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1 / 2)

從賽繁花回來後,又過了兩日,韓厲開始尋找合適的商隊,準備把紀心言安排進去。

劍州往臨淮的商隊少,多數隻到丹陽省。

丹陽往臨淮的商隊就多了,原野提議可以中間換一次。

韓厲想了想不放心,跟府衙打聽後,得知有個商隊例行來往於東南幾省,中間會經過臨淮。商隊頭頭是個有些名望的大賈,他便遣人去詢問。

對方回複因為這兩日天氣轉陰,恐怕風雨將至,所以還要過些天才會動身。

韓厲跟紀心言說了,讓她再等幾日。

紀心言倒不急,她如今不用隱瞞身份也不用參與炎武司活動,住在衛所有吃有喝,樂得清閒自在。

而且自從她身份暴露後,沈少歸覺得她每日和那幫司使一道在食堂吃飯不方便,便派人一日三餐送進房。

平日噓寒問暖,還會送些點心香茶這些不大值錢小物。

紀心言雖覺不妥,但東西不值錢,又不是隻給她一人,拒絕倒顯得不近人情,也就收了,隻是少不得被韓厲嘲笑兩句。

有時候紀心言被他說過,心下不服,也會暗自腹誹。

瞧瞧人家多會做人,再瞧瞧他,果然是秉持著身邊不需要人的精神獨自偉大著。

這天上午,沈少歸帶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來到客院。

“這位是李太醫,曾在宮中服侍多年,如今住在劍州,時常到王府為母妃診脈。我特意請他老人家來,幫你看看憶症。”

紀心言驚呆了。

她看得出世子對自己有好感,但她沒想到,這個好感居然如此深,竟把退休的太醫都請來了。

她覺得自己不配。

她健壯的像頭牛,根本不配用這麼厲害的大夫。

李太醫的到來,把韓厲也驚動了。

他來到紀心言房裡。

原野看熱鬨,湊到門口。

小小的房間登時充滿人氣。

李太醫起碼有六十歲,麵色紅潤,氣血不錯,隻是腿腳略有不便。

因為天陰的厲害,他來時帶了把傘,直接以傘當拐支地走路。

他搭了塊白巾到紀心言手腕上,細細摸起脈。不多時,又換了一隻手。

片刻後,李太醫收回白巾,道:“姑娘氣血充足,體質強健,隻是略有寒氣,平日需多注意防寒保暖,我開幾副湯藥喝幾日稍做調理。”

沈少歸提醒道:“李太醫,她磕過頭,過去的事都記不起了。”

“不影響生活倒無大礙,將來應會慢慢記起。”

紀心言插話:“我覺得想不起來也挺好的。”

沈少歸微怔,看向她,默然片刻笑了下,說:“是啊,想不起來也挺好的。”

李太醫是坐轎子來的,轎子就停在衛所大門處,沈少歸將人送走。

待他們離開後,韓厲拿起藥方看了看。

“怎麼樣?能喝嗎?”紀心言問。

韓厲失笑:“隻是尋常活血暖氣之物罷了。”

他將方子交給手下,讓人照方拿藥,自己坐到桌邊,問:“你當真不想記起從前?”

紀心言道:“好奇肯定有,但細想想,那些往事對我將來的生活來說,並不是必須的。”

韓厲:“正常人都想找回過去吧?”

紀心言笑著斜他一眼:“大人意思是,我不是正常人。”

韓厲哼了聲,心想,多少有點不正常。

門外傳來一陣鳥叫。

韓厲走出去,手一招,一隻白色夾著灰羽的鴿子落到他手背上。

天空陰沉,鴿子翅膀上潮潮的。

紀心言追出來,見他如從前一般輕點鴿頭,便笑道:“大人你真是招小動物體質。”

韓厲撫摸鴿子羽毛,說:“這是炎武司的信鴿,專門飛來找我的,哪來的招小動物。”

他摘下綁在鴿腳上的細筒,揚手讓它飛開,細看之後,撚了撚,說:“原來不是給我的。”

最近往京城去的信隻有一件事,就是關於那個反水的內鬼。

韓厲心沉了沉,讓紀心言回屋,自己往衛所大門走去。

沈少歸在衛所門口與李太醫寒暄兩句,將人送上轎子,剛一轉身,就看到韓厲迎麵過來。

“京城來的信鴿,飛到我那了。”韓厲將紙筒遞給他。

沈少歸接過,快速掃了眼上麵的臘封,見密封完整,便自嘲道:“連鴿子都瞧不起我。”

他手指一搓,當著韓厲麵搓開臘封。

韓厲轉身便要離開。

沈少歸叫住他,道:“左右兩司既然合作,聖命就是相同的,韓大人不若一起看吧。”

他說著,便拆開細筒上緊緊的蓋子,抽出一個小紙卷,展開不過拇指寬。

“是關於那個細作的?”韓厲問。

“是。”沈少歸回,“聖上懷疑那個奸細吃裡扒外,要我們儘快解決此事。”

韓厲沉吟道:“聖上還在避暑山莊?”

沈少歸笑了下,卻沒有回答。

這就是在了,那所謂的“懷疑”很可能是汪帆的意思。

汪帆早看炎武司不順眼,能削弱一分是一分。

不管那個奸細是真心反水,還是吃裡扒外,他必須死了。

能死還是好的,怕是要先進內牢轉幾圈。

內牢是炎武司的地盤,準確地說是左司的地盤。

這位白白淨淨的世子估計連裡麵的刑具都不會用。

“有需要左司的地方,世子儘管開口。”韓厲道。

沈少歸語帶深意道:“一定會的。”

**

這晚,韓厲獨坐房中,單手擺弄著青瓷小酒杯。

不一會兒,原野敲門進來:“老大,你找我。”

韓厲什麼話也沒說,麵上是完全看不出情緒的深沉。

原野覺得氣氛不對,偷偷觀察他,不敢開口。

“皇上給你解藥了嗎?”韓厲終於停下動作,微微側過頭,自下而上冷冷清清地瞥著他。

原野忙肅正神色,回道:“給了,是汪帆親自拿來的。”

韓厲點點頭,淡淡一笑:“汪帆親自給你解藥,你好大的麵子。”

原野訕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你真的不知道?”韓厲的語氣非常平。

“我……”原野還想說什麼,忽地神色變得緊張,兩隻手不自覺地握在一起,“老大,你是不是知道了……”

“從漁碼頭回來那晚,你一夜未歸,乾什麼去了?”韓厲問,“那日在學堂,我讓你守大門,忠義堂的人是怎麼衝出去的,你心裡最清楚。”

原野嘴唇動了動,又緊緊抿上,有些愧疚地低下頭,悶聲道:“老大對不起,我一直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怕你生氣……”

“果然是你。”韓厲笑了下,“難怪汪帆會屈尊親自送解藥。”

原野麵上顯出一絲慌亂:“不是,汪公公隻是想跟我問些事。”

韓厲打斷他,冷道:“你進入炎武營這件事,是夏君才安排的?”

原野點點頭,說:“老大,這事不能怪你,那時的督衛還是陸驍。”

韓厲接手督衛後,左司還從沒出過忠義堂細作,原野不想因為自己害他受罰。

韓厲緩緩開口:“你有反水的心,為什麼不先跟我說?是想取代我做這個督衛嗎?”

“不是的!老大!”原野通地跪下,急道,“我是怕連累你!我知道你對皇上忠心耿耿,但皇上不一定這麼認為。若他們以為你包庇我……”

韓厲皺眉道:“你現在這樣,他們就不會懷疑嗎?你既然知道這些,那一個反水的奸細又能有什麼好下場?你想過沒有。”

“我沒想要什麼好下場,我隻想當個普普通通的司使。”原野聲音都變了調,“我不到十歲就被安排進了炎武營,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但我總得試試吧!”

他臉漲紅,情緒激動起來:“不管在炎武司還是在忠義堂,我都隻是一個棋子。我已經二十了,難道連一次選擇主人的機會都沒有嗎?!”

“當棋子總好過當棄子!”韓厲深吸氣,儘量保持平靜,“你本可以回忠義堂,讓夏君才給你安排彆的事。隻要你表露出退意,他必不敢讓你繼續留在炎武司。”

“我身體裡有蠱蟲,我回不去的。一年沒有解藥,我就得死。”原野咬牙,“噬骨吞心整整四十九天,誰受得了。”

“老大你不會懂的。”他吸吸鼻子,眼圈發紅,“我根本沒的選,我隻有一條路……”

“你確實隻有一條路!”韓厲辟聲打斷他,“那就是好好做你的內奸,等著夏君才的結果。他勝,你就是功臣,他死,有我在,你大可以繼續當個司使。”

“你著的什麼急!”他揚手就要打,卻在半空停住,最終緊緊握成拳收了回來。

原野已經閉上眼等著挨這一下,半天沒有動靜,他重又睜開眼,似是看到了希望,往前跪行半步。

“老大,我知道你肯定會生氣,你想打就打吧。”

“我懶得打你。”

“現在這樣不好嗎?從此以後,我就可以全心全意為皇上效力,跟在你身邊鞍前馬後。”原野睜大眼睛,“我也不用再日日糾結要不要傳遞消息。”

韓厲冷笑:“再許你兩個美嬌娘,你就可以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了。”

原野羞愧地低下頭。

韓厲閉了下眼平複情緒,再睜開時已經恢複麵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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