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入口被幾個籮筐擋住, 像是有人慌亂之下拿過來將入口擋住。
“我師父他們就在地窖裡邊?”
淨空幾個人湊到地窖入口這裡,羅霄抓住把手,伸手就將入口的蓋子掀了起來。
“咻!”
掀開蓋子的一瞬間, 一道金光從地窖之中飛出, 淨空幾人驚叫了一聲,直接被這道光給掀飛出去。
發出光芒的乃是一顆金色的珠子,此時立在半空中,滴溜溜的轉著。
白減伸出手去,珠子立刻便落在了他的手裡, 金光收斂, 重新隱沒在珠子裡, 這時候大家才看清楚, 那是一顆佛珠,而在佛珠上,則是雕刻著晦澀難懂的梵文。
“……師叔祖的佛珠?師父他們真的在這裡!”淨空驚喜的說道, 他第一眼就認出了這顆佛珠正是他師父玄德的。
說到這,他立刻轉頭,大聲的對著地窖裡邊喊:“師父, 是我們啊, 我是淨空啊,你彆攻擊我們了!”
“……淨空?”
地窖裡傳來玄德驚疑不定的聲音。
地窖入口已經被打開了,淨空湊過去, 探頭往裡看去,立刻看見了站在底下的賈禮和羅伊兩人,他高興的喊道:“是啊, 師父,是我啊……對了, 師叔祖也來了,他來救我們了,這下我們肯定會沒事的。”
玄德驚疑不定的道:“師,師叔祖……你師叔祖也來了?”
白減已經推著輪椅到了入口這,此時居高臨下的往地下看去,語氣淡淡的道:“還不滾出來?”
玄德:“……”
真是師叔!
一時間,他臉上的不知道是喜是憂,尤其是看到自己肩上的傷口,更是臉都綠了。
幾分鐘後,一群人坐在了這家人的客廳裡。
除了顧青瑾和白減,其他人都沒有任何形象的癱在椅子上,完全沒有坐像。此時他們不僅累還很餓,一放鬆下來,感覺站都站不住了。
“……師父,你受傷了。”淨空緊張的看著自家師父肩膀上的傷口。
此時這個傷口似乎已經腐爛了,流出來的血都是粘稠濃黑的液體,透著一股陰邪之氣。而這股烏黑粘稠,還在慢慢的朝著他肩膀之外蔓延。
玄德道:“沒事,就是被那東西給抓了一爪子……你們呢,你們幾個沒事吧?”
他的目光掃向淨空他們六個,見他們幾個完好無損的樣子,忍不住鬆了口氣。
淨空立刻搖頭,有些擔憂的道:“我們沒事,多虧了師叔祖他們及時趕過來,救了我們……倒是師父你,你肩膀上的傷看起來好嚴重。”
玄德看向坐在輪椅上,一直沒說話的白減,臉上露出了心虛的表情,小聲的叫了一聲:“師叔……”
白減毫無情緒的瞥了他一眼,玄德下意識的正了正身體,立即扯到了肩膀上的傷口,疼得他痛叫了一聲。
“……元一大師,玄德的傷,您有沒有辦法?”賈禮有些著急的問道。
玄德的傷可比當時淨空臉上的傷嚴重多了,此時他的臉上已經蒙上了一層青灰之色,透著一股死氣,也難怪賈禮他們擔心。
白減看向顧青瑾,顧青瑾走到玄德麵前,玄德努力打起精神跟她打了聲招呼:“顧小姐……”
他的意識似乎已經有些模糊了,眼中瞳孔也有些渙散。
白減皺了皺眉,將手中佛珠擲出去,佛珠滴溜溜落在玄德的手中,一股佛力從他手心流進,流到他的四肢百骸,他臉上的青灰之色瞬間就淡了幾分。
顧青瑾如法炮製,拿出花種,接觸到他的血肉,花種立刻在他傷口處紮根發芽,眨眼間一根綠色莖稈伸出,而後頂端處一朵紅色花苞長出,開出一朵鮮紅的花朵來。
一朵、兩朵……
頂端一共開出了五朵花朵,玄德肩膀上的黑色才褪去,傷口處流出來的鮮血變成了鮮紅的顏色。
顧青瑾伸手將花杆掐斷,沒了花,剩下的花杆及根部立刻就枯萎湮滅,不見任何痕跡。
見狀,羅伊連忙湊過去,拿出藥粉給玄德塗在傷口處,鮮血將藥粉浸濕,但是血卻很快的就止住了,然後他迅速的將傷口給包紮起來。
鮮紅的五朵花擠在一起,看上去豔麗而漂亮。
顧青瑾把花遞給精神好了很多的玄德,道:“把它吃了吧。”
玄德將花接過來,有些疑惑的看著她,遲疑問道:“吃,吃花?”
顧青瑾解釋道:“雖然傷口沒事了,但是你的靈魂卻有缺……”
她伸手抹了一下沾在他衣裳上的濃厚汁液,這些汁液裡不僅透著陰邪的氣味,還有一種破碎的魂魄的味道。
“這東西,不僅能讓你的身體變成這個樣子,也能慢慢的將你的魂魄撕成碎片……”
那些村民便是如此,他們的血肉之軀變成了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而魂魄也被生生的撕裂成無數的碎片,充滿著痛苦。
也是這個原因,這些墨色的汁液,可以說是至邪至惡,被沾到了便難以擺脫。
“而這花名……”顧青瑾示意那紅色的話,道:“這花叫紅葉蝶,因為花瓣像是紅色的蝴蝶一樣,它的花瓣能有修複魂魄的作用。”
也是玄德的魂魄隻是小部分撕毀,還能用紅葉蝶的花修複,要是大範圍的被撕碎,那可就藥石難救。
“……那要是不吃花呢?會有什麼後果啊?”羅霄好奇的問。
顧青瑾輕飄飄的道:“大概就是變成傻子吧。”
變成傻子……
玄德不敢耽誤,急忙扯了花瓣塞進嘴裡――他可不想變成傻子了。
“賈禮叔,這個小孩是誰啊?”
謝嬌好奇的問,目光落在賈禮身邊那個消瘦羸弱的身影上。
那是個瘦弱的小女孩,神色蒼白,身體單薄,扯著賈禮的衣裳,目光呆滯,透著一種傻氣來。
賈龍也問道:“對啊,三叔,這小姑娘是哪來的啊?”
剛才玄德他們從地窖裡出來的時候,他們就注意到這多出來的小姑娘了。不過那時候雖然好奇,但是也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不過現在玄德大師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他們倒是有心思詢問了。
小姑娘看上去隻有五六歲大,瘦瘦小小的,隻有脖子上的腦袋看上去格外的大。她整個人都蒙著一層一種晦暗的顏色,穿著短衣短褲,裸露在外邊的肌膚都已經全部變成了一片粘稠的黑色,不斷的往下滴落著。
而她的一張臉,半邊臉也全都變成了那種粘稠漆黑的樣子,看上去十分恐怖。
賈禮扭頭看了一眼小姑娘,遲疑道:“她大概是南山村的人,我們躲在地窖的時候,發現她躲在地窖裡的一個木桶裡……大概躲了有段時間了,吃喝拉撒都在那裡。”
他們剛開始沒注意地窖的環境,後邊才發現地窖裡邊有南瓜玉米米粒的渣滓,這小姑娘應該就是靠吃這些東西熬過來的。
隻是這些食物都是生的,也沒有多少營養,因此小姑娘變得越來越瘦。更重要的是,她的模樣,似乎正在逐漸朝著那些漆黑的怪物變化。
“南山村的人?”賈龍有些驚訝,“南山村竟然還有人活著,那東西沒找到她?”
他們還以為整個南山村的人都已經死了。
顧青瑾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女孩,才道:“應該是她脖子上那個東西的原因。”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小女孩脖子那裡,隻見小姑娘的脖子上掛著一條紅繩,紅繩上則是掛著一個白色的平安玉扣。
羅霄仔細看了一眼,最後得出了評價:“很普通的一個平安扣啊,就是這個玉好像挺好的,像是上好的白玉。”
顧青瑾道:“那平安扣上的氣息,和那些東西身上的氣息有些相像……氣息相同,那東西,大概以為她是同類,因此沒察覺到她。不過即使沒有察覺到,她的身體仍然在發生變化。大概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能變得和那些東西一模一樣。”
就像她之前所說的,這片大地都已經被那種陰邪怨恨的濁氣所籠罩著,那東西的氣息無處不在,會悄無聲息的鑽入人的體內,將人同化,把人變成那樣漆黑恐怖的東西。
嗯?
眾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小女孩身上。
羅伊盯著小姑娘看了一會兒,突然靈機一動道:“她既然是南山村的人,那她一定知道南山村發生了什麼……還有,她脖子上的平安扣又是什麼來曆?賈禮,看樣子她好像很依賴你的樣子,你快問問她南山村到底發生了啥,那抱著孩子的女人又是什麼人,總不能真是送子娘娘成神吧?”
賈禮:“……”
大概是因為他的樣子比較俊秀,氣質也比較溫和,因此這孩子看上去的確很親近他,也隻讓他抱。
隻是……
“她這個樣子,還有屬於人類的思想嗎?”他問。
顧青瑾說:“她的魂魄大部分都已經被撕成了碎片,破碎不堪,現在的一切行為,都靠著本能……不過,也許還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事情,還殘留在她的記憶中。”
羅伊道:“可是我們不問問咋知道?我看她這個樣子,明明就還保持著人的清醒,不然她怎麼會粘著你不放?”
想了一下,賈禮蹲下身子,看著這個小姑娘,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睜著一雙因為臉頰消瘦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看著他,目光有些呆滯,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在賈禮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突然道:“梁茵……”
“你叫梁茵?”賈禮驚訝,小姑娘還是愣愣的模樣,他猶豫了一下,又問道:“你知道你們村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
小姑娘看著他,突然大聲的嘶叫起來,她飛快的往後退,臉上全是驚恐,就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怎麼了,你怎麼了?”賈禮連聲問。
小姑娘啊啊啊啊的叫著,此時一道靈光激射過來,落在她的頭上,她瞪大眼睛,身體軟軟的倒在地上,立刻被一旁的賈禮給接住了。
賈禮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顧青瑾道:“看樣子,大概是想起了什麼讓她印象深刻,還很可怕的事情。便是魂魄被撕成這樣,那種害怕,仍然殘留在她的心中。”
“她這個樣子,連意識都沒有了,哪裡還能回答……顧小姐,她,還能救嗎?”賈禮遲疑問。
顧青瑾搖頭,道:“她的魂魄幾乎已經全部被撕碎了,已經沒有恢複的可能了。”
賈禮的目光顫了一下,看著小女孩,眼中露出幾分不忍來:“這孩子還真麼小……”
小女孩被他們放在桌上,她微微睜開眼,表情與目光都是呆滯的。
突然,她的嘴中一口一口的吐出血來,吐出來的血也是粘稠的黑色,就像是墨汁一樣,裡邊夾雜的全是她已經碎成碎片的魂魄。
而她的另外半邊臉,也在飛快的變化著。
其他人遠遠的避開她,不敢碰到她身上的那些“墨汁”。
羅伊的表情帶上了幾分憐憫,他歎道:“她死了,怕是再沒有人知道南山村發生了什麼。”
大概,這小女孩已經是南山村僅存的一個人了。而現在,這個人也逐漸變成了那樣的怪物。
顧青瑾走過來,道:“也不是沒有辦法知道她發生了什麼……”
其他人的目光頓時落在了她的身上。
白減了然,問道:“你想翻看的記憶?”
顧青瑾說:“記憶存在於魂魄之中,就算是碎片,也許也能看見一些東西,尤其是那些讓她印象深刻的記憶。”
“……翻看記憶,搜神嗎?可是那不是會讓人很痛苦嗎?”賈禮有些不忍的說,“她已經這麼痛苦了。”
記憶既然存在於魂魄,要想查看記憶,自然就要去在魂魄中搜取,那會給魂魄帶來極大的痛苦。
顧青瑾道:“相較於她現在的痛苦,搜神的痛苦倒是可以忽略不計了。”
她走上前去,如法炮製,一顆種子在落在小女孩的身上,瞬間生根發芽,一朵雪白的花苞要開欲開,顫顫巍巍的從枝頭中探出頭來。
而在這朵花發芽紮根的同時,小女孩臉上的痛苦之色竟是慢慢的平靜了下去,甚至嘴角還露出了一個恬淡的笑容來。
顧青瑾讓淨空拿著盆去接了盆水來,好在這裡的水還是乾淨的,雖然充滿了邪氣,但是卻仍然乾淨透徹。
將盆放在一邊,顧青瑾將小女孩的血滴落在水中,然後淩空畫了一張金符,金色的符篆微微閃動著光,沒入在了水中。
“……臥槽,金符!”
羅伊驚道,目光驚疑不定的看著顧青瑾――這是哪來的人物,他怎麼從來沒見過?
賈禮低聲道:“你安靜點,大驚小怪的,彆打擾顧小姐施法。”
羅伊立刻伸手捂著嘴,低聲道:“我這不是太驚訝了嗎?那可是金符。”
現在這世上,還有幾個人能畫金符的?除了白減那個喪心病狂的天才,也就是那些隱世不出的大佬們了。
可是顧青瑾……這個名字他們怎麼沒聽說過?
而水盆那邊,有一道輕微的聲音響起。
“滴答!”
像是有水滴落在了水中,一圈一圈的漣漪層層的蕩開而去,有一道身影出現在水中,在水中遊過。
“啊,是梁茵!”淨空脫口而出。
隻見在水中,梁茵的魂魄在水中遊動,隨著她的遊動,水中的波紋越來越多,不斷的朝著四周蕩開而去。
而此時,水麵之中浮現出一個畫麵來,正是梁茵的記憶。
……
漆黑的液體從水底咕嚕嚕的冒出來,眨眼間便形成了一個高大的人影,漆黑的人影撲向村民們,直接將他們給撕碎,血液與碎肉飛濺在四周,留下一片暗沉的痕跡來。
而飛濺出去的血液與碎肉,落在地上之後,卻變成了黑色的墨汁,而後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同樣的漆黑身影。
這樣的一幕,在梁茵的記憶中飛快的閃動著……
村民們將抱著孩子的雕像給扔到了挖開的大坑裡,斷裂的雕像腦袋滾在一旁,但是卻沒有人敢去碰。
“……就,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大家說,恐懼的將雕像埋在坑裡,迫不及待的離開了這裡。
因為梁茵的魂魄早就成了碎片,因此她的記憶也是不連貫的,一會兒變成這個畫麵,一會兒又變成了另外一個畫麵。
水麵中的畫麵一閃,變成了另外一個,那是一個寬闊的堂屋,堂屋裡站滿了人。梁茵被人抱在懷裡,瞪大眼睛看著其他人唾沫橫飛,吵得臉紅脖子粗的。
透過畫麵,有聲音從盆裡出來。
“……我們得離開村子,那個東西來報複了。她不是送子娘娘,她是魔鬼,是從地裡爬出來的魔鬼,她是來報複的,她會殺了我們的!”
“我們梁家祖祖輩輩都在這裡,怎麼能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