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呼呼、甜津津,卻又很好地撫慰了喉嚨那股子乾癢刺疼。
讓他稀裡糊塗間,睡到暮色四合。
直到被久違的饑餓感喚醒。
後頭的廚房裡,淑寧正在虎威的配合下整治晚飯。人前威風凜凜的冠勇侯變成燒火小童子,邊乾還邊念叨著:“您啊,就是太莽撞,怎麼勸都不聽。這多危險的境地啊?竟不管不顧地往裡衝,萬一……您可讓阿瑪怎麼受得了?弟弟們還沒成家,晴晴還小著呢。”
淑寧瞪了他一眼:“這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讓百姓點燈嗎?比起來,你扔下老父老母跟愛妻稚子的行為豈不是更不可原諒?”
虎威一滯,理不直氣卻壯:“那怎麼一樣呢?兒子身強體健,最……”
“最什麼呢?病來如山倒,可不管你平時身體如何。說來,你四表哥何嘗不是允文允武?結果才這麼幾天的功夫,竟然被折騰的那般憔悴。頭一眼瞧見,我這淚都差點沒忍住掉下來。”
說起這個,虎威便也好一陣唏噓。
言說正是如此,他們哥倆才商量著先瞞著她,免得她知道後不顧自身安危,以身涉險。結果阿瑪答應得好好的,沒兩天就漏了底。
簡直不靠譜。
不忍心阿大人提心吊膽之餘還背鍋的淑寧笑:“這其實不怪你阿瑪,是晴晴擔心你們哥倆。這才急匆匆的,跑來告訴我們。”
做過預知夢的她知道大外甥此次會麵臨怎樣的水深火熱,哪裡還坐得住?
趕緊過去找人,結果卻慘遭阻攔,鬨騰到了君前。
說起太子表現,不但虎威濃眉擰鎖,雙手握拳,心裡將之罵了千萬遍。門外的胤禛也愕然,再沒想到好二哥這個時候了,還想著落井下石。
這是想讓他無聲無息的死在時疫之下,除掉這個潛在的最具威脅力對手嗎?
姨母怕他有更多奸計,所以自動請纓。冒著生命危險來照顧他,半點不假手於人。
拚湊出了所有真相的胤禛咬牙,這般心胸狹窄,嫉賢妒能的玩意兒如果真的上位了,他彆說當什麼賢王,怕是能否繼續活著,都是個未知吧?
偏皇阿瑪拿這麼個玩意兒當成寶,廢而複立。
讓他淩駕於所有兄弟之上,成為這萬裡江山未來的繼承人。
嗬嗬。
胤禛冷笑,那個當賢王的半生目標悄悄發生轉變。也或者,他隻有站在最高處,才能不再被打壓防範,護住所有自己想要護住的人。
不過未來如何還未可知,他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養護好自己身體。
活著才有可能。
想通了這一節後,胤禛也沒打擾邊說邊忙的母子兩個。隻深一腳淺一腳地,重又回了房間。
淑寧一邊做飯一邊跟好大兒說話,已經是一心二用。自沒注意他來了又走,但冠勇侯的耳力卻不是說笑。
打從胤禛過來的第一瞬間,他便已經了然於心。
沒有阻止額娘,甚至還引導著額娘說出太子更多對皇上的‘賢孝擔憂’之舉,都是為了警醒自家好表哥。讓他彆再剃頭挑子一頭熱,傻乎乎的以為如此情形之下,他
個有出身,有實權還有許多天然臂助的親王真能全身而退。
甚至在漩渦之中,保持與世無爭。
至於他會有什麼想法?
夜深人靜之時,親自守著四阿哥的虎威笑:“一聲哥,一生哥。無論如何,我都是站在你這頭的。”
你做賢王,我就做賢臣。
你若有心下場,我就披著賢臣的皮兒,默默支持與你。就像當初,悄悄與你送信,讓你有所防備一樣。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用儘法子,護你安全。
即便早知他這想法,親耳聽到之後,胤禛也不由滿心激蕩感動:“好。好兄弟,哥不與你說彆的,但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便我不在了,也還有弘暉孝順信重於你。”
虎威皺眉:“胡說八道些什麼?我跟額娘都在,怎麼可能允許你出任何差錯?現在你都比以前舒坦多了,不是麼!”
“額娘這麼些年,都沒放下對醫藥和廚藝的研究,那句醫藥雙絕還真不是什麼誇張之語。有她悉心調理,再加上你的積極配合。用不了多少天,咱們就能重新回到隨扈隊伍裡去。”
今天結結實實睡了一覺,情況確實略有好轉的胤禛點頭,心中悄然升起絲絲縷縷的希望。
可惜虎威這話剛落沒多久,他就又重新起了熱。
恍恍惚惚之間,又讓他燒到顫抖。
晚上才吃的那點吃食,再度悉數回饋給了地麵。
虎威這一通喊,把睡夢中的淑寧、病倒東倒西晃的太醫們跟那些自己都顧不好自己的下人們悉數吵醒。
手忙腳亂的一頓折騰,藥終於煎好卻根本就服不下去。
勉強灌了,不消片刻也都悉數吐出來。非但病情沒什麼幫助,對脾胃傷害情況有所加深,更加敗壞他的胃口。
淑寧見狀趕緊拿出自己所帶那反複蒸餾過的烈酒,讓虎威給大外甥擦拭身體。不管怎麼著,把高熱先降下來再說。
虎威粗通些醫理,知道自家額娘覺得是藥三分毒,所以他跟弟弟們小時候風寒高熱,都鮮少用藥。就這麼擦烈酒,用濕帕子擦拭等。
聞言也不遲疑,趕緊遵命而行。眼看著東方都快露出魚肚白,才終於看著胤禛退下了那恐怖高熱。
蔫蔫的,重又無精打采起來。
把昨天養出來的那點精氣神又敗壞了個一乾二淨。
可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卻是問淑寧跟虎威怎麼樣,沒有被他傳染吧?
畢竟之前就是這樣,病情洶湧而來,所有人等小心伺候。好不容易他這高熱停止,身邊伺候的人卻陸陸續續倒下來。
離他越近,被波及得越慘,第一個倒下的就是蘇培盛。
然後是耿氏。
淑寧輕笑:“放心吧,我來之前就跟太醫討了預防的藥方子。我跟虎威都用過了,再不會那麼輕易中招。倒是你,折騰了大半夜,又是燒又是吐的,這會子肯定餓了吧?”
“我用小米熬了粥,隻取最上麵那一層養人的米油。還做了鬆軟又清甜的山藥糕,頗能健脾益胃。你看著多少用點,不然肚裡沒食可對付不了這時疫。”
胤禛雖有些遲疑,唯恐用完又吐,徒增折磨。
但姨母盛情難卻,肚裡又確實唱起了空城計。於是便淺嘗了兩塊,喝了半碗米油。稍後還撿著外頭不曬也不冷,隻有微風拂麵的時候被虎威扶著往外頭略轉了轉。
夜裡再發燒,再烈酒搓聲,溫水沐浴地來回換著來。配合著藥浴、針灸之類,能不吃藥就不吃藥。
如此便少了服藥、嘔吐等的一日三餐式折騰。
折騰得少了,精神便好。便能多用些飯菜,便有更多點體力,仿佛一個良性循環。讓他不足旬日,便恢複大半。消息呈到禦前,康熙都忍不住龍顏大悅:“好,好啊
。老四能這麼快見好,阿靈阿家的當為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