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語沒注意到路對麵的男人,深呼吸幾下,收斂了情緒,轉身往回走。
一路上碰到的人都穿著藍黑灰三色的衣服,偶爾也能看到穿軍裝的人,男人基本是板寸頭,女人要麼齊耳短發,要麼兩根麻花辮存在前麵,相當有時代特色。
在老照片老電影裡能看到這種場景,但和印象中的老舊感覺不一樣,實際上身處這個時代,你不僅不會覺得沉悶,反而到處充滿了生機勃勃。
這個時代的人仿佛天生帶著熱忱,和對未來的向往,他們努力過好每一天,不怕苦不怕累。
桑語突然有了在這裡活下去的信心。
回到原主的家裡,趁著桑家人還沒有回來,她先把戶口本放回去,然後進到自己和李素蘭的房間。
這間房挺大的,但三分之二的地盤被李素蘭占據了,衣櫃,書桌都屬於李素蘭,屬於原主的就隻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個木箱子,一把小凳子。
原主的書是全部放在床尾的,平時學習就搬著小凳子放在床邊,所有的衣服都放在箱子裡,塞在床底。
相反,李素蘭的書桌寬敞,有一米五,桌上放著各種女生喜歡的小玩意兒,頭花皮筋發圈等等。她的衣櫃也很大,雙開門,上層放著全新的棉花被,中間衣服堆滿了,下麵還有好幾雙鞋。
看著房間的擺設,原主就像是被聘請來的保姆,家裡沒地方住了,隻能安排在小姐房裡擠一擠。
桑語歎息一聲,稍微整理了一下,發現原主的東西極少,錢也沒多少,就一塊六毛錢,最多的個人物品就是書籍。
床尾整整齊齊擺了兩排,有從小到大的課本,也有她從廢品站淘換來的。
書這種東西在廢品站是不怎麼值錢的,一大捆也就幾毛一塊錢,但要從那些紙堆裡翻出有用的,或者原主感興趣的,也非常難。
原主收集了這麼多年,才有這麼點成果,而且大部分都是比較破舊的。
這大概是原主唯一的愛好了,桑語想了想,把箱子從床底下抽出來,把裡麵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疊好放在床尾,再把書裝進去,然後把原主相關的證件放到空間裡。
過了一會兒她收拾好了,聽到外麵有動靜,知道是桑家人回來了。
周紅霞一進門,立刻不滿地大喊,“死丫頭,死丫頭你給我出來。”
桑語唰的一下打開門,揚了揚手裡的信封,“舉報信我已經寫好了,你們最好不要惹我,不然我就直接寄出去。”
“你這個死丫頭,你不是答應了不寫嗎?你還拿了王家的錢。”周紅霞不敢置信憤怒出聲。
桑義衝過來一把搶走信封,然後撕個粉碎。
桑語冷笑,“你能撕一封,我難道還不能寫第二封嘛,要多少有多少。還有,我是簽了字不會說出去,可不代表你們就能惹我,要是讓我生氣了,我照樣能撕毀合約。”
“你——”周紅霞氣得說不出話來。
桑義伸手就要打她,桑語反手一掌打回去,“還沒受過教訓是嗎?”
“桑語!你竟然敢這樣對你大哥!”桑紅武陰惻惻的道,“早知道你如此不孝,就該在你生下來前把你掐死。”
桑語凜然不懼,“你早該這樣做的,誰不知道你當初並不想娶我媽,你想娶的是李素蘭的媽吧,所以你不喜歡我這個親生女兒,隻喜歡李素蘭,因為她才是你想要的女兒,她媽才是你想要的妻子。”
桑紅武臉色大變,大吼道,“逆女,你胡說什麼!”
桑語一愣,她就隨口一說而已,目的是想挑起桑紅武和周紅霞的夫妻矛盾。
雖然他們本身就各自心懷鬼胎,對另一半有隔閡,但因為周紅霞在家裡的地位,隻能順從,但心裡是不滿的。
桑語原本就是想順手給他們的關係插個釘子,沒想到桑紅武居然這麼大反應,這顯然是有事啊!
難道她還說對了不成,再看周紅霞,臉色僵硬,手死死拽著衣角,看向桑紅武的眼裡都是憤恨。
“死丫頭,今天我不打死你就不是你老子!”桑紅武臉紅脖子粗地衝過來,拳頭已經對準了桑語的臉。
桑語反應迅速,後退一步,“啪”地關上門,並插上房門的插銷,以免他拿著鑰匙進來。
確保了自己的安全,桑語這才緩緩笑開了,不過語氣裡卻是發現了大秘密的震驚,“原來你們真的有一腿,所以李素蘭是你親生的。怪不得彆人都說沒有父母會對養女比親生的好,而你卻不一樣,你隻對李素蘭和桑義好,因為他們是你親生的。可難道我和桑久就不是嗎?你無視我就算了,我知道我是個女兒,你重男輕女,可桑久也是男孩,你卻完全不在意,是因為我們壓根就不是你親生的嗎?”
桑語這真的就是拱火了,既要讓周紅霞懷疑李素蘭是親生的,是他桑紅武的私生女,又要她想起桑久和桑義比起來,不公平的待遇。
其實她是知道的,李素蘭不是桑紅武的孩子,原主和桑久也是親生的。
隻不過有些人本就這樣,偏愛某個孩子,偏愛著偏愛著,就漸漸習慣了。
可放在周紅霞眼裡,她完全不會這樣想,以前還能找理由,說什麼桑義是長子,李素蘭是恩人之女,可當桑語把她心裡的嫉妒放大,她就不會這麼想了,一心一意認為李素蘭是桑紅武親生的。
桑語不知道外麵的場景,隻聽到砰砰砸門聲,顯然桑紅武已經暴怒了。
這樣一個大男人,再加上討厭原主的桑義在,她並不安全,於是她繼續拱火。
“怪不得從小到大,爹隻給桑義和李素蘭買糖吃,給他們零花錢,帶他們去國營飯店吃肉,卻從來不肯給桑久一顆糖,桑久想吃還要討好李素蘭。桑義和李素蘭搶我們的東西,爹隻會罵我們,說我們是拖油瓶。”
周紅霞臉色漸漸發青,想起了久遠的記憶。
女兒的東西被要求給李素蘭,女兒不肯,桑紅武直接罵她不會教女兒。
是啊,她哪裡比得上那個女人,看把李素蘭教得多好。
李素蘭要什麼都會被滿足,而她女兒呢,隻能撿李素蘭不要的,外麵的人都說她女兒是撿來的。
還有久久,就拿了桑義一個小東西,就被他摁著打,桑紅武回來還要怪他不懂事。他當時才多小啊。
周紅霞氣得渾身發抖,眼前好像浮現了桑紅武偏心的一幕幕,自己的孩子被打罵躲在角落哭的樣子,“嗷”的一聲尖叫,衝到桑紅武麵前,“桑紅武,我和你拚了!”
此時的周紅霞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對著桑紅武拳打腳踢,“我讓你打我兒子!我讓你打我女兒!我讓你為了賤人的女兒欺負我的孩子!去死!去死!”
桑紅武都被打蒙了,手忙腳亂地護住自己,都沒時間敲桑語的房門了,“你這個瘋婆娘,你給我滾開。”
桑紅武畢竟是個大男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周紅霞偷襲,這才硬生生挨了幾下,可隨後她就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了周紅霞。
周紅霞結結實實摔了一個屁股蹲,先是一懵,然後大聲痛哭,“你打我?你竟然打我?哇,我不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做牛做馬伺候你哥殺千刀的,你居然打我。”
桑久看到自己媽被爹推到,立刻衝過去想扶她,聽到她的痛哭,也怒吼出聲,“你怎麼能打我媽!”
“桑久你說什麼,爹哪有打你媽,你彆胡說。”桑義站在一邊不屑的道。
這幅樣子桑久可太熟悉了,每次他被爹罵,桑義就是這幅樣子,好像在嘲笑他活該被罵。
前朝舊恨湧上心頭,桑久也顧不得了,大喊出聲,“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我姐,但你怎麼能打人,我沒有你這樣的爹。”
“沒有那就給我滾,你以為我稀罕你這個兒子嗎?”桑紅武在氣頭上,話語脫口而出。
全場寂靜,周紅霞和桑久不敢置信的看向桑紅武,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原來,他一點也不稀罕桑久當他的兒子,他隻把桑義當兒子,完全不在意桑久?
母子兩頓時傻了,周紅霞愣愣地看著他,喃喃說了什麼,然後“哇”的一聲哭出來,越哭越大聲,仿佛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傾瀉出來。
她現在也不罵人了,也不喊叫了,就是哭,一直哭。
桑久被她影響,也哇哇大哭,母子兩抱在一起,哭聲響天動地,驚得下工回來的人都紛紛忍不住側目。
他們半是好奇半是幸災樂禍的圍過來,“怎麼了,怎麼了,你們母子怎麼哭成這樣?快彆哭了,地上涼,起來再說。”
“是啊,老桑啊,你勸勸你婆娘,怎麼就能讓她坐在地上哭呢,丟不丟人。”
“是啊,老桑,你個大男人,有事也彆欺負婆娘和孩子。”
桑紅武氣得臉紅脖子粗,狠狠瞪著那母子不說話。
這時,桑語打開了自己的房門,脆生生的道,“爹說他隻想要大哥一個孩子,我和桑久他本來就不想要。當初會娶我媽,就是為了照顧大哥的,早知道我們姐弟這麼不省心,居然敢和大哥李素蘭搶東西,就應該直接讓我媽結紮。”
“死丫頭,你彆胡說。”桑義見桑語在胡編亂造,氣得就要打她。
桑語一仰臉,“你打,你打死我好了,反正你和爹也就承認李素蘭是你們的女兒妹妹,我和桑久都是你們不要的。”
所有人聽得目瞪口呆,還要好心地勸解,“桑義啊,你可不能這麼對妹妹。”
“就是啊,那李素蘭再好也是外人,怎麼能因為外人這麼對親妹子呢。”
“她才不是我妹妹,她就是後媽帶來的拖油瓶。”不知怎的,桑義這句話就禿嚕了出來。
“這話怎麼說的,難道桑語是撿來的?”
“不會吧,應該是親生的吧?”
“可要是親生的,那他們對桑語怎麼怎麼壞,平時就像保姆一樣。”
桑語眼底閃過笑意,“爹說我和桑久都是撿來的,我們沒資格和大哥李素蘭掙東西,要是我們不聽話就要打我們。今天我沒忍住,爹要打我,媽阻止他,就被打了,然後還要趕我們母子三個走。”
桑紅武要說話,被眾人七嘴八舌打斷,“胡說,你弟弟是我們看著生出來的,哪裡是撿來的。”
“就是啊,你爹不會這樣說的。”圍觀的群眾不管相信不相信,嘴上都是勸和的。
桑久原本在專心致誌哭泣,耳邊仿佛聽到了一句要趕他們走,頓時跳起來,吼道“我姐沒有胡說,他就是要趕我走,我才不是他的兒子,就隻有桑義是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