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7239 字 3個月前

上元佳節,漢宮中有祭祀太一神的習俗。

傍晚,皇帝與皇後在建章宮的神明台上,祭祀太一。

月上柳梢,長安城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胡敖換了身便衫,騎著匹馬,繞過行人最多的那一段,回了家。

他忙了數月不曾歸家,乍然佳節回府,門上老仆都嚇了一跳,忙迎上前,關切道:“郎君回府了,可是宮中出了事?”

胡敖笑著擺了擺手,以示無事。

入了府,夫人聽聞他回府,也急忙出迎,見了他,當頭亦是一句:“可是出事了?”

胡敖扶著她入內,直至座上歇了,方緩緩道:“不過是得了一日假。”

得了一日假?夫人疑惑,她也曾是宮中侍婢,知越是年節,宮中便越是忙碌,豈有在忙碌之時與宮人假的。

“皇後處不需人侍奉嗎?”夫人問道。

一提起這個,胡敖便沒了方才閒適悠然的自得,歎息道:“皇後自是需我侍奉的。”

夫人眼露疑惑,不等她發問,胡敖便憂愁道:“可陛下嫌我礙事。陛下瞧我的眼神,活像皇後欲納了我做小一般,生怕我與她爭寵。時常尋機將我支開。”

夫人便一掃疑惑之色,笑了出來。

因是在家中,無甚顧忌,胡敖便多抱怨了兩句:“原以為改去侍奉皇後,便不需看陛下臉色了,哪知她醋勁這般大,皇後與誰好聲色些,她都覺受了冷落。”

陛下愛寸步不離地黏著皇後,此事滿朝公卿皆有所耳聞,夫人在宮外也聽說了些,這時禁不住笑,卻還是為皇帝的顏麵辯白了兩句:“新婚燕爾,自然恩愛,陛下敬重皇後,難免著緊些。”

正旦成的親,今日十五,不過半月而已,新奇之感未退,恩愛也是尋常。

說到這個,胡敖也嘖嘖稱奇,他算是局中人,自知帝後磨了十餘年,漫漫歲月,光陰無情,再多新奇也該磨沒了。可偏偏,她們成了親後,竟當真如新婚燕爾一般,恩愛纏綿。

她們二人,便好似永遠不會看厭了對方,過去多久,都不會消減深情。

今日上元佳節,從數日前,陛下便開始纏著皇後,說是要上元之夜,微服出宮,遍覽長安夜景,與民同樂。她日說夜說,即便皇後覺得不妥,也不忍她失望,隻得答應了她。

而後,陛下便看到了侍立在側的他,覺得他很煞風景,裝著仁慈,與了他一夜假,要他不必隨侍。

胡敖落得清淨,可與夫人說到此處,仍不免去想,陛下與皇後到了何處。

今歲的太一祭格外早,夜幕落下不久,便已是尾聲。大臣們雖驚訝,可祭祀的時辰都是神明台算過,上達天意後方才定下,故而他們雖奇,卻也不敢問什麼。

祭祀一畢,劉藻趕忙去了最近的一處宮室,宮室中謝漪正攜尋常的衣衫等著她。

說是尋常衣衫,其實也是她平日裡穿的,隻是看起來無甚漢室標記,不會泄漏身份罷了。

劉藻與謝漪討好地笑一笑,隻揮退了宮人,也沒避著謝漪,當麵就寬衣解帶起來。她急著出宮,手腳便有些急,竟將衣帶解成了死結,打不開了。

謝漪看不下去,一麵幫她解,一麵溫聲道:“莫急,還早著,眼下街市尚且冷清著呢。”

還早嗎?劉藻遲疑,轉頭望窗外,窗外天都黑了。她就問:“皇後去過上元夜?”今夜的燈會便名上元夜,既簡單又形象。

謝漪聽到她稱她為皇後,眼中便劃過一抹清淺的笑意。自成親後,萌萌便似欲炫耀一般,張口閉口都稱皇後,可過去十餘年的習慣又輕易改不了,她有時又會忘記,稱回謝相,於是就一時皇後,一時謝相,但憑她心意。

劉藻說著,撐起雙臂,便於謝漪為她寬衣。

“自是去過的,長安人士,哪裡會沒去過上元夜。”謝漪低垂著眼眸,看到她的裡衣是她為她縫製的那一身,便有些無奈。

萌萌對這身衣衫愛不釋手,除了換下送去浣洗,都是非穿不可的。

過兩日再為她縫製一身,否則穿壞了,她又該心疼。

“我就沒去過。”劉藻說道。她年少居宮外之時,外祖母事事謹慎,偶爾也會攜她外出,透透風,但熱鬨處是決計不去的,唯恐招人話柄,引宮中忌憚。

她一說完,又思念起外祖母來。她們成親的第二日,劉藻便攜謝漪去外祖母的墓前祭拜過了,可對著冷冰冰的墓碑,和對著活生生的人,總歸是不同的。

謝漪動作一頓,而後仔細地為她係上腰帶,與她溫柔道:“我帶你去。”

劉藻頓時就高興起來,迫不及待地扯過一旁的大氅,為謝漪裹上,而後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謝漪便緊隨著她,哪怕到了宮外下了車,也沒將手收回。

人前親密,究竟失禮。謝漪還是沒忍住,將手往回拉了拉,用氅衣稍作遮掩,卻究竟沒將劉藻甩開。

劉藻還未發覺,她興致勃勃地左顧右盼,見了什麼都停下觀摩。隻是她的習慣很好,隻看不說,絕不隨人喧擾。

果真如謝漪所言,這時街市上人流不多,店肆小攤間隻站了三三兩兩幾個人,店主人尚能從容應對,帶著笑意,將客人照應得妥妥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