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放置著一張休憩用的木床,雲敘白將捆住手腳的“嬌淮”綁在床上,還貼心地給他蓋了被子。
鎮長嘴裡塞著手帕說不了話,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憤怒地瞪著雲敘白,還在試圖掙紮。
嬌淮看著被捆成八爪魚的身體,唏噓道:“我為組織付出了太多。”
“組織一定會記得你的功勞。”雲敘白拍了拍嬌淮的肩膀,微笑道:“鎮長大人,去把塵函和田憚叫過來吧,記得演好一點。”
“放心,我可是演技派。”嬌淮扶了扶眼鏡,懶洋洋地把手背在身後,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容,推門去了。
不多時,他領著塵函和田憚回來了。
塵函看到床上的小可憐,鼓了鼓掌:“你們下手可真夠快的,我還擔心會出岔子。”
“剛剛一路過來傭人們跟嬌淮打招呼,他演得跟真的鎮長似的。”田憚笑了起來:“演技見長。”
嬌淮得意地挑了挑眉:“我天賦異稟。”
“彆貧了。”雲敘白說:“你們看好鎮長,我和嬌淮去小樓。”
聽到“小樓”兩字,原本安靜下來的鎮長又掙紮起來,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嗚”聲,目眥欲裂。
雲敘白掐住他的下巴,眸色一暗:“你有意見?”
鎮長與他對視,眼神複雜,憤怒之下藏著一絲哀求。
雲敘白彎下眼尾,一副好商量的模樣:“這樣,我不碰那棟樓,你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你的陰謀。”
鎮長瞳孔輕顫,閉上了眼睛。
雲敘白輕笑一聲,鬆開手,沒有要糾纏的意思:“嬌淮,走了。”
雲敘白算準了鎮長現在不願意說真話,乾脆晾一晾他,趁天色還早去找點線索(把柄)回來談判(要挾),到時候不怕他不說。
雲敘白端著一盆清水,和嬌淮去了小樓。
小樓詭異危險,這盆水可以召喚井鬼,多一重保障。
嬌淮揉了揉臉,揉出一個三分悲傷七分深情的表情:“我進去陪一會兒夫人,沒我的命令,不許人靠近。”
傭人們雖然覺得鎮長帶著“傻子”一起進夫人的房間很奇怪,但鎮長看起來那麼難過,他們不敢提問,隻好低頭應是,輕手輕腳地散了。
站在門外就能聞到那股奇異的香氣,進入屋內後,那種冷冽中夾雜著一絲腐朽的香氣從四麵八方包圍而來,幾乎要滲入骨髓。
上次他們迫於形勢,隻粗略掃了幾眼客廳,這次披了鎮長的馬甲,完全可以明目張膽、細致入微地觀察。
小樓一共兩層,一樓是客廳和書房,女主人生活的痕跡被完全保留,他們看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直接上了二樓。
二樓的異香更加濃鬱,兩人循著異香來到一間房前。
氣溫明顯下降了許多,雲敘白感覺盆子裡的水隱隱有結霜的趨勢。
嬌淮看了雲敘白一眼,輕緩地推開門,馥鬱冷香撲麵而來,嬌淮差點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個房間裡整棟小樓裡裝飾最考究的,擺滿書籍的書架上一塵不染,桌上擺著一副沒下完的棋,棋子光滑無塵,似乎有人常常把玩。
窗邊放著一束盛放的山花,一半在陽光下,枝葉舒展,生機盎然,還帶著清晨的露水。另一半留在房間裡,褪色乾枯,葉片蜷曲。
這種野花隨處可見,生命力十分頑強,卻抵抗不住房間內陰氣侵襲。
東牆邊擺放著一張雕花木床,半透明的床幔輕輕拂動,隱約能看見一個身材曼妙的身影。
雲敘白放下水盆,示意嬌淮退遠些,親手掀開床幔。
一個穿著素白旗袍的女人安靜地躺在床上,雙手交疊置於腹部,烏黑潤澤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胸前,她不施粉黛,皮膚光滑細膩,麵色紅潤,美得像畫中人。
她就是異香的源頭。
她仿佛隻是睡著了,胸口卻沒有呼吸起伏。
嬌淮抬眸,聲音疑惑:“這是……”
雲敘白後背無端生出一股寒意,示意嬌淮噤聲,放下床幔。
雲敘白想退出房間,一轉身突然看見一張慘白的臉。
那臉距離他不過十公分,一雙滿是愁緒的眼睛凝視著“鎮長”,緩緩流下一行清淚。
這張臉除了氣色不好,分明和床上女人的臉一模一樣!
雲敘白抿了抿唇,鎮定自若地掀開床幔確認了一遍。
女人好好地躺在床上。
嬌淮見他臉色不對,低聲問:“怎麼了?”
雲敘白朝身後使了個眼色,嬌淮回頭看了一眼,神色如常:“嗯?”
雲敘白意識到嬌淮看不見身後的女人,沒有解釋。
他再次轉身,坦蕩地與那張慘白的臉對視。
她看起來很虛弱,身體呈半透明狀,像一團縹緲的霧,輕易就能打散似的。
床上的女人早就死了,這是她的靈體。
她看了眼窗外的花,那一半肆意盛放在陽光下的花朵,花瓣染上溫暖的金色。即使這花並非名貴品種,也令人心生傾羨。
女人發現雲敘白能看見她,眼神顫了顫,薄唇微張,無聲地說了幾個字:讓我解脫……
小樓裡光線昏暗,但白天陽氣重,她的靈體越來越透明,她慘淡一笑,深情地看了一眼“鎮長”後,躲進陰暗的角落裡,消失了。
冷風拂過,黯淡乾枯的花瓣在空中打了個轉,緩緩落地,被陰影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