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1 / 2)

八月的雲州正熱。

紀心言兌現了五百兩銀票,另外一張五百兩仍然收在小衣內兜裡。

她東跑西顛這麼久,已經習慣心口放錢,多少個不安的日夜,都是這兩張銀票給了她力量。

即使如今有了穩定住處,她仍不敢將錢全收在屋裡。

五百兩再加上碎銀,又典當了幾件無用的飾品,她頂著太陽,按照林嬌兒給的清單,挨個上門還債,借機積攢人脈。

其實這些債主多是原來的供貨商,對林家知根知底,見這新掌櫃言出必行,果真登門還錢,個個都是笑臉相迎。

也有旁敲側擊打聽她來曆的,紀心言隻含糊應對,這招她最拿手了。

酒坊生意一點點恢複正常。

林嬌兒留下當了帳房先生。

小姑娘到底抹不開麵子,再加上日前許少爺的騷擾,讓她更覺羞愧難當,越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活動範圍僅限酒坊兩個院。

這日林嬌兒下樓,一眼看到大廳當中的圓桌上擺了十來隻白瓷酒杯。

紀心言正扒在桌邊,逐個觀察酒杯裡的酒。

林嬌兒對這個突然闖入她生活的外來者感覺很矛盾。

一方麵她總覺得對方趁火打劫,另一方麵她又不得不承認,對方在危急時救了她。

她走過去,站在紀心言身後,視線越過她頭頂看向桌上酒杯。

杯子裡並不是尋常的或淺黃或淺綠的酒,而是各種顏色都有,粉色,紫紅色,橙色,綠色,藍色……

她納悶地想,這是要畫畫嗎?

紀心言看得專心,又蹲的低,沒注意身後來人,忽地起身。

林嬌兒正探頭在看,一個不備險些撞上她後背。

小姑娘臉一紅,往後退了好幾步,掩飾性地問了句:“你在乾什麼?”

紀心言回頭,對她道:“你嘗嘗看,看這酒怎麼樣。”

“這是酒?”林嬌兒疑惑道。

“果酒。你嘗嘗。”紀心言勸她,“專門給酒量淺的人喝的。”

林嬌兒在五顏六色的杯子中挑了一個看上去顏色最正常的。

她喝了一口。甜甜爽爽的梅子味,極易入口。

她眉一挑,下意識又喝了一口。

紀心言換了一杯淺粉色的給她:“再試試這個。”

“這是什麼果子?”

“甜桃。”

林嬌兒懂了,這些不同顏色就是不同水果做的。

紀心言道:“我剛剛都嘗過一遍,雖然不儘人意,但也能賣了。現在京城非常流行這種果酒,這股風遲早吹到雲州來,咱們得搶占市場。”

她是聽柳南星說的。她現在做的果酒隻比星辰山莊差一點點,主要是差在水果成色上。

林嬌兒隻聽到前一句,呐呐地問:“你都嘗過了?也用這個杯子嗎?”

紀心言無所謂地嗯了聲,抬頭見小姑娘圓臉俏紅有些不知所措,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是男子打扮,整日留個小胡子。

林嬌兒養在閨房,甚少與男子接觸,如此共用一個杯子,她肯定不適應。

這種事越關注越尷尬,紀心言隻當沒注意到,問:“你說這種果酒往哪裡賣合適?”

林嬌兒見他並無異樣,也努力收起彆扭感,說:“我去年去過知府千金辦的茶會,今年若還請我可以帶上。”

紀心言心想,等人家辦茶會再上市,這麼沒譜的事哪能指望。

她眼珠一轉,問:“你家和知府大人認識?”

林嬌兒搖搖頭:“唐大人是去年才上任的,來了不多久就成立了什麼商會。商會會長韋珞與我父親相識,想請我父親帶頭入會,我這才收到邀請。但與唐大人,我是從沒說過話的。”

“這個唐大人多大歲數?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給我細細說說。”紀心言拉她在椅子上坐下。

林嬌兒抽回胳膊,說:“我也不了解,都是聽人說的。”

在她東拚西湊的描述中,青唐郡知府唐廣元逐漸立體起來。

紀心言越聽越覺得這人有點像俞岩,尤其他的一些政令,如給商人減地方稅,鼓勵平民經商,建立商會……

她留了心,當晚便讓林伯去查一查唐廣元的來曆。

多的查不出,但哪年哪月點中進士,哪年哪月到哪地上任,這些明麵上的東西很容易查出來。

於是紀心言驚喜地發現,當年唐廣元中進士正是入了俞岩的門,所以,俞岩是唐廣元的老師。

她立刻動起了腦筋,該如何利用這點微弱的關係呢?

幾日後,紀心言讓林伯去了趟雲州商會,以紀家酒坊新掌櫃的身份向商會會長韋珞送去拜帖。

雲州商會是去年新知府到任後才成立的,韋珞與知府唐廣元是舊交,兩人在赴京趕考時相識,同住一間客棧。

韋珞住的是上房,唐廣元住的是下等房,但不妨礙他們一見如故。

後來唐廣元中了進士,韋珞名落孫山收拾東西回老家接手家族生意。

唐廣元赴任雲州後與韋珞重敘舊誼,聊著聊著提到臨淮省商會一事,直說商會成立後,對商貿促進很大。

韋珞聽了甚為動心,兩人一拍即合,韋珞便做了第一任會長。

商會剛成立時,各商家都持觀望態度,入會很不積極。

韋珞可以說是挨個上門相勸,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將成立商會後的好處一條條掰開來講。

林氏酒坊在青唐郡經營幾代,他自然不會放過。

隻是那時林長河沉迷賭博,一聽說入會還要交錢,連考慮都沒考慮。

此番換了新掌櫃,還主動示好,韋珞自是欣喜,第二日便遣人送了回帖去,邀請紀心言到商會一述。

紀心言準備了幾日,將這位會長的身世經曆大致摸清,備上他喜歡的小禮便上門了。

她原想帶著林嬌兒,但小姑娘仍不願意去有陌生男人的場合,最後隻好帶了林伯。

韋珞三十多歲,臉色微黑,穿著錦衫,袖口領口皆繡著銀線,陽光一照,燦燦生輝,一看便是家底殷實的生意人,整個人透著有錢。

他請紀心言在商會用午膳,還叫了兩名紅袖知己在旁添酒。

一落座,紀心言便誇讚起八鄯瀑布的壯麗雄偉。

兩人從雲州風景聊起,又聊到人情世故,再談起青唐郡曆史,話題慢慢轉向商會。

紀心言主動表示想加入商會。

韋珞歡喜之餘又有些驚訝,便問她可是覺得加入商會有什麼好處?

紀心言坦然道:“我在臨淮小住時,見那邊商業興盛,百姓富庶,其中商會功不可沒。”

“哦?”韋珞來了興趣,“看來紀公子走過不少地方。”

“沒有很多,主要就是臨淮丹陽劍州幾個南方省市,所以這回才想來北方看看。”

韋珞聽她將旅遊一事說得如此輕描淡寫,越發肯定她必是出自大戶人家。

很多大戶人家的少爺會先到處遊曆幾年,積累了經驗,才回去繼承家業。

隻是遊曆本身就是個乾燒銀子的事,沒有豐厚家底是做不了的。

他委婉地打聽紀心言家世,卻被她含混帶過,推說自己在家族中不大成器說出來丟人。

韋珞見狀以為她有什麼不可說的難處,也不再問,隻想著回頭找人打探打探,看哪裡有姓紀的大商家族。

他道:“我們正是學著臨淮的做法,想把雲州商業也發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