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1 / 2)

算命 木笙 16647 字 5個月前

“我家清明的時候,也買過一些紙錢,但都是印刷的,沒有這種的。”李高峰咽了咽口水,剛剛講述夢境時提起來的那點精神氣,又重新委頓了下去,“而且,我確定我睡前枕頭底下是沒有任何東西的。我的被子我媽白天幫我曬過,收進來沒來得及幫我鋪。晚上睡前我自己鋪的被子,我記得很清楚,床上除了枕頭被子,沒有其他東西。”

“陰氣覆紙,確實是陰魂送來的紙錢。”任朝瀾看了一眼李高峰鋪在桌子上的紙錢,開口說道。

“而且還是個死了好幾年的老鬼。”楊紀清點了點頭,又補充道。

“啊?你怎麼知道這是個死了好多年的老鬼?”李高峰不解地問道。

“按照習俗,給新死者燒的是白紙錢,亡故三年以上才會給燒黃紙錢。”楊一樂在一旁給他解釋道,“所以手裡有黃紙錢的陰魂,就必然是死了三年以上的。

“反正我現在隻要一睡著,那男鬼就會到我夢夢裡折騰我,而且每次驚醒,我身上都會多一張紙錢。我開始扔掉過兩張紙錢,但完全不管用,後麵還是每次驚醒就會多一張紙錢。我昨晚就這麼反複地被驚醒,一夜沒睡好,現在頭還疼著。”李高峰的目光,從任朝瀾轉到楊紀清,最後落在身旁的楊一樂身上,巴巴道,“所以,楊一樂,你會驅鬼嗎?”

楊一樂跟李高峰對視了片刻,扭頭去看自家祖宗爺爺。

捉鬼驅邪他會一點,可是根本算不上擅長,隻能算有點三腳貓的功夫。而且,聽李高峰的描述,那陰魂就不像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

像李高峰這種健康的青年男人,身上陽氣旺盛,普通陰魂根本近不了了身。但是,那陰魂卻能在一天之內,多次入夢李高峰,直接將其整到罡火低迷。如果他沒猜錯,找上李高峰的陰魂,多半是有些道行的。

“看我做什麼?你朋友是在跟你求助,又不是在跟我求助。”楊紀清看了一眼臉都快皺成橘子皮的楊一樂,又加了一句,“不過,我可以陪你一起去金堰村。”

“那我試試?”楊一樂扭頭看向李高峰。

“哦哦,加油,你可以的!”李高峰抓著楊一樂的手說道。

“我努力!”楊一樂深吸一口氣道。

考慮到白日陽氣重,那陰魂可能會躲著不出來,楊一樂決定等到天黑再去金堰村。

時至傍晚,楊一樂背上桃木劍,又帶上八卦鏡和大量的符紙,跟著李高峰出發前往金堰村。楊紀清和任朝瀾兩人,簡裝隨行。

金堰村距離陽光新苑不是很遠,也就八站公交的距離。一行人坐公交抵達金堰村時,晚霞的最後一縷緋紅,也消失在了天地之間的交界處。

金堰村在早幾天前就已經徹底騰空,村子裡沒有一絲光亮,也沒有一絲人氣。村裡老舊的平房,就像枯槁的老人,影影綽綽地立在黑夜中,透出幾分陰森。

這樣的金堰村,李高峰這個自小在這裡長大的人,看著都感覺有些陌生了。又想到自己很可能就是在這裡撞的邪,就感覺涼氣一陣陣地往天靈蓋衝。

李高峰拿著手電筒,硬著頭皮在前麵帶路。楊一樂手裡握著桃木劍,一臉緊張地跟在他後麵。楊紀清和任朝瀾兩人綴在最後麵,不疾不徐地跟著他們。

數分鐘後,李高峰就帶著人走到了他家老屋門口。

他推開虛掩的鐵皮門,一邊領著人往裡走,一邊把他昨天回老屋的經過詳細講了一遍。

“我昨天過來,走的就是剛剛帶你們走的那條路。進了門後,我直接穿過客廳,去了我奶奶的房間。”李高峰推開他奶奶先前住的房間房門,“我奶奶的銀鐲子,是在那炕底下找到的。我找到鐲子後,出去給老屋拍了幾張照片發朋友圈,之後就按原路離開村子回家了,中途沒去過其他地方。”

楊一樂把桃木劍掛回腰間,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拿著舉著八卦鏡,在屋裡到處探陰氣。他裡裡外外轉了兩圈,並未發現陰魂遺留的陰氣。但他也沒有感到太意外,有道行的陰魂大多懂得收斂陰氣,對方有意藏匿身上陰氣,那探查不到就很正常。楊一樂收了八卦鏡,往自己眼皮上抹上牛眼淚,打算開眼找。

李高峰看到,好奇地問了一下,也讓楊一樂幫他抹上牛眼淚。

“這真的管用嗎?這樣就能看到鬼了?”李高峰小聲嘀咕。

“管用,等會兒你看到就知道了。”楊一樂說完,拿著手電筒環視了一圈,沒看到陰魂的影子,也沒看到楊紀清和任朝瀾,“我祖宗爺爺他們呢?”

“在後麵院子裡。”

楊一樂跟著李高峰走到後院。

李家的老屋後院,搭著一張石桌,上麵畫了中國象棋的棋盤。楊紀清和任朝瀾用殘缺的棋子,擺了一盤殘局,正打著手電筒在那裡下棋。

楊一樂:“……”

楊紀清跳完馬,頭也不抬地問道,“找到那陰魂沒?”

楊一樂:“沒找到,好像不在這屋裡。我起卦看看……”

楊一樂說完,摸出三枚硬幣,就地起卦。

硬幣在不太平整的水泥地上,發出磕碰的聲音,還未落定成卦,先前還盯著棋局看的楊紀清,卻是陡然扭頭看向楊一樂所在的方向。幾乎是同一瞬間,楊一樂感覺自己後背傳來一陣森然的寒意。

在捉鬼驅邪方麵楊一樂不太擅長,但他並不是完全沒有經驗的新手,後背感受到那股異常的陰冷時,便意識到了有陰魂在他身後。

楊一樂飛快地抽出腰間的桃木劍,回身往身後劈去。

他先是感受到桃木劍劈中什麼的滯澀感,之後轉動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花團錦簇的身影。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個穿著花襯衫的青年,二十多歲的模樣,下頜留著短須,臉頰削瘦,顴骨微凸。他歪著肩膀,嘴裡叼著一支煙,一副地痞混子的德性。

這男人明顯是一個陰魂,但他的身影要比普通陰魂凝實許多。普通陰魂的身影是半透明的,你可以透過他的魂體,看清他背後的景色。而眼前這個男人,透過他的魂體,你隻能看到近處景物影影綽綽的輪廓。

男人垂眸瞥了一眼沒入他的魂體的桃木劍,隨後抬眸,滿懷惡意地衝楊一樂,露出一個流裡流氣的笑容。

下一瞬間,楊一樂手中的桃木劍驟然起火。明黃的火焰,頃刻間將整柄桃木劍吞沒。

楊一樂握著桃木劍的手,被劍上驟起的明火舔到,立刻被燙得鬆開了劍柄。

“楊、楊一樂,就是他!我夢到的就是他!”一旁的李高峰捏著楊一樂給的辟邪符,指著那穿著花襯衫的陰魂說道。

“彆慌,看我的!”楊一樂後退兩步,同時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符紙,正要與那陰魂再度交手,卻突然感覺自己衣服後領一緊,隨後整個人被那股力道拽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祖宗爺爺?”楊一樂看著抽走他手中的符紙,越過他往前走的楊紀清,茫然地喊了一聲。

“換人了。”楊紀清背對著楊一樂,搖了搖手中的符紙說道。

他預見了纏上李高峰的陰魂不簡單,但沒預見對方竟然如此厲害。楊一樂的桃木劍雖說不是上乘品,但也不是什麼假冒偽劣產品,一般不是厲鬼凶魂,隻是稍有道行的陰魂,根本不可能直接損壞桃木劍。但眼前這陰魂,卻在轉眼間,就將那桃木劍燒了個一乾二淨。

【我勸你們少管老子閒事,不然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那陰魂看著楊紀清,露出凶惡的表情,用無聲的話語威脅道。

“你還想當我老子?膽子不小啊!”楊紀清說著,雙指夾著驅邪符,飛快地在虛空中劃完一個咒印。隨即,符紙化作金色短箭,瞬間洞穿那陰魂的肩膀。

陰魂哀嚎一聲,被洞穿的肩膀化作一陣灰霧散開,又很快凝聚成型。但這一下,確實傷到了陰魂,對方臉上的輕浮褪儘,用手按著重新凝聚成型的肩膀,驚疑不定地看著楊紀清。

【你能聽到我的話?】陰魂說話,普通術士不借外力根本聽不到。能夠聽到的,是術士中天賦極為拔尖,擁有先天見鬼能力的那一波。

“你這不是廢話嗎?”楊紀清話音剛落,第二支金色短箭已經脫手而出。

陰魂險險地側身避過,同時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下一瞬間,那陰魂驟然從原地消失,而在他原先所站的位置,出現了一枚白色的鵝卵石。

“替身術?”楊紀清眉頭一皺。

看來這陰魂不僅僅是道行高於普通陰魂,而且還會法術。這陰魂如果不是生前也是一名術士,那就是被術士圈養驅使的。

“李高峰小朋友,你確定不是你得罪了誰,對方找術士驅使陰魂整你?”楊紀清扭頭看向李高峰。

“我就一送快遞的,找人在路上給我套個麻袋,也比找術士方便啊!”因為牛眼淚的效果,親眼見到陰魂的李高峰,白著一張臉,有理有據地反駁楊紀清的猜測。

“……也是。”不過,不管那陰魂是生前曾是術士,還是被術士驅使,抓到他不就知道了麼?

替身術並不能將施術者送至千裡之外,而那陰魂才剛遁逃,多半還在金堰村沒跑遠。

楊紀清用黃紙疊了一隻紙狗,施術讓其循著陰氣找那陰魂。雖說那陰魂藏匿陰氣的手段高超,但他剛被楊紀清打傷,空氣中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些許的陰氣。

楊紀清一行循著陰氣跑出去一段路後,在一處岔道口,紙狗失去了方向。

“我起個卦看看。”楊紀清真要去取自己腕間的五帝錢,就被任朝瀾抓著手腕,拐進了左邊的小道。

“走這邊。”

“對了,我都忘了你天生對陰氣什麼敏感。”楊紀清愣了一下,才倏然想起這件事。

任家封屍術,說穿了就是用任家獨有的手段和方法,以陰氣煉化屍身,使其不腐不爛。但同為任家人,用同一種手段施展封屍術,效果卻是因人而異的。能夠更精確地控製陰氣的人,施展的封屍術效果會更好。而要能精確控製陰氣,首先就是要對陰氣足夠敏感。任朝瀾據說是任家對陰氣敏感度最高的人,因此剛出生沒多久,就被選作了任家繼承人。此外,在坊間,另一個有意思的傳聞——

“任朝瀾,我曾在坊間聽人說,你幼年時,總會因為一點點陰氣的變化,就會嚎啕大哭。”楊紀清看著跑在前麵的任朝瀾說道,“因此你幾乎是一天到晚都在哭,因為嗓門大,住你家隔壁的刑部尚書夫人,還曾上門提過意見。”

任朝瀾抓著楊紀清手腕的手緊了緊,隨後語氣平淡地回道,“那隻是坊間謠言。”

“真的嗎?我不信。”楊紀清笑了兩聲,視線落在任朝瀾抓著他手腕的手上,“哎,你還拉著我做什麼?鬆手鬆手。”

任朝瀾沒有馬上鬆手,而是繼續往前跑了一小段,拐進一戶人家的院子,停下腳步後,才略帶不舍地鬆開楊紀清的手腕。

楊紀清白一眼任朝瀾,但眼下也沒這個閒暇跟任朝瀾計較。

這戶人家的院子亂糟糟的,地上扔了不少搬家時廢棄的物件,有用舊的鍋碗瓢盆,缺胳膊少腿的桌椅,還有幾件小孩子的玩具。

楊紀清低頭,將腳邊一個有成人手臂高的鹹蛋超人模型踢到一旁,手中手電筒的光掠過屋子牆麵上大大的拆字,落在旁邊一棵歪脖子槐樹上。

槐樹陰氣重,極易招來陰魂附身,在民間曆有鬼樹之稱。楊紀清站在這槐樹跟前,卻隻能感受到屬於的陰氣,但任朝瀾既然說那陰魂逃到了這裡,那就必然不會有錯。

“祖宗爺爺……”和李高峰晚一步抵達的楊一樂,喊了一聲楊紀清,見楊紀清正盯著那槐樹看,趕緊噤聲退到一旁。

“你是自己出來呢?還是我抓你出來?”楊紀清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符紙撕成條狀,扣成一條鎖鏈。

槐樹在隨著夜風擺動著枝丫,再無其他動靜。

“小曾孫,火。”楊紀清朝一旁的楊一樂伸手。

楊一樂趕緊上前遞上打火機。

打火機的火苗亮起,舔上紙條接成的鎖鏈。不長的紙鎖鏈很快化作一股青煙,在空中扭成一條長長的鎖鏈,自楊紀清手中甩出,纏上槐樹樹乾。

【哎哎哎!彆動粗,有話好好說……】之前遁逃的花襯衣陰魂,被青煙扭成的鎖鏈捆綁著,自槐樹上摔了下來。

“那先說說,你叫什麼?你是誰驅使來的?”楊紀清用鎖鏈將陰魂拖過來。

【我叫胡二狗……】

“我看你叫胡說。”楊紀清左手一伸,露出腕間的五帝錢,威脅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可以再說一個試試?”

【我就開個玩笑,少爺,做人有點幽默感好不好?】花襯衣陰魂眼珠子亂轉,還想試著耍滑,但見楊紀清半點不帶猶豫地把五帝錢往他身上懟,隻能急急收斂他那副無賴相,【我叫蔣叢,我是個自由的鬼,沒人驅使我。】

“沒人驅使?”楊紀清眯眼,“那你的法術哪裡學來的?”

【我自學……我錯了!我之前跟過兩位術士,跟他們學的。可惜那兩位都英年早逝了,所以我現在是自由身。】蔣叢嘿嘿笑了兩聲,看了一眼躲在楊一樂身後的李高峰,【我猜你接下來要問我為什麼纏上那傻大個?我這不是死得太早,早就沒了後人祭奠,我之前跟的兩位術士又都死了,沒主子自由是自由,但也沒飯吃了。做鬼在陽間行走不容易啊!天地良心,我就是想找個人管我吃飯啊!】

“你還有良心?你一個陰魂讓一個普通人帶回家供奉,是想日日催人死吧?”楊紀清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看著蔣叢。普通人要是天天跟蔣叢這種道行的陰魂待在一起,就算身上陽氣再旺盛,遲早都會被他身上的陰氣損耗殆儘,變得體弱多病,壽命難長。

【少爺,良心應該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我可從來沒害過人命。】蔣叢誓言旦旦道,【我找那傻大個供奉,也沒打算害死他,他要是真撐不住了,我肯定二話不說,立刻換人供奉。】

楊紀清撩著眼皮掃了一眼蔣叢。蔣叢說沒害過人命,這話應當不假。害過人命的陰魂,身上多少都會帶點血腥和煞氣,但蔣叢身上沒有。

當然,沒害過人命不是說這蔣叢就是個良善之輩。就他明知讓普通人供奉是在害人的情況下,他還是找上了李高峰,他就跟吸血鬼寄生蟲之流差不多,就不是個好東西,僅僅隻是沒壞到底而已。

【而且是他踩壞我的牌位在先,我要求也算是合理要求賠償。】

“嗯?踩壞的牌位在哪裡?”

蔣叢哼了一聲,原地蹦了兩下,就從身上掉下一根斷成兩截的槐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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