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大手拉著小手,靜靜站在產房門口。
眸光專注,神情鄭重。
任由雅利奇怎麼苦口婆心,爺倆就仿若未聞一樣。好像一大一小兩塊石雕,就那麼堅定執著地站在產房門口。
好像門裡關著他們的全世界一樣。
雅利奇無奈,乾脆破罐子破摔,自己也站在那兒,焦急地往裡看著。
產房內,淑寧正隨著接生嬤嬤的指導呼氣、吸氣,慢慢地攢著勁兒。除了剛剛安慰兒子的那兩句之外,多一絲絲的力氣都不敢浪費。
接著嬤嬤們邊指導邊誇獎:“哎,對,就是這樣。老奴接生二十餘載,接生過的孩子沒有三千也得兩千餘。從未見過福晉這般三胎還能足月,還身體這麼好、胎位這般正的。”
“您隻消按著老奴所言,仔細配合著。用不上上燈時候,就能瞧著小公子們。”
淑寧忍著越發洶湧的陣痛,吃力地點了點頭:“好,聽嬤嬤的。咱們儘力,把三個小家夥安安全全生下來。若有不諧……”
“不管怎麼著,一定一定要保證福晉安全!”巴雅拉氏陡然插話,特彆斬釘截鐵。
說完之後,才一臉正色地看著兒媳婦:“額娘也為人母,知道身為額娘那種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護孩子安全的心情。但是好淑寧你記住了,隻有你好好的,才能照顧好這三個跟虎威。”
“對對對,親家母說的對!”塞和裡氏狂點頭:“你這傻丫頭彆胡思亂想,嬤嬤都說你這情況是她二十多年接生前所未見的好。一定能順順利利的,不出絲毫差錯。”
舒穆祿氏也握著她的手,溫柔的給她擦汗。
輕聲鼓勵著。
淑寧掀了掀唇角,有些委屈地道:“我就是打個比方,萬一……”
“沒有萬一!!!”
三人齊齊皺眉,真·異口同聲。
淑寧被嚇得縮了縮脖兒,下一息,更加洶湧的陣痛襲來,還伴隨著股子濡濕的感覺。
無限疼痛與巨大的羞恥之中,接生嬤嬤驚喜而笑:“宮口開全,已經見著孩子的頭了,福晉忍著點,再使一把勁兒。這頂漿生可能省不少力氣,少遭不少罪。”
淑寧乖乖聽話,仔細蓄力。
連呼吸之間,都聽接生嬤嬤的指揮。無邊劇痛之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於聽見了一聲嬰啼:“恭喜福晉,賀喜福晉,又添了一個小阿哥。”
淑寧歡喜,卻連抬頭多看二兒子一眼的精力都沒有,趕緊又繼續專心努力,迎接下一個孩子的到來。
產房外,阿靈阿大手拉著虎威的小手,父子倆一動不動地守著。
眼看房門一次次被打開,一盆盆泛著血色的水被端出來。
可把小虎威急的,幾欲破門而入。
好在阿靈阿手疾眼快,死死摁住了他。告訴他這會子進去,不但幫不上任何忙,還會給額娘添亂。讓她分神,給她帶來危險。
好說歹說,才止住了小家夥踢門進去救額娘和弟弟妹妹們的念頭。
眼淚汪汪地被阿瑪牽著,一步不離地守著門口。
心裡想著日後不但自己要孝順額娘,還要拉著弟弟妹妹們一起。嗚嗚,額娘生寶寶一定疼死了。
虎威手上碰破一點油皮,出一兩滴血都疼到忍不住想掉金豆豆。
那水都紅了,額娘給出了多少血?
得多疼啊?
等呀等,盼呀盼。終於聽到屋內傳來了孩子啼哭聲,小家夥又試圖掙脫他阿瑪的大手。阿靈阿趕緊又摁住他:“彆鬨,還有兩個呢
!”
哈?
這生一個額娘都疼了那麼久,流了這麼多血。再有兩個……
虎威震驚捂嘴,小臉煞白,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終於後知後覺,瞧見胖兒子害怕的阿靈阿趕緊彎腰,把人緊緊抱在懷裡:“虎威彆怕,額娘肯定能順順當當,生下弟弟妹妹們的。”
“嗯嗯。”
虎威帶著小哭音點頭:“可是阿瑪,弟弟妹妹們來的好慢,額娘好疼。生孩子,真的像她們說的那樣好危險好危險。加上弟弟妹妹,咱們家一共就有四個孩子了。阿瑪可不可以,以後都不讓額娘疼了?”
雅利奇:!!!
懷疑胖侄子是向天借了膽,竟連這話都敢說,難道不要自己的小屁股了嗎?可萬萬沒想到,她哥非但沒氣,還也紅著眼眶認真點頭:“好,阿瑪答應咱們虎威。隻要你好好的,撐起咱們鈕祜祿氏的門庭。阿瑪就信守承諾,再不讓你額娘受這個苦了。”
虎威半點都沒猶豫,趕緊追問到底怎麼算能挺起鈕祜祿氏的門楣。
於是,什麼學文習武、自強自立,成為一個真正的巴圖魯與種種具體標準。越聽越讓雅利奇覺得自家親哥喪心病狂,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給自家孝順兒子挖坑呢!
自己獨居一院,不好老賴在阿瑪額娘院子裡、跟額娘撒嬌。也不好仗著自己比較受寵,便頻頻告阿瑪黑狀等等,真的不是給他自己的福利?
偏胖侄子再如何聰明,也是個剛虛四歲的小豆丁。
情急關切之下,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老子親手挖給他的小陷阱。隻鄭重地伸手,跟他老奸巨猾、厚顏無恥的親阿瑪來了個擊掌為誓。
就在這時,產房中又傳來幾聲嬰啼。
隔著房門,都能聽到接生嬤嬤洪亮的報喜聲:“恭喜恭喜,又是一個小阿哥呢。”
能耐的她嫂子,這麼一會子就給她添了兩個小侄子!!!
雅利奇歡喜之餘,還不忘滿滿同情地瞧了胖侄子一眼。想著但凡三侄子的哭聲再早來幾息,虎威也不至於被他老子一坑到底。
可惜虎威連個眼角餘光都不給她,隻與他阿瑪一起等著,等他額娘把三胞胎中的最後一個小家夥順利生下來。
但這次比較長。
接連誕下兩個孩子後,淑寧再好的體力也被消耗個七七八八。渾身汗濕,跟水裡撈出來似的。接生嬤嬤一直喊她用力,她卻連抬抬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巴雅拉氏瞧著不妥,趕緊命人將早就準備好的那五百年人參取來。
直接上手切了厚厚一片,親手塞到淑寧嘴裡。
接著又切了好大一塊,著人趕緊往廚房熬參湯。還放下帳幔,讓王、李兩位太醫隨時待命,稍有不妥便入內施救。舒穆祿氏才皺眉遲疑,說了聲這怕不大妥當吧?
她就便擺手:“三方不避,大夫眼中無性彆。博啟媳婦放心,伯娘知你一心為咱們淑寧,唯恐她因此被人詬病。有我呢!外人若渾說,老娘撕了她的嘴,阿靈阿那混賬王八羔子若敢犯渾,老娘親手廢了他!”
這殺氣縱橫的,不但舒穆祿氏為之一凜。連產床上的淑寧都心下一跳,猛地一用勁兒。接生嬤嬤們驚喜:“好,就是這樣,福晉快再加一把勁兒,看著小阿哥的頭了。”
淑寧咬了咬牙,含在嘴裡的參片被咬碎,滿口都是微苦微甜還有那麼絲絲的土腥味兒。
可奇跡般的,她還真能再提起幾分力氣了。
順著接生嬤嬤的指導,呼氣、吸氣、用力。幾個循環間,未等兩位太醫就位,淑寧就已經聽到了第三次嬰兒啼哭。
而她也被榨乾了最後一絲力氣,徹底連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了。
無邊黑暗漫卷而來,將她整個人都吞噬前。淑寧恍惚間隻聽
著房門大開,胖兒子小炮彈一樣衝進來,哭著喊道:“額娘,兒子不要弟弟妹妹們了,兒子隻要額娘。額娘,您可千萬彆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