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謝相 若花辭樹 5459 字 6個月前

太常很快就攜藥物而至,劉藻親自接過,快步入殿。

謝漪已昏過去了,劉藻上前,摸了摸她的臉頰,涼的。劉藻脫下衣袍,覆到她身上。

這是袞服,繡著盤龍,繡著十二章文,哪能隨意覆到旁人身上。太卜開口欲言,另一大臣暗中扯了他一把,太卜便將話又咽了下去。

劉藻取了匕首,小心地將謝漪的衣袖割開。那衣袖濕得不成樣子,將袖子卸下,劉藻滿手都是血。

一段雪白的小臂露出,眾人全部倒抽了一口冷氣,劉藻目眥欲裂,手克製不住地顫抖,傷口處的血,竟已發黑。那短刀淬了毒。

劉藻猛地轉身,望向眾人,一揖到地:“救她!”

幾名大臣全部鎖起了眉,解毒與止血不同,他們怕是無能為力。武將耿直一些,衛尉是上過戰場,打過匈奴的,上前仔細查看後,道:“這毒臣見過,匈奴人的騎兵中常用。怕是得刮骨。”

“刮、刮骨?”劉藻望向謝漪。

“唯有刮骨一途,臣軍中有一軍醫,醫術高明,尤善應對刀傷、箭傷之流,對毒也知之甚深。”衛尉稟道。

劉藻彆無辦法,隻好道:“速去請。”

衛尉立即出門。

任血這樣流也不行,那幾名大臣一番謹慎商議,下了手去治,先止血要緊。衛尉出了靜室,簽發一條手令,往城外棘門營召那軍醫來。

衛尉乃是謝漪門下,耳濡目染,頗具心計,想了想,又簽了兩條手令,再召兩心腹,各走一條道,趕往軍營,同是召軍醫。

此次行刺非同一般,刺客背後之人,手伸得這樣長,若是將他的人中途攔下就不好了。多派兩路,穩妥些。

待醫官至,血已被止住了,餘下的便由他們接手。五名大臣在這寒冬臘月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不住慶幸,還好將血止住了,解毒便不是他們能使得上力的。

來的醫官,為首的是太醫令,其次太醫丞,餘下還有幾名小醫官俱是醫術高超之輩。他們先是聞說皇帝遇刺,傷到謝相,連忙趕來,行至半路,又聽聞那刀上淬毒,一顆心不知受了幾度嚇。臂受刀傷還可救,中了毒多半是要聽天由命了。

劉藻未離開半步,隻退在一旁,不妨礙醫治,眼睛卻一直牢牢地鎖著謝漪。她知謝相中毒後,心中便亂得很,百般滋味,又苦又澀。她想到七日前,她問謝相:若是我遭遇不測,姑母可會徹查。

謝相不肯理她,她卻追問不舍。像是教她問得煩了,謝相道:“我怎會使你遭遇不測?”

如今想來,劉藻眼中都是淚。

太醫自榻邊退開,至皇帝身前,膽戰心驚地稟道:“這毒歹毒而刁鑽,臣無能,隻能暫緩。但這毒,臣曾在邊城見過,乃是匈奴慣用之毒,若能尋到能解毒之人,謝相還有……”

他沒說下去,但任誰都能聽出未儘之語,是謝相還有一線生機。

這番話一說完,太醫令便連連叩首,自責無能。

劉藻點點頭:“的確無能。”

太醫令頓時口不敢言。劉藻望著謝漪,心亂得一塌糊塗,她努力克製了暴躁,道:“有軍醫能解此毒,你將情勢緩住,謝相但凡有分毫差錯,你與刺客同罪。”

太醫令再不敢說什麼,連忙回到榻前忙碌。

謝漪閉著眼,仿佛睡著了一般,但劉藻卻看出,她的眼底,雙唇都泛起了青紫。自責已開始泛濫,怨自己無能,竟讓刺客混入高廟,竟讓謝相為她擋了刀,她寧可自己死了,也不由謝相代她受苦。

直至入夜,軍醫方風塵仆仆地趕來,至榻前診斷之後,歎了口氣,道:“毒已深入骨髓,醫治起來,怕不容易。”

劉藻一聽這樣的話就暴躁:“不容易也要治!”她說罷,又恐驚著謝相,她這般不穩重,謝相興許會失望。劉藻又放低了聲音:“治好了謝相,朕封你萬戶侯,世襲罔替,治不好謝相,君滿門俱死!”

劉藻一麵說,一麵輕柔地撫摸謝漪的臉頰,眼睛紅得充了血。

軍醫見她這模樣,怕得要命,唯恐丞相中毒,皇帝也出什麼事。隻是醫者仁心,軍中之人又格外直爽,相對大臣們時時計較得失,軍醫依舊關注病患,他又仔細檢查了卻才醫官所用之藥,又重新檢查了一遍謝相狀況,細細思索過,方道:“能治,止血及時,緩解及時,毒入骨髓,卻未入心臟。”

劉藻聞言一喜,卻聽醫官又道:“這毒是匈奴人所用,並不立即致命,使毒性留於骨髓,是要讓中毒之人為保命而舍一肢,歹毒至極。邊城的勇士,疆場的戰士,舍了一肢,又如何再馳騁沙場?故而縱然能解,解起來也是折磨無儘,讓人恨不能立即去死,寧可不活,也不願受這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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