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紅樓28(1 / 2)

桑語正安慰兩個小家夥呢,馬車被攔了下來,她微微掀開簾子,詢問馬車夫,“何事?”

“縣主,是瑞王。”馬車夫連忙道。

桑語把簾子拉開一點,看到一臉焦急之色的瑞王,不由頓了頓,隨即揚起笑臉,“王爺,您出宮了。”

瑞王極為克製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然後點點頭,“我聽到哭聲。”

“哦,是族裡兩個小孩,隨族叔過來見母親,他們的母親就要改嫁,難過的。”桑語簡單解釋了一句。

瑞王心裡暗暗鬆了口氣,麵上不顯,“我還有事先走了,你要是遇到什麼事,可以派人去找管家,他會辦妥的。”

“好,謝謝王爺了。”桑語客氣地道謝。

沒多久,瑞王就坐上了自家的馬車,離開了這裡。

剛剛一直沒說話的桑度,終於忍不住插嘴了,“你和瑞王?”

之前他就有聽父母提到桑語和瑞王的關係,這會兒看著果然不一般。

普通人遇到王爺,那是立馬下車行禮的,還要主動讓路。

她可好,大剌剌坐在馬車上,而瑞王就因為聽到哭聲這麼小的事,主動來問詢,這還要說沒關係,那才是不正常。

桑語微微垂下眼瞼,並沒有解釋,隻淡淡的道,“無妨,王爺是個好人。”

可不是大好人嘛,好到讓她忍不住一次次破防。

算了,順其自然吧,得之我命,失去也未必是不幸,這天下事,就沒有絕對的。

她重新揚起笑臉,“我們先回去吧,現在瑞王已經從宮裡出來了,想必很快就會派人接手那批糧食了。不過度叔您要做好準備,可能不會有什麼實質的獎勵,比如給族叔升官什麼的。最有可能的是獲得‘積善之家’的稱號。”

皇帝下旨給個好聽的封號什麼的,是惠而不費的買賣,皇帝沒有任何損失,頂多就是一張聖旨的成本。

相反,桑家付出了大量的糧食,以及可以帶動其他有心的人,尤其是那些商人。

本朝雖然沒有重農抑商,但千百年來的思想,商人地位依然是最低的,有些商賈人家培養出了有出息的孩子,順利考取了科舉,但因為他們的出身,往往遭到排擠。

文人就是那麼清高,他們連勳貴出身的都看不上,書裡寧國府的賈敬就曾考中過進士,可他現在卻辭官做了道士,這其中就要這方麵的緣故,一再的排擠讓他融不進文官當中,而武勳又因為他讀書人的身份格格不入。

最終賈敬在官場一事無成,掙紮幾年後,辭官回家做了道士。

有榮國公寧國公撐腰的賈敬尚且如此,商賈出身隻會更加艱難,所以很多商人,尤其是大商人,都會對皇帝的嘉獎趨之若鶩。

如果被皇帝親自稱讚為積善之家,族裡的子弟好歹不會受到排擠,無論是官場還是商場,在百姓中的名聲也會更好一點。

“這已經足夠。”桑度點點頭。

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做出一番預測,明白可能有的好處和壞處。

權衡了利弊之後,認為桑家任何結果都可以接受,他們才立即行動的。

“我們那一輩,獨你父親學問最好,也不負眾望做到了四品官,在他的幫助下,有幾個族兄弟也混上了一官半職。隻可惜你父親遇到了意外,以至於沒了性命,甚至還連累了瑾兒。聽你父親說,瑾兒的學問也很好,下一屆很有可能中進士的。”桑度說著眼裡流露出惋惜和心痛。

桑語轉過頭,做出悲傷的姿態,隨即匆匆轉移話題,“聽度叔的意思,我這一輩族裡有不錯的後生。”

“沒錯,”桑度露出笑意,“有三個小子學問都不錯,一個已經考中了舉人,明年會進京會考,另外兩個學問也非常紮實,考中舉人不成問題,進士的話,隻需要再打磨兩年。最主要的是,他們都還年輕,最大的也才二十六。”

“確實不錯。”桑語點頭。

這也難怪族長願意聽她的建議,冒這一次險,原來是為了他們鋪路。

這三人發展得好,對桑語也有好處,於是她真心建議,“要是族兄們來京了,讓他們來縣主府,彆的我興許沒辦法,但一個安靜的待考場所,還是可以提供的。”

“那我就代那些小子們,謝謝他們族妹的好意。”桑度笑道。

“都是同族的人,相互照應是應該的。”桑語搖搖頭。

“是啊,所以如果你被瑞王欺負了,也不要瞞著,或許我們做不了什麼,但可以給你出出主意。”桑度隱晦地道。

桑語啞然,怎麼又說到他了?“度叔不必憂慮,我和瑞王能有什麼事。他是備受聖寵的王爺,我隻是一個普通的縣主而已。”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擔心啊!

不過這話桑度沒說出來,雖然桑語是晚輩,還是一個小姑娘,但從這兩天的接觸來看,她是有自己主意的人,況且雖然他們同族,但其實快出五服了,管多了也不好。

這事就這麼揭過不提,回到縣主府後,桑語主動去安頓了兩個小家夥,交代下人細心照顧他們。

而瑞王那邊,在和桑語簡單交談後,就直接回了園子。

這次出宮,是管家給他傳了消息,說桑語要搬走了。

他故意拖了一天才出門,有避而不見的意思,沒想到居然在路上遇到了,然後因為聽到哭聲差點破防。

不過瑞王終究是瑞王,在宮裡長大,即便備受寵愛,該有的心機城府,也不比誰少。

他隻是冷淡地打了聲招呼,就回了自己的馬車,然後情緒平穩地回到了園子。

管家來和他稟報,“縣主老家來人,還帶著十幾噸糧食,直接存到了通州碼頭,縣主讓我通知您,您看?”

“拿著我的帖子,送到四皇子府去。”瑞王道。

劉寒煙行動力迅速,在決定要投靠四皇子後,就飛快找到了機會,當然,這其中還有瑞王暗中促成的結果。

而四皇子知道黃淮水災的後續發展後,果斷地劫走了這個差事。

他並沒有像劉寒煙想的那樣,等事情爆發後,再出麵力挽狂瀾,獲得名聲和功勞的同時,還能順勢打擊太子。

從這一點上來說,四皇子是有公心的,他體恤百姓,並不想讓百姓遭受到更多的磨難。

在知道那個馬上被太子推舉出來的人選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夥後,果斷跑去太子寢宮,要求太子更換人選。

太子定定地看了這個四弟很久,方才道,“你可以直接向皇上上書,揭露他的罪行。”

“大哥,他是你的人。”沒錯,四皇子心裡有著自己的小九九,但他對太子依然保持了應有的尊重。

他這次的行為,有點像勸太子修剪羽翼的意思,倒不想其他皇子,一心盼著太子犯錯。

看在他這點點的好心份上,太子雖然沒有答應,依然按照原計劃,但在他自己跳出來,說要去賑災的時候,沒有反對。

皇帝對這一切心知肚明,看到公心為上的四皇子,難得有了點好心情。

這是他和太子共同看重的繼承人,他能把百姓放在心上,自然是一件好事。

即便皇帝和太子都明白,等四皇子真的登上那個高位,或許那一點點公心,也會漸漸扭曲,變得權勢為重。

但有或者沒有,在先期選拔中,還是比較重要的指標。

在太子的無動於衷,皇帝的默許下,四皇子搶走了這個差事,並積極籌備起來。

首先他要調動各方勢力,爭取獲得最多的賑災款,換來更多的糧食。

其次他得統籌安排好,找誰去執行,才能避免貪汙。

要是在他手裡,銀子和糧食依然被貪汙了,那太子黨可不會放過他,必定刮下他一層皮。

畢竟虎口奪食,也得你有能力才行,要是辦不好,太子也不會保他,隻會看著他被自己手下打壓。

太子他要的是清理朝堂,而不是為誰保駕護航,他還沒那麼聖父,去幫助這些和他爭奪皇位的弟弟們。

他最後一點清明和善心,都貢獻給了黎民百姓,就連後院的妻妾子嗣,都沒被他放在眼裡。

當了三十幾年的太子,不得不說,他是最合格的太子。

皇帝非常心痛,這是自己手把手培養起來的太子,再也沒有人比他能做得更好了。

就連瑞王,一向對這些皇子們保持距離,也不得不說,太子是個值得敬佩的人。

而在他繼位徹底沒希望後,四皇子也是個可以考慮的人,畢竟他雖然有諸多毛病,但有一點是其他人比不上的,那就是公心。

明明這次的事他不該摻和,做好了沒獎勵,還會惹來攻訐,因為他是從太子黨人虎口奪食。做不好那就是慘了,會麵臨來自太子黨的嚴厲打壓。

但四皇子依然選擇做,還在之前好心地去知會了太子一聲。

基於這一點,太子默不作聲,而皇帝也作壁上觀,想要看一下四皇子的手段。

因此,整個皇朝上下,處於一種詭異的靜默狀態,沒人對四皇子這個差事插手,當然也沒人伸出援手,除了六皇子。

六皇子是皇後養大的,一直跟在四皇子身後,但他給人的印象太糟糕,荒唐無度,喜好戲子和美色。

說這樣的紈絝能幫四皇子做事,誰也不信,不拖後腿就是好的了。

事情就這樣僵住了,直到五皇子強納劉寒煙進門,又在她進王府後,直接冷落,也沒有任何改變。

而今天,事情有了轉機,瑞王讓管家給四皇子送了名帖,沒有說拜訪,隻讓他安排人去接收糧食,是桑縣主的族人,聽說水災後,特意獻上來的。

四皇子先是一愣,然後明白了什麼,當即心情激動地寫了折子,往皇宮而去。

皇帝看了四皇子的折子,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直接打發了四皇子回去。

等再晚一點,瑞王的折子也到了,隻說了自己在中間都做了什麼,從發現劉家的異樣,到五皇子覺察桑疾的事,可能是劉暢中的出賣,然後劉家發覺五皇子可能不咋聰明,轉而投向四皇子。

而四皇子接受了一些水災的後續安排,發現了這中間的環節可能導致大量百姓流離失所,因為公心直接跳了出來。

這密折不算幫四皇子說話,語氣也是陳述事實,不偏不倚,但皇帝看完後,心情不錯,當即就下了旨,表彰桑氏族人,並賜了“耕讀之家”的牌匾。

這比“積善之家”還好,因為桑家一直以耕讀之家自居,外人也是這麼看他們的。

但有了這牌匾之後,以後誰再提到耕讀之家,首先想到的就是桑家。

名聲就是這麼打響了,而有了好名聲,文人們自然願意和桑家人結交,再有真才實學,桑家也就漸漸起來了。

如果說,一個家族想要通過讀書科舉,得經曆三代幾十人的努力,才能穩定家族地位和名聲。

可有了皇帝禦賜的這個牌匾後,就可以減少十幾年,這個牌匾真真正正成為了家族的依托。

桑度帶領族人接到聖旨後,簡直是欣喜若狂,這比他們原本預期的好得太多了。

而桑語高興之餘,則想到了瑞王。

這其中一定有他出力,不然不會這麼勝利,對於讀書人家而言,這樣的獎勵就是利益最大化。

如果原本桑家期待的是五十分,甚至三十分,而皇帝給的,則是滿分。

這如何不叫人驚喜?

回到自己院裡,桑語忍不住苦笑,好在那三個方子送過去了,不然她該如何回報瑞王一次比一次分量更重的好處?

先是縣主爵位,再是錢財,接著又是她和桑家想要的名聲,瑞王……

桑語一拍桌子,“蘭笤,和我去研究研究不太甜的水果蜜要怎麼調。”

不就是靈泉水大放送嘛,她可以!

瑞王回到書房,就見到了一直等候的人,回頭去看管家,用眼神示意,桑平怎麼在這?

管家忙低聲回答,“說是縣主派他來的,問是什麼事,不肯答,一定要等您回來。”

瑞王看了桑平一眼,“進來吧。”

打發走下人,瑞王才詢問道,“縣主叫你來,是有什麼事?”

桑平連忙跪下,從懷裡掏出一封厚厚的書信,“回王爺,這是縣主讓我送來的。縣主交代,要親手送到您手裡,不得假他人之手。”

瑞王定定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拆開信封,然後不可抑止地睜大眼。

之後他迫不及待的看完剩下的內容,因為桑語寫的方子非常健全,資料多到好幾十張,瑞王看了許久許久,這才長舒一口氣。

然後他才發現,桑平一直跪著沒有起來。

瑞王淡淡開口,“起來吧,差事完成得不錯,下去領賞。”

桑平一愣,小心地打量了一眼瑞王,見他神色平靜無波,不敢再看了,立馬退了下去。走到門口,被等著外麵的管家攔住了。

管家一出手就是一百兩,“這是王爺賞你的。”

桑平不由瞪大眼,“這……也太多了。”

“主子賞的,你接著就是了,以後也要這麼儘心的為主子們完成差事才行。”管家這話,顯然把桑語和瑞王放在了一起,都成為了兩人的主子。

桑平沒聽出來,但也明白,瑞王的賞賜不是他能推拒的,於是接下了。

不過回到縣主府,他和桑語稟告的時候,特意提到了這一點。

桑語笑道,“桑管事這次做得不錯,瑞王能這麼重賞你,說明對你滿意。我也很滿意,蘭芳,賞管事五十兩。”

“謝主子賞。”桑平立刻跪下磕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家縣主和瑞王要給這麼多賞賜,隻是送個信而已,但身為奴才他明白,不該知道的彆打聽,以後也不要對誰提起這一茬。

日暮西垂,自從桑平離開後,瑞王就沒離開過書桌,也沒讓人進來伺候。

越來越暗的天色,遮住了他低垂的眉眼,也掩蓋了嘴角翹起的幅度。

在夜色的陰影裡,瑞王輕聲呢喃,“桑語,桑語!”

為何偏偏讓我碰到你?

為何偏偏碰到你時,我是這副殘破的身子?

院外下人已經亮起了燈籠,明明滅滅的火光,卻帶不來溫暖,也照不亮書房深處的黑暗。

這就像瑞王的心底深處,明明火光觸手可及,隻需要伸手,就可以把它摘下來,然後溫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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