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本能般的不信。
但既然有人檢舉,必然是要查實一二的。於是乎,時任九門提督的阿大人便被派去拿人。
給二福晉瞧病的太醫賀孟頫、接到礬書的鎮國公普奇,還有信中提及的老九老丈人七十,悉數被捉拿歸案。
拿了那礬書,泡在水裡一瞧,嘿,還真是太子的字跡。
再一審那賀姓太醫,也確係受了廢太子胤礽的賄賂。不止金帛,還有一旦事成之後,日後的高官厚祿。他一個沒經住誘惑,就真個將信送去鎮國公府了。
不過,因為那信是礬水所寫,非泡水不能見。
皇太子,不,二阿哥也不夠信任他,寫信的時候背著他所寫。所以其中到底什麼內容,他也不得而知。
就差把他隻是個跑腿的幾個字刻在腦門上。
鎮國公普奇連呼冤枉:“皇上明鑒,奴才與二阿哥之間素有嫌隙。奴才也不知,這信到底是不是他所寫,又究竟有何居心。隻是奴才與他不睦,天下皆知。不管是真是假,奴才都不可能為其保舉,求皇上明鑒呀!”
康熙冷哼:“既然如此,收到信之後何以不稟告於朕?”
普奇答因怕被皇上懷疑忠心,亦怕您念著奴才與二阿哥舊怨,以為奴才故意栽贓陷害。
他都這麼說,七十自然也一推六二五。
九阿哥沒有如淑寧夢中那樣,加入太子黨,自然也會提點著自家老丈人。免得他自己躺得平平的,卻為嶽家所累。
但是,不加入八爺黨,沒跟太子有根本利益上的衝突,不代表跟太子就沒矛盾。
七十苦哈哈地搖頭,神色之間頗為屈辱:“說句不怕被人笑話的,二阿哥素來不喜奴才。言說奴才秉性不肯安靜,有似獼猴。還給奴才取了個獼猴都統的諢號,每以稱奴才。說奴才好與吠犬相似,還不是什麼好犬……”
將胤礽昔日裡辱罵過他的話一一學遍之後,便言自己便是謹守著主子奴才之間的本分,不敢言恨。但終歸是有些怨的,能不落井下石已經用儘畢生隱忍。
又何能卑躬屈膝、背信棄義地放著重用自己的皇上不去孝敬忠心,反而去投靠沒什麼希望,還對自己多加侮辱的廢太子呢?
這一問簡直太有力量,連阿靈阿都覺得有道理。
犯不著,真的犯不著呀。
可拿來那礬書一瞧,嘿,還真是二阿哥的筆跡。康熙著人帶他們夫妻過來一問,瓜爾佳氏滿臉震驚,胤礽還就直接認了。
言說自己經過這麼些日子的拘禁之後,徹底認清了自己的錯誤。
過往種種,千錯萬錯,再怎麼罄竹難書。他也是皇阿瑪悉心培養三十幾年的太子,深受皇恩,也受了多年教導。
到底還是比其餘皇子要強一些,還請皇阿瑪給個機會。
讓他帶兵出征,將整個厄魯特蒙古儘收歸大清。如此潑天功勞之下,過往所有不堪自然悉數被泯滅。
阿靈阿:!!!
現在他有點相信,這個前太子是真的得了狂疾。
以前他隻往行在的布城裂縫裡瞅了瞅,皇上就懷疑他是不是有弑君之意,從而促成了一廢太子。後來心腹托合齊他們借著飲宴事,幫他拉了點人。皇上又懷疑他是要籠絡兵權,想逼宮造反。
於是,二度立起來的太子之位又沒了。
這種前提之下,他哪裡的自信說服皇上交付他真正的兵權呀?不怕他打著討逆的旗號,半路就殺回京城了麼!
知道這要求斷不可能被答應的瓜爾佳氏都哭了:“爺何不與妾身商量,就定下了此計,連累的妾身也不能活?”
當年被康熙千挑萬選,專門派人按著未來國母的標準悉心教導多年的瓜爾佳氏啊!
未入東宮,太子便有了愛子與寵妾。
這麼多年戰戰兢兢、左支右絀,就沒跟他享過幾天福。如今恨不得病入膏肓了,還要被狠狠連累。
那傷心欲絕的模樣,連阿大人都忍不住唏噓。
下值後就不免將四個兒子揪到書房去,特彆嚴肅認真地給開了個小會。讓他們千萬千萬謹言慎行,聰明的彆自作聰明,蠢的更藏好了自己的蠢,莫輕舉妄動。
免得自己作死,還要連累旁人。
說這個話的時候,跟胤禛最好的虎威、沾點莽撞的虎團跟家裡公認最聰明的虎圓都被重點關照。
還真給好表哥送過兩回信的虎威心下一凜:“到底發生了什麼,讓阿瑪如此慎重?”
對呀,對呀。
三胞胎也齊齊將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就算是死,也好歹讓咱們死個明白呀。
皇上沒有下旨封口,阿大人自然也就沒刻意瞞著。
然後,寂靜就是今晚一等公府的書房。
連不在朝堂的虎宵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這個,難道皇上廢太子詔書上寫的,那位有狂疾,其實並不是托辭?”
這行事,確實有那麼一些些的狂呀。
虎圓挑眉:“或者吧,誰知道呢?皇上對立太子之事忌諱如深,不光是諸皇子,他們背後站著派係也都有些等不及了吧。”
可能,是他們設計了廢太子,也或者廢太子將計就計。
反正試探下皇上的態度,或者就著這個因,把這個事提出來。不管結果如何,終究能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立太子這個事兒上。
虎團疑惑撓頭:“奇怪,都是一母所生,連長的都大差不差,怎麼你這腦瓜子就格外好使些?那依你所見,那位……”
不等虎團說完,阿靈阿、虎威跟虎圓就齊齊開口:“沒可能!”
但凡有那麼一丁點可能,那個孟姓太醫就不會被直接判個絞監候了,鎮國公普奇也又被擼成了白板。
理由嗎?
自然是不管他有沒有打算依著廢太子所言,保舉他為大將軍,都免不了他與廢太子通信的事實。
知情不報,亦屬欺君。
前番張明德案,康熙自覺已經是網開一麵,皇恩浩蕩了。結果,普奇混賬,非但不深念皇恩殊死報效,還跟廢太子暗通款曲圖謀不軌,其心可誅。
直接奪爵入了宗人府大牢,待查明原委之後再行處置。
次日,再有聞聽風聲,言說廢太子也算態度誠懇、其心可嘉,不如順勢再立的大臣都被康熙好一頓怒罵。
摘頂戴的摘頂戴,打板子的打板子。
這才止住了這股子歪風。
饒是如此,康熙心裡也是萬千不快。趕著順承郡王倒黴,護軍校賴圖庫之妻叩閽,控告他將皇上所賜鞍馬賞與戲子倪五兒乘坐。
前有普奇,後有順承郡王,這不更讓康熙想起當年這倆貨做套把他的兒子們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事兒了嗎?
於是查證屬實之後,順承郡王布穆巴用微賤之人,肆意妄行,有玷王爵的罪名算是落實。
哢擦,人頭還在,但是好大的王爵沒了。
胤禔聞聽之後挑眉,特彆滿意這出戲的落幕效果。普奇、布穆巴,當年要不是那倆貨鼓搗出來的張明德,也不至於把他坑成個光頭阿哥。
如今仇人落魄,他當然歡喜。
不過這麼一來,也越發確定,皇阿瑪根本無意再立太子。那老三那個頻頻請皇阿瑪蒞臨王園,編本破書就以為自己天下第一的又什麼時候倒黴呢?
此番往厄魯特興兵,又到底派哪個?
雖然不大可能,但他真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