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 / 2)

謝相 若花辭樹 5993 字 6個月前

劉藻自是知曉,這是謝相在的緣故,她是她的藥,她在,自是藥到病除。有這一番心思在,劉藻不免覺得高興。她努力忽略了謝相在此,有幾分真心,也極力不去想她那日滿目的厭惡與口中那一句惡心。與自己說,往後是好是歹,暫且不論,眼下總是好的。

然而假象終歸是假象,劉藻知道。平和的表象下,心在無聲無息地腐爛。看似疏通的鬱氣,更深處卻彌漫著更為深刻的悲傷。

又過半月,劉藻大好了,這一陣子,朝中有謝相看著,並無亂象,大臣們仍舊各司其職,倒是與了梁集一口氣喘,但也緊緊一口而已,掀不起風浪。

劉藻重又視政,謝漪也回府去了。

三月春意爛漫,宮苑之中滿目芳菲。

謝漪入宮來,與她商議太後之懲。太後敗局已定,隨時可下詔拿下。也的確是時候商議此事了。

二人便入苑囿,一麵交談,一麵行走於春.色中。

劉藻道:“我已思慮再三,欲遷太後入長門宮。”

長門宮是陳皇後廢黜後所居,用以幽禁太後,正是合宜。

謝漪聞言,也挑不出什麼不好。太後不能廢,但也不可不罰,遷入長門,雖無明詔廢黜,卻有隱藏含義,朝中人人都懂。她道:“明日臣便上奏。”

劉藻搖了搖頭:“不必謝相上奏。”

謝漪便不讚同,還要勸說,劉藻笑了笑,眼中盛滿暖暖的光芒,道:“我總不能老躲在謝相身後,我想有一日,也能站在謝相身前。”

她說著這話,眼中有少許靦腆,可麵上神色沒有半點動搖。

謝漪見此,也笑了一下,語氣隨之柔緩:“我保護你,是應該的。”

劉藻聞言,心口有些甜,有些酸,還有些細針紮入般的疼。

苑囿中那一處桃花開了,清風一吹,花瓣散了滿園,空中還有柳絮,漫天飛舞。謝漪止步,劉藻也停了下來,朝她看去。

謝漪的目光就像這春風一般,幾能熏人欲醉。劉藻沉醉在她的目光中,固執道:“我保護你,也是應該的。”

“傻孩子。”謝漪搖頭笑道。

這便是默認了。劉藻頓覺欣喜。

謝漪複前行,柳絮紛飛,飄落在她發上。劉藻看到,欲為她揀下,手還未抬起,便像僵住一般,克製地握成了拳。

她將手背到身後,幾度猶豫,終還是問出了口:“你可還怨我?”

她因她病,軟化下來,不再提起,那她心中是否已原諒了她?劉藻忐忑非常,心中慌到了極致,她望著謝漪,欲看清她臉上每一點細致的變化。

謝漪沒想到她竟主動提起,憐愛地望著她道:“我早已不怨你。”

劉藻驚喜。

“那日的話,過分無禮,惹得陛下傷心,是我不好。”謝漪歉然道。

她說的是那句讓她日夜痛苦的話。劉藻無措地站在原地,本就是她無禮在前,不該讓謝相來向她道歉。她心慌得很,囁嚅道:“本、本就是我……”

謝漪卻以溫厚的目光阻止她說下去。

劉藻的心猛然間像是被剖開挖出般劇烈地疼,她預感到謝相要說什麼了。她的臉色煞白,眼中有抵觸,有無力,有哀求,可她終是什麼都沒說,默默等著謝漪說下去。

謝漪驚於她的敏感,更是心疼她的緘默,可事到如今,有些話,總該說開了。

“你年幼之時,也曾大病過一場,我卻不能日夜照顧。”那時她正博取昭帝信賴,而陛下離宮不久,朝中有不少宗親大臣,暗中派人盯著這先太子之女。

“有一夜,我當真憂心,便冒著風險,夤夜潛入老夫人宅中,親來探望。你燒得糊塗,卻很乖巧,既不哭也不鬨,隻是閉著眼睛,說身上疼。我喂你用了藥,即將離去之時,你竟醒了,見了我,便衝我笑,喚我姑母,說,要永遠陪著姑母。”

那時她已許久不見陛下,常聽人言,孩子忘性大,她原以為她必是早將她忘了,卻不想她還牢牢地記著她。

而如今,她長大了,知曉了往事,卻生出彆的心思,不肯再喚她姑母,隻肯稱她謝相。謝漪心痛惘然,可她望著劉藻的目光卻仍舊柔和,沒有半分責備:“我理當照護你,待你好。前半世蒼茫而過,回憶起來,多半是你。後半生你若想要,也願都與你,高廟遇刺那回之事,來日再有,我仍會擋到你身前。隻是男女之情,我當真給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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