。

沈玉耀也沒有想過能完全瞞住皇帝。

皇帝就算是病入膏肓,依舊對朝堂有著他人無法比擬的掌控力,大莊第二位皇帝, 縱然在史書上的功績比不過開國先祖,後人也不會輕易忘記他。

沈玉耀低頭看了看那金屬質感極強的腰牌,想了想,滿心的勸解難以開口。

“放心吧, 朕問過太醫了,這個月不會有事。”

皇帝看出了沈玉耀內心的感傷, 他明白沈玉耀為何會突然如此傷心難過。

因為將腰牌交給沈玉耀這個舉動, 難免讓人想起生死傳承。

皇帝要傳承給沈玉耀的東西, 不隻是眼前的一個腰牌。

“夏太醫最擅長保命之術,他都說過了, 這段時間內不會有事,你就不要杞人憂天, 莫要為還未發生的事情感傷, 難過。”

皇帝又勸了沈玉耀兩句。

沈玉耀低頭笑了笑, “父皇, 女兒是不是很沒用, 這種緊要關頭, 依舊無法專心致誌的做事。”

“擔心父母是人之常情, 不必多想,玉陽很好,是個合格的太女。”

皇帝伸手摸了摸沈玉耀的頭,沈玉耀看著靠近又離去的手, 沒有再說什麼, 隻低頭行禮, 等皇帝入眠後離開。

出了紫薇宮,沈玉耀按照慣例去鳳儀宮請安,今日曲皇後並未留沈玉耀,所以吃過午飯後,沈玉耀便回了東宮。

於三已經在東宮等了很久了。

“殿下,您之前吩咐過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

“動作還挺快呀。”沈玉耀和曲皇後吃過飯後,心情變好了許多。

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活潑了。

“多謝殿下誇讚,底下人的動作確實快了不少,聽說是楊小姐的功勞。”

“楊可卿?她不是才到京城嗎?這麼快就已經上手京城的事情了?”沈玉耀有些驚訝,“她倒是挺積極。”

楊可卿本來就是在京城土生土長的大小姐,去合川的這段時間,並沒有讓她忘記京城的事情。

沈玉耀本以為楊可卿回來後會先處理楊家的遺留問題,還有申王和劉瑩兒的事。

沈清瑾被貶為庶民後,至今還在京城賴著不走,不過也就到月底了,他臉皮厚,可以不離開,沈氏宗族的人卻無法容忍一個汙點一直留在京城裡。

所以沈玉耀以為楊可卿會在沈清瑾等人還沒有離京的時候,將前塵恩怨一筆清算。

但實際上對於楊可卿來說,無論是沈清瑾還是劉瑩兒,都不過是人生短暫的過客。

她現在所麵臨的困境,並不是因這兩個人而出現,所以與其將自己困在過去,不如趕快走出來。

比起其他人,楊可卿更在乎自己的前程。

“楊小姐蕙質蘭心,聰慧過人,非同尋常。”於三對楊可卿的印象顯然非常好。

“很少聽你這樣誇讚一個人,看來我將她從合川調到京城,是做了一件好事。”沈玉耀一邊說著一邊將放在書案上的情報拿起來。

那是一本小冊子,上麵清楚記載了這段時間出入秦府和於府的人。

姓名,籍貫,來曆。

“這個人,是明州人士,還曾為明州太守府上護衛啊。”沈玉耀第一眼就看見了一個有問題的人。

“明州太守夏川乃是秦國相的弟子,秦夏兩家向來私交甚好。”於三的意思是,這個人出現是很正常的事情,老師和弟子之間互有來往,不是很正常嗎?

“說是老師和弟子,但實際上秦家選擇留在京城,而夏家固守成規,不出明州,兩家甚至已經不再聯姻互助,這個夏川自從成為太守後便寸步不前,可見秦國相

並沒有提拔一下的意思。”

沈玉耀比於三更加清楚朝堂上一些人之間微妙的關係,秦國相和夏太守,看著倒是挺和諧,實際上兩人互有小心思,已經多年不曾親熱。

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還互有往來,就當遠房親戚一般的走動著,怎麼突然這不年不節的,派人來訪呢?

“明州地處偏遠,毗鄰邊關要塞,往年糧稅不足,朝廷常年要為其貼補,可是現在看來,這個糧稅不足,很有貓膩啊。”

沈玉耀從一個簡單的拜訪事件上,看出了很多東西,於三聽著沈玉耀的話,眼中漸漸身處迷茫神色。

為什麼她好像聽不懂啊?

這到底是怎麼看出明州的糧稅有問題的?

其實很簡單,明州太守急慌慌的在這個時間點去找秦國相,前腳他找了人,後腳秦國相一脈的人,突然就開始大肆反對廢除春貸了。

稍微一聯想,不就明白是誰在搗鬼了?

每個人的行為都有自己的目的,秦國相想要博取更多的權力,而此次反對廢除春貸不過是他的一個借口。

夏太守去抱秦國相的大腿,必定也有自己的目的。

官場上的事情,左不過就是錢權兩字。

“於家這邊倒是挺熱鬨。”

秦府來訪的人也就兩三頁,而於府來往的人,卻足足有十頁之多!

其中大部分,都是老熟人了。

多為刑部、吏部的官員,其中刑部官員居多,因為刑部尚書此番被革職,刑部在朝堂上有些抬不起頭來,這些日子一直是沉默不語,沒想到早朝上裝啞巴,私底下很活躍。

還好刑部的官員裝啞巴,他們若是開口吵,早朝肯定會比菜市場還亂。

“石采薇是於數的兒媳,看來他們不想讓石炳生就這麼離開朝堂。”

之前民間因為石炳生的事掀起風波,可見石炳生在朝中黨羽頗多,有的是人不願意看著石炳生就這麼倒下去。

倒是忠心。

若是這份忠心能用在正確的地方就更好了。

“石炳生活著,他們便有希望,不會輕易放棄。”

於三冷著臉開口,言下之意便是直接動手,斬草除根!

“他死了,還有另一個人站起來,沒有用的。”

沈玉耀知道,在人的社會裡,權力更迭完全就是一個輪回,它具有周期性,今日東風壓西風,明日西風壓東風。

石炳生代表著寒門勢力,但是當原本的世家豪門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寒門自然就會成為新的世家。

如果不能將世家這個問題徹底解決,過個百八十年,大莊就會走上原本的老路。

沈玉耀想了很久,她應該怎麼去解決這件事。

朝臣想要相權,相權想要更進一步,而皇權則需要壓倒朝堂上的所有勢力。

這樣一來,似乎隻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眼下困境了。

“六公主在何處?”

“回殿下,六公主在學堂那邊聽課,屬下這就叫人去傳召。”

“不必,我過去一趟。”

每一個王朝起初的興盛,都來源於打土豪分田地,隻有稀釋大部分人手中的權力,才能讓百姓安居樂業,社會清明,官場廉潔。

大莊建國至今,從高祖起兵開始算,也就不過五十年,這五十年來,大莊培養出了一批高官顯貴,他們的勢力已經太大了。

該到打地主分田地這一步了。

廢除春貸,本來就是為了削弱地方鄉紳手中的財富,但僅僅是削弱,這些人便直通一國宰相,想要通過宰相的權力逼退勵精圖治的皇帝。

若是開了此先河,大莊還能有美好明天嗎?

沈玉耀決定去找沈瑉玥

,讓沈瑉玥明日到朝堂上跟那些人打一仗。

不是真刀真槍的乾起來,而是用唇槍舌劍,來看看到底是皇權能掌控天下,還是朝臣能左右大局。

沈玉耀出宮而去,順便讓於三拿著暗部的令牌,去查看一下目前暗部的情況。

於三自從出宮後,就沒有再接觸過暗部,幾個月下來,暗部肯定早有了新的人事變動,想要使用暗部,必須要先將暗部了解通透。

另一頭,沈瑉玥正冷著臉坐在學堂最後,看著前頭正在講述之乎者也的講師。

講師是三公主尋來的國子監學者,之前都是教導國子監的學生,後來據說是得罪了一方大員,被人免職,最近才被重新啟用。

按理說,這樣的人應該更懂得機會的來之不易,然後倍加珍惜才對,結果他不光不珍惜,來上課的第一天就想給沈瑉玥找事。

聽聽他現在說的都是什麼鬼東西?

“古天地有序,陰陽各主一方,各有各道,君王治理天下,百官各司其職,無人走他路,方能井然有序,不亂其本。”

他沒有明著說什麼,但是在女子學堂,說什麼各有各道,還陰陽各主一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誰聽不出來?

沈瑉玥的目光落在他人臉上,有的女子聽的十分認真,認為這就是正常的上課,有的則一臉不屑,就差沒直接出言打斷了。

尊師重道是大莊傳統,就好像皇帝以孝立足,孝道和師道融合在一起,成了絕對的權威,一般人絕對不會去輕易觸碰這個底線。

沈瑉玥本來也不願意碰底線,但是她發現,似乎是她脾氣太好,讓這些人覺得,可以隨意的折騰了。

沈玉耀之前說過,入了朝堂,就要摒棄那些無用的善心,曾經沈瑉玥還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現在她突然明白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讚同女子為政,他們表麵上對太女俯首稱臣,對她十分尊重,實際上還是在暗戳戳的搞事情。

“行了,說一堆沒有用的話,三公主將你推薦入此地,國子監的學士們都說你才學斐然,足以勝任教書育人一職,可本公主今日聽著,卻覺得真是滿口胡言亂語,不知所以然!”

沈瑉玥起身,在那教習準備繼續探討天地陰陽之說時,打斷了對方的話。

那三十多歲的男子沒想到自己上課會被突然打斷,而且打斷他的人,還對他一頓劈頭蓋臉的貶低。

沈瑉玥就差說一句誤人子弟,直接將對方釘死在恥辱柱上了。

男子臉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後看著沈瑉玥身上的朱紫宮裝,還是將滿腔不忿咽下,語氣生硬的說:“六公主,即便汝乃皇室公主,課堂之上叫停師長,肆意貶低聖人學說,也未免過於跋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