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仵作行人(14)(1 / 2)

“老娘?”齊夫人聽到榴花的話,額頭上青筋直跳,簡直不敢相信這個自稱是從榴花嘴裡說出來的。

說好的柔弱無依小白花呢?

“怎麼?”榴花知道雲敘白就站在身後,自己不再無依無靠,她調整語氣,態度強硬幾分:“齊夫人從哪裡聽來的流言蜚語,我一個四海為家的賣藝人,怎麼會和你家老爺扯上關係。”

齊夫人沒想到她嘴皮子那麼利索,和傳言中非常不同,絕對不是自家老爺喜歡的類型,心裡有些動搖。

雲敘白把齊夫人的反應看在眼裡,教榴花問齊夫人,是不是長舌男暗中搞鬼,偷偷找齊夫人嚼舌根。謠言已經被榴花製止,按道理不會傳到齊夫人這裡,但她還是帶著穩婆來找榴花了。

榴花一問,得知確是長舌男找到齊夫人,胡編亂造了一通。

榴花和齊夫人說發生在鬨市的事情,又道:“那無賴示愛不成,處處胡編亂造,齊夫人這是被他當槍使了!”

齊夫人咬了咬牙,眼裡騰起一股怒火。

雲敘白勾起唇角,又給榴花支招:“你要學會利用輿論,齊夫人敢在大庭廣眾下羞辱你,你也要還她幾分顏色。到處都是揀軟柿子捏的人,你表現得軟弱,彆人就以為自己可以在你頭上踩兩腳,你態度強硬,他們反倒會退避三分。”

雲敘白一句一句教,榴花眼睛亮了起來。

圍觀她們的人越來越多,榴花不再害怕,理直氣壯地看著齊夫人,提高嗓門:“既然大家都在,請再給我做個見證。我榴花身正不怕影子斜,對齊老爺沒有半分想法。但是齊夫人今天不分青紅皂白,帶人來我這裡堵我,還辱罵我。在場的各位都見到了,他日我若是出事,一定和齊夫人逃不開乾係!”

圍觀群眾聽到這話,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還有人大著膽子回應了兩聲,讓榴花彆怕。

齊夫人聽到議論聲,裡麵夾著“潑婦”之類的字眼,臉上一熱,總覺得所有人都在對她指指點點。

圍觀的群眾弄清來龍去脈,有人站出來給榴花說話:

“我親眼看到榴花拒絕齊老爺的,這謠言早就澄清了啊!”

“就是,沒證據就來人家門口鬨,還要不要臉了?”

齊夫人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看榴花的眼神越發惡毒。

但是群眾和輿論站在榴花這邊,任她再有權勢,也無力挽回。

“齊夫人,還愣著乾嘛,請回吧。”榴花笑盈盈地看著她:“下次要擦亮眼睛,不要再被人當槍使了。對了,你最好祈禱我最近不會磕著碰著,畢竟很快全城都知道你來找過我麻煩,要是我出了什麼事,肯定都算在你的頭上。”

齊夫人很氣,但是她怕犯眾怒,隻好咬牙切齒地走了,一路上的目光讓她抬不起頭來。想到回去還不能暗地裡報仇,頓時更氣了。

穩婆跟在齊夫人身後,走著走著回過頭來,對榴花溫柔笑笑,比了個大拇指。

榴花看到這一幕,眼眶一熱。不管重來與否,穩婆都是那個給她溫暖的人。

[唉,要是當年有人像敘哥一樣幫榴花一把,也不至於落得那麼慘的下場。要是每個人遇到困難的時候,能有一雙溫暖的手拉一把就好了]

[敘哥說的對,很多人就是欺軟怕硬,越是忍讓,越會讓人欺負到頭上來。遇到事情先彆慌,想想有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自己先怕了,欺壓者會變本加厲]

[哈哈哈遇到事情想想敘哥會怎麼做,他就是我的正能量]

[輿論就是把雙刃劍,齊夫人想用這把劍捅榴花,結果被敘哥捅回去了,爽啊]

齊夫人走後,群眾們圍上來和榴花說了會兒話。人們為她憤憤不平,又鼓勵她,讓她不要怕,要是發生什麼事,他們也會幫忙。榴花一一應下,生前的一幕幕和此刻重疊,她有些恍然,五味陳雜。

前世,她從未感受過善意,以至於她以為這個世界隻有黑暗。

榴花看向站在身後的少年,他唇邊帶著淡淡笑意,眉眼無可挑剔,垂眸往下看時,眼神深邃。他帶著一身鋒芒,仿若一束光,照亮榴花眼中的黑暗世界。

榴花透過雲敘白,看到了當年乾乾淨淨的自己。

人群漸漸散了,榴花再無忌憚,在眼眶裡轉了十幾圈的眼淚砸了下來。

榴花攤開手掌,眼淚落在掌心,她看到眼淚變成鮮血,染紅雙手。這些年來,阿紅從來不讓她親手殺人,她便一直逃避。現在她終於直視這個問題,才發現手上早就沾滿鮮血。

她變成自己最憎恨的那種人,用壓倒性的能力剝奪他人生命。時間太久了,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從哪一天開始變的,不知從哪天開始,心裡的黑暗和惡念占了上風,將她推入深淵。

雲敘白知道榴花正在找回初心,沒有打擾她。

記憶已經被他們改寫,不再按原來的事件線發展。齊夫人根本沒有時間和心思買通屠夫殺人,她最近為了躲避議論,根本不敢出門。

榴花振作起來,說服師父,提前離開這裡。

故事到這裡,結局已經截然不同。榴花知道這隻是雲敘白送給她的一場美夢,但是她知足了,她放下了所有。

“我已經知道答案,原來我隻是想知道重來一次,能不能避開這場滅頂之災,能不能得到一點溫暖。”榴花放下包袱,沒有繼續前行,她露出釋懷的笑容:“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更多,有黑暗的地方一定會有光,隻要抓住光就能逃離黑暗。我要是早點發現這一點就好了。”

雲敘白張了張唇,原本想說“現在也不晚”,但是他發現,已經晚了。

榴花看出他的情緒,笑說:“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經能坦然麵對所有懲罰。”

雲敘白已經完成任務,麵前的畫麵開始扭轉,場景即將轉換。雲敘白定了定神,發現他們出現在一個房間裡,床上躺著一個病重的女人,正是齊夫人。

齊夫人臉色慘白,嘴唇沒有血色,臉頰瘦得凹下去,頭發淩亂,和之前養尊處優、盛氣淩人的模樣相差甚遠。

在齊夫人身邊,漂浮著無數道漆黑的鬼影,他們圍在齊夫人身邊,發出詭異的哭聲,有的掐她的脖子,有的咬她的手,一咬一塊黑印。

齊夫人落了滿身冷汗,夢裡不停抽搐,嗚嗚咽咽地掙紮,十分痛苦。

榴花看到這樣的齊夫人,記憶湧上來:“我死後不久,阿紅來看過齊夫人,她犯下的罪孽很多,當時已經惡疾纏身,阿紅說這是她的報應,沒有插手,讓她受儘折磨才死去。”

現在再看到這一幕,榴花內心竟然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她歎了口氣,確定自己真的放下了所有。

過往一切皆是作繭自縛,如今她破開厚繭,終於解脫。

[看榴花的表情,有種看破紅

塵大徹大悟的感覺]

[原來齊夫人是這麼死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也不算便宜她了]

[我全程眼睛沒離開過主播,我覺得他渾身散發著光芒,這男人該死的有魅力]

[嗚嗚嗚我們家崽崽太暖了]

[“恭喜霸霸順利完成任務”打賞了天上的星星為你隕落*100場]

雲敘白帶著榴花離開壁畫世界,回到老板娘的房間裡。

一人一鬼剛現身,房間裡的所有目光瞬間落在他們身上。

幾人都想開口問問題,阿想卻搶在所有人前頭,睜著紅色的卡姿蘭大眼睛說:“老板,她沒有動。”

阿想眼神直白,仿佛在用眼神和雲敘白說“漲工資漲工資給我漲工資”!

被阿想攥住心臟的穩婆瞬間收起擔憂的情緒,白白的眼球快翻到天上去。

雲敘白對阿想笑笑:“我知道了。”

玩家們看到雲敘白的神色,就知道沒有問題,紛紛放下心來。

“都解決了嗎?”兔子問道。

雲敘白點頭,他沒有急著執行下一個任務,給了榴花一點時間。

榴花走到穩婆麵前,凝視著她的眼睛,溫聲細語地說了一遍在壁畫世界中發生的事。穩婆聽了又哭又笑,表情十分精彩。

“阿紅,我現在才知道,有些事情是可以逆轉的,可惜當時的我不懂。再走這一遭,我發現經曆過的黑暗早已黯淡模糊,刻在我腦海深處的,是在人生最後一段日子裡,照進生命的一束光。”榴花笑著說出這段話,眼裡流出晶瑩的淚水:“阿紅,是我們忘掉了初心。”

穩婆抿了抿唇,積壓在心裡的怨恨悉數散去:“是我錯得離譜,錯誤已經造成,沒有辦法彌補,我願意償還。”

穩婆的心結與榴花有關,榴花釋然,她也釋然了。

玩家們聽到她們的對話,感概頗多。

這個副本的npc和以往經曆的副本有些不同,她們有血有肉,內心情感很複雜。

雲敘白喚醒她們心中的良知,讓她們與普通的工具人npc有了區彆。

原以為十惡不赦的npc在麵前懺悔落淚,玩家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麵,他們深受觸動。

但是他們知道短暫的溫情之後,有怎樣的殘酷等待著榴花和穩婆。

雲敘白拿起鑲嵌在壁畫中的玉佩,牆壁上的壁畫瞬間黯淡無光,逐漸消失。

白皙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玉佩,雲敘白眯了眯鳳眸:“生前的賬我們已經算完,現在該來算下一筆了。”

榴花的身影僵了僵,她轉身看向雲敘白,抹乾眼淚:“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穩婆看著榴花,釋然一笑:“該來的總會來。”

一碼歸一碼,雲敘白心裡一直算得很清楚,所以沒有心理負擔。

玉佩一旦啟動,就停不下來了。慘死在客棧裡的怨靈們從玉佩中鑽出,將榴花和穩婆團團圍住。冤魂的叫囂聲衝破小小的客棧,整座房子都在震動。

這是她們應當承受的報應,曾經犯下的罪孽,一筆一筆歸還其身。

眼前的畫麵有些殘酷,玩家們紛紛退開,隻有阿想很興奮地吸著陰氣。

兔子抱著雙手,歎息一聲:“冤冤相報何時了。”

雲敘白淡聲道:“就在此刻了結,什麼仇恨都有終結的時候。”

冤魂散去,榴花和穩婆灰飛煙滅,客棧荒蕪,發生在這裡的一切即將掩埋在時光的洪流之下。隻有他們記得這裡發生過的事情。

阿想吸飽陰氣,藏起來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