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來的曆練, 已經讓胤禛熟練掌握了處處將自家皇阿瑪放在首位的技巧。堅持一切都是以皇阿瑪英明決定、妥善領導為基本原則。
果然,聽他這麼說完,皇阿瑪的笑容都特彆慈愛和藹。
心裡越發有底的胤禛笑, 開始細細講述自己從江南到廣州的所見、所為與所思。
這著重點, 自然都放在那些個貪官汙吏都被收拾之後,當地百姓如何歡喜雀躍,大呼皇上聖明。自覺自發地準備萬民傘,不收都不成。
到了廣州之後, 知悉朝廷要成立海事衙門, 規範海貿、支持海貿。還專門成立海軍, 保護過往商人安全等後,當地百姓也都群情歡悅。
對著京城方向磕頭作揖,山呼萬歲。反正時時處處,都是百姓對今上的感激與讚美。
就算在信上瞧了千百回, 再聽到胤禛親口說起, 康熙也還是忍不住滿心感慨:“朕做的, 還是不夠多呀!虧得虎威細心, 去剿個匪的功夫,還能那般觀察入微。一舉替朕發現了兩個大漏洞,還提出了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若不是策妄阿拉布坦來犯, 他都要請旨再往南邊替朕操練海軍了……”
提起自家心腹愛將,康熙就誇耀不停。
越發覺得阿靈阿是個好的, 一輩子忠心耿耿。垂危之中, 還惦著不能因為他之故,影響整個西邊戰事。寧可抱憾而去,也央求他斷不可臨陣換將。
甚至言說自己就算有個三長兩短,也不許虎威回來奔喪。
唯願他恣意沙場, 將厄魯特蒙古變成曆史,終結準噶爾汗國。讓那些狡詐之輩,再不敢騷擾大清子民……
那些忠直之言讓康熙如今想來還感歎不已,趕緊又把給他看診的太醫招來。細細問了一遍他如今身體狀況,該怎麼補養,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恢複等等。
其實,阿大人現在就沒什麼大礙。
是福晉太過緊張。
但太醫被狠狠賄賂加威脅過,自然不能如實相告。不然皇上這般愛重阿大人,真把大病初愈之人帶去塞外,折騰點好歹出來呢?
到時候皇上痛心疾首之下,他們這些個涉事太醫卻免不了要背鍋啊!
為了拒絕可能會有的淒慘,太醫趕緊躬身回答:“回皇上的話,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阿大人雖然向來身體康健,無甚病痛。但到底練武之人,這麼些年大傷小傷無數。以往身體健康倒也不顯,這麼一病,之前的隱患也都一一爆發出來。若可以,還是仔細調養個一年半載,免得影響壽數……”
七分真,三分假,說來才最讓人真假難辨。
尤其康熙自己也是稍微懂些醫理,更嘗試過久病纏身滋味的。聞言自然沒有絲毫懷疑,隻又著人開了禦藥房,撿了不少隻有帝王才配用的頂級滋補藥材賜下去。
讓送藥去的人傳他口諭,叮囑阿靈阿一定要遵醫囑,好生休養。
再忙著為君效力,也不差這麼一年半載。務必把身體養好了,再官複原職,替朕守著京城大門。
“哎!”聽完魏珠親傳口諭的阿靈阿感動到淚目:“還請公公轉呈皇上,奴才一定按時吃藥,好生保養。爭取在最快的時間內,養護好自己的身體,回到皇上身邊效力。”
魏珠這幾年就被梁九功手把手教著,作為他繼任般的存在。日日伺候在君前,哪裡不知道皇上對這位阿大人的看重呢?
聞言忙微笑拱手:“阿大人放心,奴才一定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稟告皇上。”
“有勞公公。”
說話間,虎宵親自給魏珠拿了個懷表。
如今這玩意兒風靡京城,無數達官貴人都以擁有一塊為傲。可這東西精細,製作起來殊為不易。這狼多肉少的,就造成了一表難求的盛景。
以至於有些人千辛萬苦排到號,買到了表,還要專門辦宴炫耀一二。
如此好物到手,就算伺候在康熙麵前,什麼好東西都見識過的魏珠也忍不住眉開眼笑,連連道謝。
回到昭仁殿後,自然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把阿大人雖在病中,卻依舊思念皇恩。見皇上如此惦念,不免感動到熱淚盈眶。恨不得即刻披甲上陣,為皇上征戰四方的勁頭大加渲染。
讓康熙越發確信這是個一心為君的股肱之臣,更加感念不已。
趕緊讓他好生休養著,萬萬不可有絲毫差池。
也讓胤禛越發惦念,幾度過府探望。阿靈阿感動之餘,還不免為他擔憂,生怕他往來過頻,被人詬病。
胤禛隻笑:“無妨。世人都知道,姨母對我照顧頗多,我與姨母素來感情深厚。若姨父有恙,當外甥的人就在京中卻不聞不問,才是畜牲不如呢。”
畢竟,皇阿瑪顧忌皇子與大臣往來頻密是真,怕繼位者冷血無情也不假啊!
若不是康熙二十九年,皇阿瑪出征噶爾丹的路上重病萬分思念太子,召其相見,結果太子那個沒長心的卻不見絲毫憂色。皇阿瑪也不會如鯁在喉,心心念念了許多年。
以至於太子動輒得咎,惶惶不安之間,各種想法子籠絡群臣,為自己添加籌碼。結果目的沒有達到,反而讓皇阿瑪愈加防備。辣手頻出,父子矛盾深化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皇阿瑪三十幾年心血付諸東流,太子也生生將自己作成了廢太子。
有這等前車之鑒在,胤禛哪兒還能讓自己再重蹈覆轍?
阿靈阿:!!!
越發覺得妻外甥通透,大有機會了怎麼辦?
再沒想到,當年夾在皇貴妃與德妃娘娘中間的小可憐竟一步一步成為世人讚譽的雍親王,竟還有可能從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成為下一任帝王啊。
倒是早就知道了答案的淑寧淡定無比,隻借著難得跟大外甥見麵的機會,細細地關心他,聽他講從江南到廣州的種種見聞。
姨甥兩個許久未曾這般交談,氣氛倒是難得的溫馨和樂。
讓胤禛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般,每天都很輕鬆愉悅。
可惜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轉眼間,皇上又要奉太後往熱河行宮避暑。皇三子和碩誠親王胤祉、皇四子和碩雍親王胤禛、皇七子多羅淳郡王胤祐、皇十五子、十六子跟二十子隨行。
此番,弘暉正新婚燕爾,就被留在京城。
弘旻卻被帶上。
從京城一直到遙亭,一直也未見下雨。康熙言說看奏折外省都說春苗挺好,可這一路上也未曾見雨。這麼看來,不止京城地方乾旱。如今麥穗秀齊,再不下雨,哪能結穗?
他心念百姓,一心盼雨。讓人趕緊把這旨意記錄下來,發往京師,命大學士九卿等虔誠祈雨。
接到消息的阿靈阿有一點點懵,這大熱天的?
但淑寧卻不允許他怠慢。
畢竟夢中,五十五年的災情還挺重。後來皇上禦駕回鑾,言說自己都已經發了明旨回來,有部分大臣卻未曾好好遵旨辦理,心意不誠,為此還處罰了幾人。
雖然不管夢裡還是現實中,晚年康熙都有那麼點朝令夕改的意思。
前頭公推太子時違背他旨意,跟佟國維兩個一道保舉八阿哥的馬齊當時被罵到狗血淋頭,恨不得千刀萬剮。
幾度朝堂惡罵,連馬武、李榮保等都被連累得不輕。
結果呢?
這才幾年呀,馬齊幾兄弟就被接連釋放,前幾天,馬齊還被複了武英殿大學士之位。
另一個八爺黨鐵杆的揆敘也被提拔成了左都禦史。
如此例子,比比皆是。
但是,有些明顯可以避免的悲劇,還是避免了吧。自家這好不容易打成的絕對皇黨成就,可彆敗在這區區祈雨的小細節上。
阿靈阿:……
雖然有點不太理解福晉的過度謹慎,但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聽福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