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6885 字 3個月前

謝漪已心軟了,但她想起,從前萌萌也答應過她會照顧自己,結果卻是食言。

“這樣的話,陛下從前也說過。”謝漪平靜道。

劉藻便無話可說了,她言而無信,是她理虧。

謝漪低頭繼續看奏疏。

一室寂靜。

劉藻就如被什麼撓著心肺,難以安寧,她不時看一看謝漪,又不時翻轉個身,在床上輾轉翻騰,不過一會兒她就滿頭是汗,連呼吸都重幾分。

謝漪不理她,她難受得緊,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禁不住哀哀道:“漪兒。”

謝漪的筆停頓了片刻,劉藻心都提起來,眼巴巴地盼望謝漪能看她一眼。可很快筆又落下來,繼續流暢書寫,傳入她耳中的是謝漪冷淡的聲音:“陛下歇了吧,若覺臣吵擾,臣移去書房也是一樣的。”

“不要!”劉藻忙道,不敢再鬨了。

她閉了眼睡,哪怕睡不著,也不敢睜眼,不敢出聲。

竹簡翻動的聲音不時傳來,輕微而舒緩,很能促人睡眠。大約是累了,劉藻合了會兒眼,睡意竟就漫上來了。

她雙目沉重,就要睡去,半夢半醒,忽然驚了一下——謝相不理她了。

她猛然睜眼,尋找謝漪,看到謝漪就在不遠處,便鬆了口氣,而後又犯起愁來,謝相何時方會再理她。

眼前逐漸模糊,如同一汪溫水包裹了她的身子,舒適而倦怠。

劉藻的呼吸平緩起來,一下一下,綿長而規律。謝漪站起身,走到床邊,替她掩了掩被角,又用手心試了試劉藻額頭的溫度,確定沒有發熱,方安了心,回到書案後,繼續手中的事。

大病之後,四肢酸乏。又因醫官叮囑,務必要再養上半月,劉藻便一直在寢殿中,不曾往前朝。

幸而前朝有李聞支應,還有韓平也能頂事。她升任廷尉後,上手極快,且借著孫次卿的案子立了威,雖後來居上,竟無人敢輕視。

至於禁內,原先她還得看一看賬冊,管一管宮中黃門與女官的提拔與貶謫,但謝漪來後,便不必她過問了。

前朝後宮,都用不著她。劉藻也隻能好好養病。

這原是很好的,她什麼都不必管,安安生生臥著便可。但謝漪不理她了。劉藻便是怎麼都不安生,時時刻刻都想著這一事。

她在床上臥了半月,眼下好全了,便欲起身,但醫官不許,要她再多歇上兩日。劉藻正欲動怒,便見謝漪捧了飯來,連忙調轉臉色,嚴肅道:“就聽愛卿的,朕多躺上幾日,養病總得打根底養好了才是。”

醫官做了一揖,當麵忍著,背過身便難掩笑意。

謝漪自也聽到了,卻是不動聲色,將托盤置於幾上,過來扶劉藻起身。

劉藻雖已病愈,身上卻乏得厲害,抬抬胳膊都覺無力。謝漪來扶她,她連忙歪到謝漪身上,口中氣喘籲籲道:“多謝漪兒。”

她就是再虛弱,也不至於喘成這樣的。

就是裝的。

謝漪將她扶起,好好地在她身後墊了迎枕,使她靠得舒服。劉藻假作虛弱,仍是半歪在謝漪身上。謝漪既不動,也不催促,由她靠著。

她蹭到謝漪肩上,對著她的耳朵,委屈道:“你真不理我了?”

謝漪的耳朵立即就紅了,眼中也有了笑意,她忙克製住,冷聲道:“先用膳。”

劉藻沮喪,謝相還是不肯理他。但她也不敢再賴在她身上了,乖乖坐起,靠著迎枕。

謝漪將湯匙遞上,劉藻接過,不知怎麼興許是無力,平日小巧的湯匙這時握在手中竟有些沉。她嘟噥道:“使不動。”

這湯匙是嵌了金的,的確有些重量,萌萌方病愈,還是彆使力的好。謝漪想著便接了過來,親手喂她。

劉藻又活過來了,她口中淡著,沒什麼胃口,可謝漪喂她,她能吃下一整碗肉糜。直到著實咽不下了,方搖了搖頭,示意夠了。

謝漪並未立即扶她躺下,讓她倚著迎枕再坐了會兒。

劉藻眼巴巴地看她,盼著她能回頭與她說句話。她的目光熾烈,有如實體,走到哪兒便跟到哪兒,謝漪讓她瞧得不自在,想起掖庭令早前便遞了話來,有事要稟,便起身道:“掖庭有事要稟,臣且去瞧瞧。”

她說罷,不等劉藻出聲,便去了。

劉藻看著她離去,眉眼一點一點地耷了下來,心口既酸且疼。

謝相真的不理她了。

殿中是無人的,因謝漪與劉藻一般,二人獨處時,不喜宮人在側。

劉藻獨自一人,越想便越心慌。她忽然就想起一事,她與謝相相識十五年了。她一陣恍惚,而後便擔憂起來。

謝相從未與她生過這樣久的氣,她是否已厭煩她了,故而她一病,一與她添亂,她便煩了。

這念頭一起,劉藻就慌得很。她覺得很奇怪,分明能篤定謝相是忠貞之人,一旦動心,便絕無變心的可能,為何她還這般不安。她閉上眼睛,反思己過。

反思著反思著,她又想起她已有半月未沐浴了,因病著,不好挪動,且怕著了涼,又添風寒,故而半月來,都隻是謝漪絞了帕子來替她擦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