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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鯉娘子 長安墨色 10393 字 4個月前

何慧芳心裡一驚,急忙提起大包小包,急步匆匆的往村子去。

沈澤石,沈澤平兄弟兩個跟在她身後,滿臉憂心忡忡,“毛毛爹一去,這毛毛可咋辦?”

是啊,這個問題何慧芳老早就想到了,她抿了抿嘴,對兄弟倆抬了抬下巴,“你倆快往鎮上去,告訴你澤秋哥和安寧嫂子一聲,我自己回村就行。”

沈澤石和沈澤平應了聲,轉身往鎮上的方向走去。何慧芳一路快走,到村裡時額上都冒出了一層薄汗。

她先回了趟家,一趟推開門,隻見院子裡乾乾淨淨,上回種的南瓜都已結了果實,拳頭大的小南瓜在地裡頭茁壯生長,十分喜人,小黃狗也還認得主人,吐著粉舌頭圍著何慧芳直打轉。

何慧芳歎了一聲,趕緊到堂屋裡把東西放在桌上,這時院門被推開了,沈家大嫂唐菊萍看見何慧芳呀了聲,手裡捧著個小簸箕,裡麵是些爛菜葉和玉米粒。

他是來幫何慧芳喂雞鴨的,沒想到何慧芳竟然回來了,兩個人都歎息幾聲,何慧芳一邊和大嫂喂雞鴨,一邊說,“毛毛真是命苦。”

毛毛爹的病已經拖了好幾年,他又病得那樣重,早把家底給掏空了,如今油儘燈枯,親人們也早有準備,想到他是夜裡在睡夢中去的,沒有什麼痛苦,也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待何慧芳趕到毛毛家時,沈澤玉和沈澤武正拿著鋸子鋸院裡的那棵老楊樹,樹砍下來剛好打一口薄棺材,毛毛家裡沒積蓄,三房各出一點,也能裡麵的發落了。

到了下午,沈澤秋和安寧也回來了,還帶了一匹白麻布和些香燭紙錢。

毛毛爹今年還不滿四十,算是個短壽數的,因而喪事辦的低調,第三日一早,請人吹著嗩呐,點了幾掛炮仗,往山上去。

出殯的時候是清早上,天還蒙蒙亮,一堆人緩緩地往山上走,那寒風嘩嘩的有幾分刺骨的滋味,毛毛披麻戴孝,低著頭,眼睛又紅又腫,何慧芳瞧在眼裡那是真的心疼。

出了殯,一家子在大伯的院裡吃晌午飯,吃完了沒坐下歇一會,大嫂唐菊萍過來喊了句。

“慧芳啊,安寧澤秋,咱們進屋說話。”

現在毛毛爹

的葬禮算辦完了,可最要緊的事還沒弄好呢,那便是毛毛今後歸誰管。

毛毛家論起來是倆代單傳,毛毛爹病了這麼多年,早掏空了家底,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了,沒有一分一毫的積蓄,除了那間漏風又漏雨的破瓦房,也就剩下兩三畝薄地,毛毛如今還小,靠他一個人種地養活自己,是天方夜譚。

沈家大伯二伯可以繼續種著,每年給毛毛幾百斤的糧食做租子,倒夠他吃飯,不至於流落街頭餓死,可油鹽柴米從哪裡來?逢年過節又和誰過?這些呀,都是問題。

沈有福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然後咚咚咚的磕了磕煙灰,他是家裡的老大,按理說毛毛家有困難,做老大該衝在前頭,沈有福自個兒也是這麼想,多個人也就是多副碗筷嘛,可他媳婦唐菊萍不依,堅決不同意。

沈澤玉的娃才滿周歲,沈澤石去年新娶了媳婦兒,新媳婦兒剛有了五個月的身孕,家裡的事情多著呢,房子也不夠住,毛毛雖然九歲了,可以幫著家裡乾活兒,可是到底是不方便,再說他以後要娶妻生子,大房要是出了頭,豈不是也歸自家管?

沈家大嫂表了態,毛毛的事不能他們大房一人摟著。

大房都如此,二房更不會大包大攬,沈澤文,沈澤武都成了家,孩子也都嗷嗷待哺,家裡的頭的壓力也大呀,何況沈澤平還沒娶妻呢,反正也是養不起毛毛的。

一大家子在堂屋裡聚齊了,沈永福看了大家一圈,發話了,“今天叫大家來就是商量毛毛的事兒,毛毛這娃懂事聰明但也命苦啊。”

“咱們三房商量商量看,今後毛毛該咋辦。”

大房的沈澤石媳婦兒王桂香摸著自己溜圓的肚皮,抬眼往前看了大家一眼,用胳膊肘捅了捅丈夫,小聲嘟囔,“毛毛都九歲的人哩,自己還顧不好自己嘛。”

“等過兩年毛毛大了,可以上山燒炭賣,也是門營生。”

王桂香的聲音很小,可站在她前頭的何慧芳聽了個清楚明白,她側臉往後瞅了眼,從鼻子裡發出聲哼哼,“上山燒炭可是個苦活累活,還容易出事兒,毛毛還小,咱畢竟是一家人,能幫襯著點兒就幫襯吧,總不能把個孩子往絕路上逼不是?”

王桂香臉

上訕訕的,低下頭不說話了。

何慧芳歎了口氣,把自己盤算了幾日的話兒說了,“毛毛今年九歲,過個五六年也足夠挑起擔子了,倒也沒必要非得跟咱某一家過活。”

“要不咱還是抽簽吧,孩子一家住一年。”

這也算是最公平的法子了,大房二房都點了頭,沈澤玉去找了張紅紙一分為三,用炭在上麵寫了一二三的數字,然後抓攏成一團,丟在個海碗裡,他晃了幾下把紙團晃亂後,將碗放在桌上,看著他爹沈有福問,“誰先抽?”

大家都沒做聲,何慧芳先站出來,揚聲道,“那我先來吧?”說完先拿了個小紙團。接著大嫂唐菊萍抽了第二個,二嫂吳小娟剛要拿最後一個,門外忽然吵嚷起來。

沈澤秋走到門口把門拉開,見毛毛抱著幺兒正在院子裡打成一團,劉春華拽了毛毛胳膊一下,嘴裡罵罵咧咧,“毛毛你咋回事兒,咋欺負人咧?”

話音剛落,沈澤秋走過去把倆小孩分開了,拍了拍毛毛身上的灰問,“你倆咋回事?”

禾寶剛才一直在旁邊看熱鬨,一聽沈澤秋問話,拍著手嚷嚷,“俺聽見了,幺兒笑話毛毛是個孤兒。”

這時候何慧芳也趕了出來,眼睛死死瞪了劉春華一眼,奚落一句,“嗬,這就是你家教出來的狀元郎?”

劉春華登時不高興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反駁,“你啥意思?你家澤秋大字兒不識一個,你見我家幺兒去讀書嫉妒了吧?”

何慧芳翻了個白眼,摟著氣鼓鼓的毛毛往屋子裡走,邊走邊說,“瞅你那樣,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我們澤秋不僅識字兒,還會算賬呢!”

“哦,哦,哦,一根蔥一根蔥。”禾寶一直在旁邊聽著,這娃也和他奶奶一樣,愛湊熱鬨,拍著手又蹦又跳的,氣的劉春華太陽穴直突突。

剛要發作,吳鳳英一把抱起禾寶走了,她家桂生回來了,她不想惹嘴巴官司,又被兒子兒媳婦嫌。

幺兒委屈的落著淚,把手舉到劉春華眼前,上前有幾個剛才大家抓出來的紅印子,“娘,手疼。”

劉春華一看,那是又心疼又氣,這時候何慧芳已經拉著毛毛進了屋,冷眼覷了她一眼,沒好臉的把門“砰”一聲給關

上了。劉春華滿肚子火兒,人家裡肯定還有事要商量,又人多勢眾,她往地上呸了一口,拉起幺兒的手,“走,娘回去給你塗點藥酒。”

其實今日呢,秋娟也回來了,自從上次銀鐲子的事情後,她就一直沒回娘家,劉春華托人打聽了秋娟的近況,才知道她和李元回去後沒多久,就食欲不振一直吐,她婆婆薑芳一瞅趕緊問秋娟小日子來沒來,一聽已經晚了快一個月,心裡暗喜,趕緊找了白胡子過來號脈,果然秋娟是懷上了,現在快兩個月了。

李家三個兒子,老大媳婦已經生了兩個女兒,薑芳氣大媳婦肚子不爭氣,平日裡沒個好臉色,秋娟一進門,就盼著她為李家生個大胖孫子,沒想秋娟這麼爭氣,算算日子,那是一過門就懷上哩。

至此秋娟就成了李家的寶貝,婆婆薑芳時不時就煨個蛋,熬個湯的給秋娟補身子,李元也變了性子,對秋娟和緩了很多,更不敢動手打人了,偶爾還從鎮上買些零嘴給秋娟解饞。

劉春華趕緊包了幾個蛋托人帶去李家村給秋娟,血濃於水嘛,秋娟上次再生氣,也不會忘記爹娘和兩個弟弟的,劉春華猜的不錯,這不,今日秋娟就回來了。

帶了十來個雞蛋,還有一包芝麻糖。

“徐秀才哩,終於願意手下咱幺兒了,隻是這筆墨紙張都貴,哎呦,爹娘都老了不中用了,供幺兒讀書還真吃力,可憐咱們幺兒吃穿都要節儉著來哩。”

“不過啊徐秀才都說啦,咱們幺兒聰明,以後肯定能考取功名,我和你爹就是砸鍋賣鐵也供他。”

劉春華一回來就和坐在門口搓著玉米粒的秋娟訴苦,秋娟低垂眉眼聽著,沒吭聲。

“秋娟啊,你身上有沒有啥私房錢?也補貼補貼你弟吧。”劉春華見秋娟不搭茬,有些急了,這閨女是咋回事,咋變了心不成?她有些語重心長的,拍了拍秋娟的手,“你嫁到了李家,但到底是姓王,往後你弟發達了,還能短得了你做姐姐的好處?”

秋娟把手裡的玉米放在籮筐裡,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玉米須,“娘,俺沒錢,家裡沒分家,是婆婆管家哩,俺一分錢沒有。”

說完摸了摸幺兒的頭,對劉春華說,“時候也不早了,

我回去了。”說完扭頭就走。

劉春華追了兩步,伸長脖子,“真沒錢?”

“沒錢。”秋娟推開院門,頭也沒回。

嗬,這哪是個閨女,活脫脫的白眼狼,劉春華垮下臉,不高興的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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