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事必躬親,生生把自己累死,最後也隻是個丞相。何如劉邦知才善用,從區區亭長到君臨天下?”
這要是換了個皇子,或者換在胤禛沒有跟康熙坦露心思之前。
他都得撲通一聲跪下,把自己額頭磕出血來,連說皇阿瑪多慮,兒子不敢。
但如今,胤禛隻認認真真傾聽,恭恭敬敬行禮:“兒臣多謝皇阿瑪教誨,是兒子本末倒置。多虧皇阿瑪振聾發聵,及時點醒兒子。才沒讓兒子舍本逐末,將路越走越窄。”
見他如此,康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揮手讓他退下。
胤禛也不怠慢,火速改掉事必躬親恨不得將自己累死的作風。很提拔了幾個可用之才,在刑部搞了一個受他直接領導的小班子。
專門衝那些個疑難積案下手,短短月餘就告破了三五起。
連已經打好了主意,絕不摻合這些的刑部尚書都不得不燈寫折子,把四阿哥誇了又誇。
結果,事實證明,破案什麼的都是小兒科。
四阿哥能耐到可以找出律法上的漏洞,詳加推敲,細細地寫成數十頁的超厚折子。請修律法,從根源上解決這個問題。
能不能修,修到什麼程度不要緊,光是這個著眼之處,就比其餘隻知道討好孝順的阿哥們高明了不少。
當然在風險上,也大了不少。
以至於當起居注官,日日陪在皇上身邊,對皇上頗有些了解的虎圓都找機會私下提點他。
示意他彆貪功冒進,須知行穩才能致遠。
彆忘了八阿哥的前車之鑒。
胤禛從未跟這個弟弟說起過自己的心意,但也知以他聰明,必然是早已洞悉。於是也不瞞著,隻道早在往江南之前就已經跟皇阿瑪坦誠過心思。
就這麼一句,便足夠虎圓明白他不能低調,不能藏拙的關鍵所在。
因為從一開始,皇上就不是防備他表麵孝順,實際心有覬覦。而是一直以考察的心思,考量四表哥能否撐得住這江山重任。
隻能說四表哥這招夠高,膽子夠大。
不過……
虎圓沉吟:“既如此,何妨讓弘暉更出類拔萃些?須知當年明仁宗事啊!”
當年,明仁宗朱高熾是個大胖子,還有消渴症,不良於行。明成祖朱棣更喜歡其同母所生的漢王朱高煦,在立儲的問題上幾度猶豫。
後來大臣說了一句好聖孫,才堅定了朱棣的意誌,才有了後麵的仁宣之治。
佳例在前,不可不學啊。
胤禛聞聽後笑,鄭重謝過三表弟。並讓他保密,莫告知姨父姨母,就讓他們覺得自己還是個一心想做閒賢王的四阿哥好了。
免得姨父彷徨糾結,犯了不該犯的錯。
也免得他萬一失敗,連累至親。就是三表弟,也該做一個規規矩矩的純臣,今日之事不可複有!
見他滿眼真誠,沒有絲毫虛偽,虎圓才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言說這麼多年,自家額娘果然沒白疼他。這要是換了彆個皇子,還不得拚命地拉著他們一家子成為自己助力?
畢竟鈕祜祿氏枝繁葉茂,樹大根深,還盤根錯節擁有許多厲害姻親。
他們爺幾個更除了致力於全科學堂的虎宵外,其餘都在朝中身居要職,頗得皇上信任。
一家頂旁人十家百家。
助力頗大呢!
虎圓搖頭失笑,越發覺得四表哥是個好的。還把這話說給了自家阿瑪額娘,就想著保密重要,但讓阿瑪額娘心裡有底更重要。
淑寧眨眼:“就這?也值當你小子這般神秘兮兮,好像在說什麼驚天秘密般?”
虎圓:???
這還不夠驚天動地嗎?四表哥若是成功,都能直接改天換地了呀!
“算算算。”淑寧笑著拍了拍他肩膀:“都當阿瑪的人了,怎麼還這般不淡定?”
阿大人難得調侃了自家福晉一句:“你還說他,當初皇上說起這個事兒的時候,你差點給嚇跪了,比他可狼狽多了。”
這下,虎圓可是真懵了:“啥?阿瑪您的意思是說,四表哥心有大誌的事兒,皇上壓根就沒瞞著你跟額娘,早早就和盤托出了?”
阿靈阿跟淑寧齊點頭:“是這樣沒錯。”
虎圓咽了咽口水,對皇上的佩服簡直如高山仰止。明知道自家兒子對太子之位有肖想之心,還敢將九門提督這麼個一定程度上掌管他生死的位置交給孩子他姨父。
讓孩子表弟率軍出征,另一個表弟往南邊管理海軍,再讓他這個表弟日日在身邊錄起居注。
光是這份超乎常人的膽量,就已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阿靈阿唇角微揚:“這個卻不是為父身為臣子所應考慮的事情了,我隻知道皇上將山嶽之托交付於我。那我就得忠於皇上,寧可肝腦塗地也絕不辜負。”
隔空表完忠心之後,阿大人就親自動手,把私通皇子的臭兒子狠揍了一頓,小懲大誡。
言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若有再犯,就彆怪他這個當老子的心狠直接學他翁庫瑪法。
虎圓的翁庫瑪法,開國五大臣之一額亦都是也。那位除了驍勇善戰,屢立戰功,被賜號巴圖魯,位列清初開國五大臣之一。是太·祖的妹夫、女婿與親家外,還是個能辣手殺親子的。
當年這位的次子達啟自由勇武,深受太·祖爺喜愛。但他恃寵而驕,無禮於諸皇子。翁庫瑪法為此擔憂,生怕他傲慢無禮,禍及全家。於是把他拉進室內,用被子悶死,然後向太·祖請罪。
自家阿瑪以此舉例,豈不是說寧可打死他也不讓他跟四表哥瞎摻合???
虎圓咽了咽口水,細細端詳自家阿瑪。
試圖從他那雖然有了些這年歲,但依舊俊朗迷人的臉上看出絲毫戲謔的痕跡來。
半晌未果。
他才確定阿瑪未曾與他說笑,虎圓趕緊跪下認錯:“阿瑪息怒,兒子知錯了。下次,哦不,再也沒有下次了。兒子保證,此刻直到塵埃徹底落定之前,兒子都跟四表哥保持距離,絕不參和一星半點。”
“更不為自己一點私心,將全家置於險地。否則的話,不用阿瑪,兒子自己就掐死自己。或者您跟額娘再不放心,兒子也跟皇上求一個外放?”
直接躲出漩渦之外,不摻合這些亂七八糟。
阿靈阿狠狠瞪了他一眼,再三確定兩人絕對小心謹慎,再無暴露之虞之後,才打消了帶著這混賬東西往禦前坦誠的念頭。
就怕越描越黑,他倒黴,把人家四阿哥好好的形勢給弄得不明朗了。
哎!
阿大人歎,越發覺得自己英明神武。再萬般不願,也親自扛起了九門提督之職,將虎團弄到了沿海之地。
否則今日這點小事若換了虎團來乾,那才叫一發而不可收拾呢。
然而事實上,不管是誰,康熙這會子都顧不上啦。
夏日裡頭,他還奉皇太後往熱河行宮避暑呢,前些日子娘倆還同往暢春園。太後大壽,他還領著諸皇子皇孫與她老人家拜壽。提及四十九年,太後七旬大壽,五十七的他親跳蟒式舞給太後祝壽。娘倆約好了,等過兩年太後八旬,六十七的康熙再給皇額娘跳一段兒。
結果這言猶在耳呢,太後就身體違和。太醫說怕是……
康熙心急如焚,又是停秋決,又是親往寧壽宮請安。親自檢視方藥,親手伺候羹湯,就盼著自己這最後一個健在的長輩能渡過此劫,轉危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