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 94 章 皇帝駕崩(2 / 2)

於三一驚,沈玉耀的意思是,方中不是奉皇帝的命令前來的?

那還能是誰啊?

沈玉耀不知道是誰,但她知道,紫微宮出事了。

皇帝如果病重,那麼太醫署那邊一定會有人來找她,可是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沒有見任何一個太醫過來。

昨日上午餘柳說皇帝在補覺,讓她下午來,就像是她剛剛想的那樣,以餘柳做事周全的性子,下午皇帝醒了,他一定會派人去找她。

可還是沒有。

也怪她,這幾日忙的頭昏腦漲,對皇帝這邊的關注少了不少,導致有人敢在老虎眼皮底下拔毛了。

沈玉耀一馬當先,直接闖入紫微宮。

進來後她才發現不對。

本來在門口守著的宮人通通沒了身影,連宮內的禁衛都沒影兒了。

元石陸人呢?

怎麼回事?

沈玉耀手按在腰上,隨時準備拔出軟劍,給藏在暗中的敵人來一下。

“去找禁軍的人,戒備!”

她命令後頭的宮人行動,於三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個哨子,吹了幾下,是清脆的鳥鳴。

隨後沈玉耀感覺到,有人迅速集結在紫微宮周圍了。

是暗部的人,這幾日於三接手暗部後,看來很順利。

隨後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入紫微宮。

紫微宮大殿殿門緊閉,和平常不同。

沈玉耀看著那緊閉的門,眯了眯眼,心中更加警惕。

“殿下,屬下為您開門。”

若是門後有人放冷箭,於三會替沈玉耀擋下。

“不必。”沈玉耀用不著彆人拿命去幫她開門,她摘下頭頂珠釵,隨手一擲,珠釵化作最快的暗器,打在厚重的大殿門上。

門“哐”的一聲,猶如被人一腳踹開般,直接開了半扇。

風吹入其中,吹動了滿室燭火,橘黃色的光芒照在渾渾噩噩的人臉上,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人們迷茫的視線,和麵對天光入內的恍惚。

他們在大殿跪了一夜。

元石陸一夜未眠,嘴上漲了一圈青黑,他看著那個站在門口的身影,眼圈一紅,乾涸的眼睛又分泌出淚水,落在了地上。

“殿下!”

他一聲哀鳴,像是晴天一聲雷,劈開大地。

“陛下,駕崩了!”

沈玉耀隻覺眼前空白了一瞬,她兩步並一步,跑入內,抬頭看見了那供奉在大殿內的牌位。

牌位上寫著“莊太宗之靈位”。

怎麼會?

那一瞬間,時間和空間變得無比綿長,所有人的呐喊紛紛變成了無法識彆的長音,沈玉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請殿下節哀,陛下吩咐老奴有些東西要交給殿下。”

餘柳一夜頭發變作花白,之前在皇帝麵前精神奕奕的小老頭,現在就像是暮年老人,渾身散發出一股死氣。

沈玉耀眨了眨眼,側過頭,用沒有絲毫感情波動的眼睛看著餘柳。

餘柳看到沈玉耀迷茫的目光,他瞬間維持不住表麵的平靜,哭的像個孩子,一邊哭一邊嚎著,“殿下,還請殿下節哀啊!陛下他不願意看到殿下傷心,這才瞞著,殿下……”

他說話時前言不搭後語。

“節哀、我節哀。”沈玉耀心裡沒什麼感覺,她機械的重複了兩遍,又點點頭,“我都懂,我明白的。”

皇帝不止一次同沈玉耀說過,生死乃是常事,要學會麵對。

沈玉耀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適應了有家人的日子,她不再是孤獨一人,她有了疼愛她的父母。

然後她用半年的時間,適應了與父母在一起的時光,閒暇時聊天說地,跟父母說說最近的煩惱,聽著皇帝語重心長的教誨,享受著來自曲皇後無微不至的關懷。

現在皇帝去世了。

以後要怎麼辦呢?

沈玉耀突然想,她是不是再也不用下朝後去找皇帝了?不用再同皇帝複述早朝上遇到的難事了?

是不是再也不能跟皇帝吐槽那些大臣欺負她,跟皇帝撒嬌,讓皇帝去幫她出氣了。

以後她也不能再見到皇帝了。

不會再有父皇了。

不會再有了。

其實隻有半年的時光,隻有一百多個日夜罷了。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而她孤獨一人的時光,在上輩子被拉長到二十多年,七千多個日日夜夜。

幾十倍的差距,時間竟然還沒有教會她,如何適應孤獨。

“昭告天下,陛下龍馭賓天。”

沈玉耀平靜的超乎她自己的想象,設想中的嚎啕大哭,悲痛欲絕通通沒有,她比她想的還要冷血。

她這樣想,他人看著她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殿下,您若是心中難受,便哭出來吧,小心身子,日後大莊可都要靠您了,您可千萬要保重身子啊。”

餘柳顫顫巍巍的說著。

旁人或許會覺得沈玉耀表現的無動於衷是冷血無情,但餘柳不同,他看過太多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明白人最痛之時,根本沒有反應。

是在過去之後的某一日,會驟然崩潰,痛苦的無以複加。

“我親自去通知皇後,去叫議事廳的大臣們過來,讓禮部尚書按照舊製,為父皇主持喪儀。”

沈玉耀像是沒有聽到餘柳的話,她按照自己的節奏一點點吩咐下去,一夜未眠,替陛下守夜的宮人們本來惶恐不安,現在看到鎮定的沈玉耀,突然心裡定了下來。

皇帝在位二十一載,這座宮城已經習慣了這個主人。

這裡的每一塊地磚,每一塊瓦片,都有他的痕跡。

沈玉耀走出紫微宮,鳳儀宮原本離紫微宮比較遠,遠沒有永康殿近,但是在曲皇後入住後,皇帝特地命令工匠,修了一條新路。

現在鳳儀宮是離紫微宮最近的宮殿了。

以前沈玉耀很喜歡這條新路,可以節省她來往朝堂後宮的時間。

現在她卻厭惡它。

因為它太短了,短到沈玉耀還沒好好整理思路,就已經走到了鳳儀宮前。

飛紅正好出來,見到沈玉耀趕忙行禮。

“見過殿下,殿下,娘娘說聽到了後宮有人喧鬨,可是出了什麼事?”

沈玉耀愣愣的看著飛紅,沒有說話。

飛紅心中一驚,“殿下,娘娘從昨夜開始便心神不寧,特意吩咐奴婢今晨一定要去紫微宮看看,紫微宮那邊說陛下在補眠,所以奴婢沒能進去看,殿下是從紫微宮過來的,陛下是不是還沒醒啊?”

飛紅想到了那個可能,但她不敢說出那個字,所以語氣焦急,邏輯混亂。

沈玉耀就聽著她絮叨,一直等飛紅說完,她才開口。

“我要見母後。”

飛紅偶爾對上了沈玉耀的眼睛,心底一痛。

那雙眼睛裡,承載了許多沉重的悲傷,像是山巔即將崩塌的雪,僅存最後一絲力氣,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是,是!”

飛紅讓開路,看著太女進去,那一刻她望著太女的背影,突然覺得那個背影很單薄,卻又筆直的挺立著,如高山般巍峨不倒。

即便雪花落下,摧毀最後的平靜,雪花崩塌四散,也不可能讓高山為之傾倒。

大莊以後的山,要變成另外一座了。

沈玉耀入內後,與端坐上位的曲皇後隻一個對視,曲皇後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母後。”

沈玉耀開口,聲音哽咽,還帶著委屈。

“我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麵。”

明明那麼多日日夜夜,她都無法全然入睡,明明每一天她都在關心皇帝的身體。

可就一個疏忽大意,便是天人永隔,再不複相見。

她還沒有好好和皇帝告個彆,還沒有讓皇帝看到她的能力,皇帝給了她虎符,她還沒有好好用。

為什麼不給她一個道彆的機會。

曲皇後起身上前,將女兒擁入懷中,放聲哭泣,“玉陽,我可憐的女兒啊——”

曲皇後哭皇帝的死,同時哭沈玉耀以後要獨自一人,麵對朝堂上的刀光劍影。

沈玉耀在曲皇後的哭泣中,閉上眼睛,眼淚流入曲皇後的後頸,終於接受了皇帝死去的事實。

而那些遺憾,終究化作淚珠,碾碎成塵,隻在人心上刻下一道淚痕,再無其他痕跡。

《莊史記》記載,新陽元年四月十六日,莊太宗崩,享年四十三歲。

六月初七日,大吉,太女沈玉耀於京城外敬宇山登基,尊號玉陽大帝,年十五。

而當下,沈玉耀還沉浸在皇帝去世的噩耗中,尚未確定登基之日。

不過當天,她拿到了皇帝留下的聖旨與遺書一封。

那封遺書,讓沈玉耀徹底走上了世家大族眼中的“暴君”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