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 / 2)

駿馬一路奔騰馳騁,我緊緊裹住裘衣,隻露出小半張臉,後背緊貼著李恪胸膛,縱然風寒如刃迎麵而來,卻反倒沒那麼冷了。

不知奔行了多久,我終於聽到“籲”地一聲,李恪勒緊韁繩,馬兒高高揚蹄停了下來。

一路顛簸,不由頭暈腦脹,胸口也有些悶悶,正難受間,一雙大手托起我腰身一躍而下,抱著我大步朝前走去。

我緩了好一會兒才睜眼往外探,才看清這隻是一處極為普通民間宅院,種了些花花草草,正對著是主屋,左右有東西廂房。

因記掛著父親,我心中很是焦急,輕扯住他胸前衣襟,慌道:“李恪,這是哪裡,我想回上官府,我怕爹爹等不及了。”

他一腳踹開主屋門,將我放置於炭盆旁軟塌上,重新關好門後才轉頭向我細細解釋起來:

“近日上官府守衛異常嚴格,無陛下金令誰也不得擅闖,不過負責看守禁軍頭領與我頗有交情,他辰時替班,屆時你換身衣物,渾水摸魚應當不成問題。”

我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竟完全忘了上官府如今尚處於圈禁之中,如果沒遇上李恪,即便我僥幸逃脫,跑出了皇宮,也是進不去嚴兵鎮守府邸……我果真太過蠢笨了。

“阿梨,”他蹲下身,替我捏去發絲上殘雪,溫聲道:“你好好歇會兒,我去吩咐廚娘給你做點好吃。”

他說這話時我一直低著頭,不知怎便看到了自己枯瘦枯瘦手和落了一層臟灰衣袖,忽然間……就生出一種難言窘迫。

我悄悄將身上潔白狐裘推至一旁,輕輕搖頭:“不用了,我…不餓。”

他大掌忽而拍上我頭頂,玩笑似道:“若你以前也這般乖巧該多好。”

說著也不顧我拒絕,起身大步往外,屋門一開一關間很是謹慎,合得嚴嚴實實,一絲風也沒讓透進來。

我這才抬眸,兀自盯著門縫了瞧好一會兒,十根指頭都揪在了一起。

我已經許久沒照過鏡子了,但即便沒有銅鏡,我也能想象得到如今自己是何等滄桑醜陋--瘦如同骷髏一樣,麵頰蒼白無一絲喜色。

眼前驀地浮現出那年與他在夜市一同逛花燈情景,人人都道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心臟就像被紮了個口子,任由悲傷一點點蔓延,又酸又澀,夾雜著難以啟齒自卑,席卷遍全身各處。

唯一慶幸是,昨日晚宴,他並不在席間。

隨著“吱呀”一聲,木門再次被打開,我使勁眨了眨眼,連忙低頭坐好,默默數著他越來越近腳步。

“阿梨,快看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他將食盒往案幾上一放,從裡頭取出好幾個盤子一一擺好,有烤鴨肉,梨花糕,獅子頭,蓮子羹……甚至還有糖葫蘆。

都是我以前饞嘴愛吃。

我看著那些香噴噴菜肴,突然不由分說地大口大口吃起來,不斷扒拉著米飯,吃著吃著就掉出了眼淚,不停地掉,連喉嚨都有些哽咽。

略帶薄繭五指從我手中拿過飯碗,下一刻我便被整個抱起坐進了他懷裡。

“哭什麼,”他用絹帕為我拭去眼淚,調侃道:“還是那麼愛哭鼻子。”

見他這個樣子,我更想哭了,索性搶過他手裡絹子自己蒙臉擦了起來。

這已經是自我被廢以來第二次失聲痛哭了,真是奇怪,落魄時不想哭,被打時不想哭,被人羞辱作踐時不想哭,偏偏在這種時候就止不住地想流淚。

“阿梨,”他輕撫著我後背,沉聲道:“慶和殿事,大哥都與我說了。”

我驟然一怔,眼淚也顧不上擦,仰頭呆呆望著他。

他看著我這模樣,臉上隱約怒氣也轉變成無奈,大手撫上我臉頰,低低道:“阿梨,嫁給我吧,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保護你一生一世,就像小時候承諾那樣。”

有那麼一瞬間,我抵在舌尖上“好”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到底找回了些理智,一個勁地搖頭。

他俊眉微攏:“怎麼,難道你還愛著陛下,舍不得離開麼?”

我仍舊搖著頭,隻哽聲道:“你值得更好。”

而我又怎能連累你?

可是下一刻,他竟直接湊了過來,我驚愕地看著那張放大俊臉,一時竟忘了該如何反應

唇齒間彌漫著清涼木鬆芬芳,是他慣用味道,就在我不知所措時,他卻慢慢離開了,頰側微微泛紅:“阿梨,於我而言,你就是最好,待到今年春獵我奪得魁首,便向陛下親自稟明,你看可好?”

春秋兩獵是大燕傳統習俗,其間表現最優異勇士便可向帝王討得一個封賞,李恪是想趁這個機會討要我麼?

但是……季桓又怎麼會放過呢?他那樣恨我,恨我家族,我最好結局便是傷死宮中,如此,就不會牽連任何人了。

我不動聲色地推開他,嗓音有些哽咽乾啞:“李恪,時辰快到了,我們去上官府吧。”

他默然良久,道:“還有兩刻鐘,你再休息會兒,多吃一些。”

……

李恪私宅距上官府並不遠,我換好了禁軍統一著裝,隨他一同前去。

待走近時才看清府外果然是層層重兵圍守,據說沒有季桓金令,誰都不給進。

李恪原本也是不能進去,但他曾於常副統領有恩,好不容易行了個方便,千叮嚀萬囑咐半個時辰內必須出來。

我自然連聲應是,半遮半掩下進了府內,卻發現整個府邸空蕩蕩一片,以前那些名貴花草樹木,精美亭台樓榭,全都摧毀得一絲不剩,就連那片梨園也被砍了個乾淨。

如此……殘破不堪景象。

李恪擔憂地望著我,我卻無力地擺擺手,轉身直奔後院而去。

後院院門緊閉,我試著敲了敲門,好半晌後終於有了點動靜,木門拉開一條縫隙,現出一個大約十來歲小小少年。

他黑溜眸子盯著我看了許久,才試探著輕喊道:“阿……姐?”

我幾乎是瞬間紅了眼:“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