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2 / 2)

我不由蹙了蹙眉,方才哭得太久,隻怕一雙眼早已腫得跟核桃一樣了。

見此我索性不再辯解,自顧自垂著眸,雙眼隻堪堪露出一絲縫隙。

他卻不肯放過,狠狠掐著我腰身,湊近我耳畔嗬出一口冷氣:“上官梨,你跟我裝什麼呢。”

他大掌鉗住的地方恰巧有一處鞭痕,我疼得差點痛呼出聲,到底忍了下來,死死咬住唇,頭歪向旁側不做理睬。

他似乎察覺出某些異樣,再次抬起我的臉,凝眉道:“你怎麼了?”

我終於抬眼對上他探究的雙眸:“陛下若無其他事,便放奴婢回去吧,奴婢還有許多活沒做完。”

“朕問你怎麼了。”

“奴婢很好。”

耳邊呼吸聲愈來愈重,複又漸漸趨於平和,好半晌後,他口中方才輕輕吐出一句:

“收拾東西,隨朕回承乾宮。”

回承乾宮?我幾乎想也不想地搖頭,或許我繼續留在禦膳房會被孫杏紅虐打致死,但那又如何呢,生死原不過一念之間罷了,可若要我時刻待在他身邊,那才叫不見血的酷刑。

有時候我甚至會想,若果真順其自然被打死也挺好,這樣便不會連累家人,亦不用苦苦掙紮了。

“上官梨,你不要不識好歹。”

“陛下身邊不缺婢子,奴婢身份低微,貌醜如鹽,著實不配服侍陛下。”

“你現在倒學會自輕自賤起來了,以前是誰說自己堪比天仙,是這世上與朕最般配的人?”

聽到這句話,我遽然睜大雙眸,近乎嘶啞著扯出一聲:“錯了!”

大錯特錯,從一開始,這便是一場錯愛,我卻彌足深陷,一錯到底。

“你說什麼?”他目色微怔,連聲音都有些輕飄。

“陛下,您還記得十多年前偏院中的初遇嗎,或許自那時起,一切便都錯了……”

*

季桓不知自己是怎樣走回承乾宮的,當他聽到那句“錯了”時,眼前的景象似乎都在一寸寸崩塌,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感到畏懼,更沒想到他竟會因為這種畏懼,幾乎丟兵棄甲落荒而逃。

他當然記得他們十多年前偏院中的那場相遇,當時他正在練劍,敏銳地察覺到梧桐樹後有人偷看,便將劍鋒一拐,猛地向旁側刺去,藏在樹乾後的少女大驚失色,連連後退,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嚇得慘白,他的動作卻未曾中止,直到最後一刻,劍尖抵住她脆弱的咽喉處時,方才險停下來。

驚嚇過後,少女的目光由恐懼漸漸轉變成毫不掩飾的驚豔,那盈盈眉眼,便如天上星辰般璀璨動人,邊笑邊追在他身後問:“你,你叫什麼名字呀……”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那時卻是知道她的,她是上官家唯一的嫡女,上官晚棠捧在手心裡的侄女,也是燕都最炙手可熱的名門貴女--長安郡主上官梨。

好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大小姐。

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當真想刺死她的,血債血償,上官晚棠毒害母妃,上官家的人他日後一個都不會放過。

然而箭在弦上,卻在最後關頭停了下來。

儘管他的想法並不單純,可她卻是實實在在的喜歡他,便是從這場初遇開始,乾乾淨淨喜歡上他的。

自那以後,她一有機會便溜來偏院找他,一開始是偷偷找,後來便纏著上官晚棠,索性住了進來。

當年的她是那樣熱烈赤忱,如同太陽一般,就連冰雪也漸漸消融。

可今晚她卻說錯了,一切都錯了,從他們初遇那一日起,便是錯誤的開始……

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她口中錯誤的過去,在他的回憶裡卻是該死的美好!

多麼可笑事實啊……

“陛下,陛下!”青梔看著前方手扶紅牆,搖搖欲墜的人影,驚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陛下,奴婢這就去請方太醫!”

青梔這回是真著急了,主子從小習武,體力極好,她跟了主子這麼多年,也未見主子得過什麼重病,連風寒都沒患過幾回,這驟然生出這麼大個症狀,當真是駭人得緊。

然而那人卻輕輕擺手:“方琦留在上官府,誰都不能動。”

“可是……”

“朕無事,派人去查她在禦膳房這些天經曆的所有事,編輯成冊,明早送去禦書房。”

青梔自然明白陛下口中的“她”是指誰,一時心下默然:“奴婢遵命。”

自那日姑娘來了又走後,陛下便鮮少再提及禦膳房之事,也不知今晚受了多大的刺激……

“還有,吩咐龐佑將上官裕的病情透露出去。”

青梔一愣:“可是姑娘她……受得了麼?”

“按朕說的去做。”

季桓緩緩睜眼,即便是個錯誤,她也注定要陪他錯完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