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6208 字 3個月前

劉藻不住拖延, 不願過早上榻安置。她正欲學律, 乾脆到側殿的幾案後坐下, 又認認真真地背了三十餘條律例。

漢律嚴酷, 落在竹簡上, 也是字字分明。舉措用詞,格外冷靜,帶著一股法不容赦的凜冽之氣。劉藻也為這氣勢所攝, 背了三十餘條, 總算靜下心來。

直至子時將近,不能再拖了,劉藻方不得不起身,踱到床前, 緩緩地將衣衫脫下, 想了想,又好生疊起來,在一旁放好。

她躺到床上, 闔目入睡前,猶帶著遺憾。她雖竭力不去想, 她將謝相鬥敗後,會是什麼情形, 但想也知,謝相怕是不願居椒房。

下回謝相再為她更衣, 就不知是何時了。

劉藻這日收獲甚豐,走通了桓匡處的路, 又得以與謝漪獨處,雖睡前仍覺遺憾不足,但也是格外難能可貴了。

太後宮中,燈燭未熄。

周勰正細細呈稟白日謝相與小皇帝人前爭執:“丞相以下犯上,竟拉扯陛下手腕,陛下心氣高,必是不悅。”

太後倚在榻上,她身前一宮娥跪地,為她輕輕地捶腿,聞言搖了搖頭:“未必。”

“陛下看著平易近人,其實心思頗重,謝相冒犯,她豈有不記仇的?”周勰奇道。

“也得看陛下生不生氣,以不以為是冒犯。”

周勰不解,大庭廣眾之下,脅迫天子,以下犯上,還不是冒犯?

太後卻無意多言,揮手令他退下了。周勰一走,女官上前來,欲侍奉太後就寢,太後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道:“都退下吧。”

餘下宮人亦無聲告退。那捶腿的宮娥停下動作,退開兩步,也欲告退。太後卻道:“你上前來。”

宮娥很是懼她,低垂著頭,上前兩步。太後睜開眼睛,凝視了她數息,伸手挑起她的下頷。

那張熟悉的臉龐現在燈下,正是與謝漪相似者。

太後為她取了名,叫綠竹。

“你說,皇帝可覺得受了冒犯?”太後問道。

綠竹眼眸低垂,全然不敢與她對視,顫聲道:“婢子不知。”

太後搖了搖頭:“形似神不似,你這般畏縮,也難怪她不肯要你。”

她這樣說著,卻忽然探身過來,輕嗅她頸側的幽香。綠竹僵住了身子,既怕且畏,眼中忍不住浮出淚花,卻半點不敢出聲。

太後輕笑出聲,惋惜道:“她怎麼就不肯要你,雖是贗品,但看著這張臉被欺負得流淚,不也彆有趣味?”

綠竹努力咽下抽泣聲,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淚水無聲滑落:“婢子、婢子不知。”

泫然欲泣,楚楚動人,真是使人憐惜。太後看著她流淚,心頭泛起了一絲漣漪,倘若這不是贗品,怕是能更多幾分趣味。

桓匡的動作,來得極快。隔日大朝,桓亭代父,當殿呈上奏本,稱桓匡年高,難當帝師重任,朝廷需另擇有識之士,為陛下師。他推薦廷尉李聞為新帝師。

廷尉李聞,九卿之一,掌天下刑獄,位高權重,且既不是丞相的人,也未依附於太後。兩邊不靠,而能在朝中周選出一條路來,穩居高位,可見此人本事。

劉藻上了一年的朝,當了一年木偶,最大的收獲,便是教她發現了此人。

李聞正可為她所用。

那奏本一上,立即有人攻訐。劉藻坐在寶座上,聽底下七嘴八舌地爭論。

攻訐李聞之人不算少,但也不太多。他聲望高,與他交好的大臣也不少,自也有人為他說話。

劉藻看那一撥撥出言反對的大臣,皆是依謝漪眼色行事,就知必是她指使。她不悅地看了謝漪一眼,又鼓勵地望向李聞。

李聞還未說願不願意接下任命。

她估計過,廷尉並無理由推辭,能位居九卿,誰能沒點野心,且他又不肯依附於人,恐怕野心更大。帝師一位,正可做他進身之階。

皇帝雖還稚弱,但當年昭帝還未親政時,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在謝漪輔佐下將局麵打開了,且以相位酬謝謝漪。

今恰可重演舊事。李聞但凡有些野望,就不會推辭。

劉藻方方麵麵都思慮妥了。李聞對上皇帝視線,垂首示意,以示應下了。劉藻鬆一口氣,那邊攻訐之人,言辭愈發激烈。

“廷尉可曾為人師?他有學識嗎?他知如何教導弟子嗎?天子師非兒戲,廷尉斷案可,帝師斷難勝任!”

言辭激烈,幾乎要上上下下地指摘李聞本人。

劉藻一看那人,是少府卿,正是謝漪門下走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左右一看,終於說了上朝以來第一句話,她將目光轉向梁集,道:“車騎將軍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