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舅打大外甥(2 / 2)

衛長君明白過來:“不用。”

衛孺滿目懷疑,那天下午比劃演練大兄連犁都拿不穩,現在動真格的卻不需要她,她大兄也太沒點數了吧。

衛長君:“一回生二回熟。再說了,那天地邦邦硬,現在濕漉漉的,哪需要你。”說話間門把犁往下按,犁頭入土,給老奴使個眼色,“地裡有石頭彆走太快。”隨後吩咐衛孺和衛少兒以及衛步撿石頭。衛廣看著皮外甥。

衛孺還是不放心,盯著他犁十來丈才蹲下翻找石頭,“大兄,石頭放哪兒?”

衛長君高聲回道:“放地頭上鋪路,或咱家門口也行。路上都是石頭,回頭下雨就不用踩的哪兒都是泥了。”

衛孺覺著門口更當緊,去找個柳條編的筐子,撿了先放筐子裡。衛長君犁第一個來回的時候磕磕絆絆,有的深有的淺。來回三次順手了,衛長君接過韁繩,叫老奴跟衛孺撿石子去。

衛孺看到老奴然後就找她大兄,發現衛長君不緊不慢不急不躁,頓時不禁感慨:“以前怎麼沒發現大兄學什麼都快啊。”

衛少兒:“以前咱們家什麼樣?有牛和犁叫大兄學嗎?”

衛孺心底將將冒出的疑惑種子,啪一下,蔫了。

地犁的不好衛長君也不擔心,反正還得耙。耙過之後還得犁出地壟來方能種紅薯。考慮到時間門長地乾了不好犁,衛長君打算每日用牛犁一畝半,用驢犁一畝。

與此同時,遠在長安的宮中傳出好消息,衛子夫生了。雖是女兒,也叫劉徹欣喜若狂,越級封為長公主,最富庶的鹽邑賜予她。以前很得父母寵愛嫁給萬戶侯平陽侯的平陽長公主也遠不如小公主。

消息傳出來,全城震驚。震驚過後又能理解天子劉徹。以前天下皆傳皇帝命中無兒無女。如今有了女兒,兒子還會遠嗎。

八陽裡的人進城賣自家種的菜,聽說了此事回來家門都沒進就跑來告訴衛長君。

衛長君愣了一瞬,然後不禁說:“這麼快?”

報喜的村民心說幸而陛下不在這兒,“還快?我覺著快有一年了。”不待衛長君開口,“大公子什麼時候回去?”

衛長君不想進宮。劉徹一朝得女肯定天天去衛子夫處,他過去十有八/九能碰到劉徹。雖說這些日子也弄清了動不動給皇帝下跪是打明朝開始的,口口聲聲自稱奴才隻有清朝,在此之前麵見皇帝除非必要不用行跪拜大禮,可總要低眉垂眼大氣也不能喘。

衛長君朝地裡看一下,“時令不等人。再說了,有我母親,我二弟還在宮裡當值,哪用得著我。何況公主剛出生衛夫人得仔細調養,我去也見不著她。”

村民隻顧高興反倒把這點忘了,“此言甚是。看來隻能等百天了。”

衛長君頷首,百天他也不去。種出紅薯玉米好糊弄劉徹,不小心闖了禍,劉徹也不好砍了他的時候再去也不遲。

衛子夫正當寵,皇後敢給她氣受,自有王太後和劉徹幫她討回來,也不需要他這個兄長出麵。反倒以後她色衰而愛弛,劉徹寵幸新人的時候他該多去看看她。

衛長君笑道:“天色不早,我就不留你們了。”

奔波大半日的村民也餓了,爽快地拱手道:“改日見。”

衛孺等人很興奮。村民離開,她們激動的心情平複下來,終於注意到衛長君的神色淡淡的。衛少兒不禁問:“大兄好像不高興?”

“我的高興在心裡。”

衛少兒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微微搖頭,“沒看出來。”

“那是你沒到我這個境界。”衛長君老神在在跟個超脫俗世的世外仙人似的。衛少兒噎的說不出話。

衛孺:“子夫沒能保住孩子,大兄才會失態。大兄,我說得對不對?”

衛長君點頭:“子夫身體很好,宮婢儘心,瓜熟蒂落不過是早晚的事。再說了,子夫和公主可以等,地等得了嗎?”

有風有太陽,地一天一個樣,可等不了。

姊妹兄弟幾人撿石子的撿石子,犁地的繼續犁地。

又過幾日,衛青迎來休沐,前往秦嶺的路可以策馬奔騰,他騎著小馬前往秦嶺。行至一半,目之所及處皆是在地裡忙碌的人,衛青想起他大兄房前屋後的地,不由得打馬狂奔過去幫忙。

須臾,衛青到秦嶺腳下。

衛青看到翻出的泥土很是意外,把馬送圈裡就往地裡跑,“大兄怎麼還在犁地?我看有些人已經開始種小麥了。”

衛長君把犁遞給他,“我不種小麥。”他牽著牛,叫衛青試試。

衛青雙手攥緊犁把眼睛看向他:“那種黃豆?時令不對啊。”

“我買的種子聽說來自外族,我也說不清,回頭種出來你就知道了。”

衛青越發擔心,就差沒明說,你彆是被騙了。衛長君笑道:“你大兄不傻。快點犁,也叫我歇歇。”

衛長君也不擔心衛青看出什麼,衛家一眾都沒下過地,即使見過直轅犁,也不知道以前世間門隻有直轅犁。

八陽裡的農夫下地撒種子的時候倒是注意到他的犁很特彆。隨後想想他有錢,可能買的犁頭比他們的鋒利,就沒上前看個究竟。

至於他們種莊稼了衛長君還在犁地,又以為來自西域的種子不需要種太早。

玉米著實不用太早,六月之前種下都不礙事。衛長君估計再犁一畝多就夠種紅薯,且明日再犁也不遲,等衛青累了,就叫弟弟妹妹們收拾收拾回家。

犁地累的是牲口不是衛長君。弟弟妹妹們撿石子累,衛長君就叫他們去堂屋歇著。老奴和麵,他騎驢前往八陽裡買公雞和雞蛋。

半道上遇到八陽裡的裡正,裡正笑著問:“大公子又來買雞?”

衛長君借坡下驢,“弟弟妹妹跟著我辛苦,大外甥正長身體,以前為奴想吃吃不上,如今日子好了,我覺著得給他們補回來。”

裡正不由得想起平陽侯,聽城裡人說像他那樣的鐘鳴鼎食之家頓頓羊肉鹿血,米飯和麵隻吃脫殼去皮的。當今寵妃衛夫人的長兄卻隻買雞和蛋。裡正頓時覺著他會過日子。

後來有村民羨慕衛長君快把八陽裡的公雞和公鴨吃光了,裡正回一句,“你們隻看到他現在,有沒有想過他以前是什麼。”

奴是可以隨意買賣打殺的,動老百姓卻是犯法的。哪怕是天子也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對比八陽裡的人都不禁慶幸他們的命是自個的。

衛長君頻頻去八陽裡也不是喜歡雞和鴨。天越來越熱,買隻羊殺了一天吃不完,第二天變味了,那不是浪費嗎。他前世今生都不是大富之家的孩子,自小就知道節儉。

衛長君拎著雞到家,衛廣出來接過去,“大兄什麼時候再弄隻兔子?”

“兔子腿快,哪是那麼容易逮的。”衛長君也想換換口味,忽然想起衛青經常跟劉徹進山,他步入堂屋,“青弟,會射箭嗎?”

兄和弟說的話,衛青聽見了:“陛下令人教過我。可我用的那把弓箭在宮裡。”

“我給你做。下次過來用。”其實衛長君不會,但他有資料滿庫的嘟嘟。

衛青好奇地問:“用什麼做啊?”

衛少兒道:“大兄,我可從未見過你做弓箭。你要是不學也會,我——”左右看了看,注意到兒子,抬手一指,“我把他給你。”

“瞎說什麼!”衛長君笑罵。然後對衛青道,“下午先不犁地,你隨我進山。咱不往裡頭,往山上去。”

衛青試探著問:“找做箭的木料?”

衛少兒:“找兔子窩吧。”

衛長君瞪她一眼,“做飯去!咱們也是從奴隸過來的,彆真把人當牲口使。”

衛孺坐不住了,隨衛少兒去廚房幫老奴做飯。衛長君的聲音不小,老奴聽見了,內心酸的想流淚。又擔心一出口就哭出來,等酸楚憋回去,老奴試著問姊妹二人,她可不可以一直留在這兒。

姊妹二人無所謂,叫她去問衛長君。

衛長君以後長居秦嶺,家中隻有母親和妹妹,自然是用知其習性的奴隸最好。衛長君拒絕老奴留下來。

她問衛長君的時候,衛長君大概同她解釋一番。老奴本分但不傻,可以理解,換成她也會把安分的奴留給老弱婦孺。又因衛長君連這點都考慮進去了,老奴愈發覺著衛家大郎君非常人。

衛長君倒是沒這個覺悟。如今做什麼都顯得遊刃有餘,不過是多了幾十年經曆,還有嘟嘟那個外掛罷了。

言歸正傳,飯畢,衛長君示意衛少兒哄小霍去病睡覺。小家夥睡著,他帶衛青進山。兄弟二人一人拿鐵鍬一人拿斧頭,腰間門彆著一把鐮刀。饒是如此衛長君也不踏實,實乃這裡是秦嶺。

嘟嘟開直播,順便請看直播的人幫它留意老虎、豺狼食鐵獸等大型動物。

衛長君注意到趴在樹上的猴兒隻是打量他們,就拉著衛青繞開,不去侵犯猴的領土,朝相反的方向走。

衛青隨劉徹進山見過猴子,還算知禮,從未主動攻擊過他們,雖然看到跟人手相似的細爪子很瘮人但也不怕,“大兄要找什麼?”

“聽說過桑木弓柳木箭嗎?”衛長君問。

衛青沒聽說過。

看直播的人聽到小奶音紛紛表示不可能是衛青。嘟嘟又讓他們失望了,[是衛青!]

屏幕乾淨片刻,接著彈幕叫嘟嘟眼花繚亂。嘟嘟清楚衛長君的底線,給它個膽子也不敢叫衛青入鏡,權當沒看見,也不解說了。一個跳躍越過衛青和衛長君,給他們開路——播前方畫麵。

衛青好奇他大兄跟誰學的,還沒未出口臉上已經表露出來。衛長君胡扯,“八陽裡的人。”

用午飯的時候衛青聽兩個弟弟提過前些日子吃的兔子就是八陽裡的人做陷阱套的,“那些幫你做陷阱的人嗎?”

衛長君毫不心虛地說:“彆小瞧八陽裡的男人,二十歲以上的都服過兵役。有些年長的甚至上過戰場。要是叫他們指揮千軍萬馬那萬萬不可能,保命的手段還是有的。”

如今也是戰時為兵閒時為農,衛青沒有絲毫懷疑,“大——大兄,快看!”

衛長君看過去,拿過他的斧頭,砍掉幾根合適的桑木叫衛青拿著。隨後就原地下山,山腳下不缺柳木。

衛長君又選幾根柳木,就帶著衛青回去做弓箭。

中午還剩一點菜,衛長君叫兩個妹妹和點麵,往菜裡添一點水煮麵條。他和衛青兩人做弓箭。飯後又忙許久,家裡除了他,舅甥四人一人一個。

霍去病的最小,他也最嫌棄,接過去扔到門外又衝衛青伸手。衛長君拿過衛青的箭,朝他手上一下。小孩懵了一下,然後癟嘴落淚。

衛少兒下意識上前,衛長君抬起手,衛少兒停住腳步,衛青等人也不敢哄他。衛長君板著臉看著小孩,小孩扯開嗓子大哭。衛長君不為所動,神色淡淡,“把你的弓箭撿回來。”

小孩伸手捂住耳朵裝聽不見,然後繼續哭。衛長君衝弟弟妹妹抬抬手,示意他們該洗臉洗臉該洗澡洗澡。

衛孺覺著小孩太橫,丁點大就敢嚇唬她——欠教訓。她拉著衛少兒去廚房舀水洗漱。衛青倒是覺著小孩可以慢慢教,但衛長君素日也疼小孩,衛青信他不是小題大做之人,這麼做一定另有原因,就帶著弟弟出去洗漱。

轉眼間門,屋內隻剩一大一小舅甥二人。小孩的哭聲慢慢變低。衛長君依然沒有一絲笑意,“撿回來,彆讓我說第二次。”

小孩看他手裡長長的箭,小聲嘟囔,“我要這個。”

衛長君把衛步和衛廣的弓箭拿過來,也比衛青的小一點,“你三舅和四舅要了嗎?這支箭快有你高了,拉的開嗎?”

小孩點頭。衛長君揚起箭,“你的胳膊還沒箭長,怎麼拉?”

“我就拉!”小孩說完瞪著眼睛看他。

衛長君:“那這事先放一放。不喜歡就扔,誰教你的?跟誰學的?”

這點沒人教。

衛家發跡沒多久,除了衛長君,老老小小都很節儉,一塊布頭都留著填充冬天穿的鞋。衛長君更不會把好好的東西往外扔。

小孩又不記得太久遠的事,想想最近沒人能讓他脫身,麵露遲疑。

衛長君指著門外的箭,“那是我和你二舅辛苦做的,你就這樣扔出去,眼裡還有我們這兩個舅舅嗎?”

小孩終於露出羞愧。可能也不知道什麼是羞愧,而是心虛吧。衛長君知道他丁點大要麵子,得給他個台階,“撿回來咱們再說你二舅的弓箭為什麼比你的大。”

小孩猶豫不決,睜大眼睛看他大舅。衛長君依然麵無表情,小孩興許意識到不聽話得不到解釋還會挨揍,扭身跑到外麵撿回來。

衛少兒等人等著衛長君心軟,畢竟他麵對的是一個虛歲四歲的小不點。誰會忍心計較呢。然而看到小孩乖乖進去,衛少兒等人不敢置信,扒著門框的手險些鬆開。

衛廣小聲問:“不哭不鬨還把自個扔的東西撿回去,還是我大外甥嗎?”

衛少兒喃喃道:“也不像我兒子。”

衛長君伸手,小孩乖乖遞給他,臉上還有兩串淚痕印,看起來怪可憐的。衛長君的神色依然很冷,“以後還扔嗎?”

小孩絞著手指眼巴巴看著他就是不認錯。但衛長君知道,小孩要是沒意識到自個錯了,一準理直氣壯地說:“扔!”既然不敢回答就說明他隻是礙於麵子。衛長君把衛青的弓箭給他,眼通紅的小孩露出燦爛的笑容。

衛長君:“彆高興太早。”隨後拿著他的兩隻手試弓箭。然而弓箭重,衛長君一鬆手他就拿不穩,更彆說拉開射/出去。好不容易出去,還沒到門口。衛長君趁機叫他試試小的,小的很合適,嗖一下飛躍門檻。

小孩不由得楞了一下,然後看衛長君。衛長君神色淡漠:“為什麼你二舅的弓箭這麼大,你的這麼小?”

小孩扔下弓箭朝他懷裡撲。衛長君伸手擋住,朝地上看去。小孩扭頭看了看,過去撿起來放在矮幾上。

衛長君:“以後看到舅舅的東西比你的大,還扔嗎?”

小孩踮起腳捂住他的嘴。衛長君拿下他的手,“不說是嗎?那我可就生氣了。”

“不扔……”小孩低下頭在嗓子眼裡蹦出兩個字。

要不是屋裡隻有舅甥二人沒雜音,衛長君險些以為他又試圖用沉默糊弄過去,“舅舅打的疼嗎?”拉過他的手。

小孩使勁點頭,可憐巴巴又想哭,“疼……”

“疼就對了!”衛長君笑看著他,“這是第一次。第二次我會叫你比第一次還疼。要不要再試一次?”拿起他的小弓箭,“來!剛才扔太快,舅舅沒看清,讓舅舅再看一次。”

小孩習慣性伸手,眼看碰到弓箭,扭頭就跑,“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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