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經驗之談 陛下對你們真好(1 / 2)

衛長君:“寧乘為何替你出主意?真心為你著想?”

最初衛青是這樣認為的。如今可不敢提這點。他煩的眉頭微蹙:“他們這些人……我們有心找去病生父, 用得著他們?”

“事已至此就彆說這些了。”衛長君示意他坐下。

衛青知道理是這個理。忽然他意識到不對,兄長對霍光的態度不對。以他的脾氣該叫人送霍光回去才是。

“大兄,你變了?”衛青打量著他問。

衛長君下車就有奴仆送來椅子。衛長君坐好, 叫侄兒躺他懷裡睡:“知道你在疑惑什麼。那孩子跟敬聲同歲。你沒發現他倆有何不同?”

相處時間過短, 霍光又處於震驚狀態, 進院都需要公孫敬聲拽著,衛青沒發現他異於常人。反而看起來還不如公孫敬聲個調皮小子機靈。

“大兄發現了?”

衛長君:“十二歲少年如同十八歲的阿奴一樣沉穩。”

衛青打趣:“見著我驚叫‘大將軍’的沉穩嗎?”

“彆笑。你認為自己是個領兵的, 其實你在三公之上。太後不在了,你乃天下第二尊貴。霍光打出生就在平陽小縣, 東市那幾條街都能叫他眼花繚亂, 何況你的出現。”

當了幾年大將軍, 衛青依然受不了兄長這樣稱讚:“可他已經住進我們家了。我認為他該有心理準備。”

“即使他在心裡預演上千遍,那也是想象。好比畫中人活了, 你什麼反應?”

衛青無法想象。

衛長君:“陛下並不希望百官供養門客, 可沒說不準接濟親戚。”

衛青往周圍看看,確定隻有兄弟二人和睡著的兒子,他才壓低聲音問:“大兄此話何意?”

“我沒指望衛家一直富貴下去。盛極必衰。我們家這幾個孩子, 敬聲像個無腦的小馬,成天亂撞。伉兒太乖。我們看不到他們壽終正寢,總要替他們謀劃一二。何況自己送上門的機會。”

衛青知道他指的是“劉據”:“大兄擔心據兒?不會。”

衛長君:“據兒是你外甥, 也是儲君, 未來天子。不是隻有田蚡那樣的舅舅才會被貶為庶人。魏其侯在竇家聲望最高,太皇太後最有出息的侄子, 隻因政見不合就被趕回家。敬聲和據兒很有可能遇到這種情況。比如對匈奴是戰是和?

“據兒認為該休養生息。敬聲認為長城以北不能有匈奴。換成旁人不敢同天子爭執。換成天子表兄,敬聲敢嗎?”

公孫敬聲敢打劉據一頓。這話在衛青喉嚨裡過一遍又咽回去:“是我沒想這麼遠。”

“這事你不必操心。霍光是最後一個。太多了衛家會變成一棵枝繁葉茂的蒼天大樹。天子頭上的陽光被擋的一乾二淨,他能撐多久不把樹刨了?傷筋動骨也在所不惜。”

衛青不禁說:“大兄費心了。我該怎麼做?”朝屋裡看一下。

衛長君搖搖頭:“那是個聰明小子,過多的關心隻會適得其反。我把他交給敬聲了。”

“他?”衛青差點失態。

衛長君好笑:“那是你親外甥。”

“是我兒子也不放心。”

衛長君:“霍光身份尷尬。無論我們怎麼做都像跟他隔一層。唯有敬聲沒到深思的年紀, 平日裡又懶得多想,可以以誠待他。過幾日敬聲回長安,我們同他熟悉起來,他也不再拘束,彼此相處的時候就舒服了。”

“大兄也有這種困擾?”

衛長君有,他對霍光的期待很容易叫他對霍光太好,導致霍光懷疑他另有所圖而寢食不安。

“我也是人。”衛長君想說什麼,看到公孫敬聲跑出來,“收拾好了?”

公孫敬聲點一下頭,又跑回去。

衛長君奇怪,想問他怎麼了,少年拿著小馬紮過來,在他身邊坐下。看到安然入睡的衛伉,公孫敬聲好奇地問:“我小時候你這麼抱過我嗎?”

衛長君深深地看他一眼。

少年找他二舅:“大舅何意?”

衛青無語又想笑:“怎麼這麼愛吃醋啊?你小時候家中隻有你一個那麼大的,不抱你抱誰?”

“表兄?”

霍去病從院裡出來:“我比你大六歲。你五六歲的時候我窩在大舅懷裡睡,大舅的腿還能要嗎?”

公孫敬聲滿意了。看到阿奴出來卻不見霍光,公孫敬聲猶豫片刻起身去找他。

到他和趙破奴臥室,二人忙著翻找什麼,公孫敬聲好奇:“什麼丟了?”

趙破奴:“霍光衣服太少,每季隻有兩至三身,趕上下雨天洗的沒乾他穿什麼。我想把以前的衣服找出來,試試他可不可以穿。”

公孫敬聲禁不住驚呼一聲:“老天呐!”

這一聲把兩人嚇到了,也不懂他怎麼了。

公孫敬聲從來不舍得叫等他解惑的人失望:“趙破奴,你像他這麼高的時候初到朔方吧?你最好的衣服也是沒染色的白衣。你叫冠軍侯的弟弟穿白衣?不知真相的人還以為表兄虐待他。”

霍光趕忙說:“我不要了。”

趙破奴:“我考慮不周。”

“等著我。”公孫敬聲朝堂屋跑去,把滿滿當當的衣櫃打開,裡頭的衣物全拿出來,比劃一下,卷吧卷吧抱到偏房往榻上一扔,“穿我的。”

霍光震驚,一堆綾羅綢緞。

他從小到大衣物加一起也沒他的衣裳貴重:“太多,太多,敬聲,我穿不完。”

“這些是去年冬天和今年春買的。我的腳又長大一點,穿不上。”

“衣袍短一寸看不出來。”霍光看向趙破奴,皇親國戚這麼講究嗎。

趙破奴:“不必擔心,九卿之子不穿舊衣。大公子不給他買,他父母也會買了叫人送來。”

公孫敬聲點頭:“立秋會送來秋衣,立冬便會送來冬衣。”

“那也不能全給我。”衣物太多,霍光不敢收,“這幾件一看就是新的。”拿起兩件隻有折痕,嶄新的曲裾。

公孫家擔心公孫敬聲忘記自己姓什麼。公孫敬聲不愛回家,衛孺和公孫賀也不敢時常來找衛長君,怕挨罵。他們就送必需品。

吃的吃完就沒了,用的用光就沒了,唯有衣服鞋子等物能叫公孫敬聲想到家人。

雖然去年冬沒有送,但公孫敬聲從家裡回來的時候帶兩大包。出生在塞北小城的趙破奴驚得一天都跟做夢似的。

趙破奴拿過那兩件曲裾:“這樣的先收起來,回城裡穿。秦嶺到處是草和莊稼,穿上這個出來進去一趟就刮壞了。”

難怪大將軍身著短衣。霍光點頭受教:“破奴,敬聲,多謝你們。”

趙破奴初到衛家也拘謹,理解霍光:“大公子不想幫你,不會叫你踏入衛家。他把你帶來秦嶺,顯然把你當成自家人。自家人無需言謝。”

公孫敬聲點頭:“是的。謝來謝去多麻煩啊。”說著話幫他收拾。

霍光見他卷吧卷吧往衣櫃裡塞,給塞破布似的,頓時很心疼:“敬聲,我有點渴,廚房有水嗎?”

“不可以喝井涼水。我找曹女問問。”公孫敬聲說完扔下衣服往廚房跑。

霍光鬆了口氣,快速折好塞櫃子裡。

饒是趙破奴聽霍去病說了,他這個弟弟不是尋常少年,趙破奴見狀也很意外。

“霍光,敬聲小孩心性,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你都彆放在心上。他要是很過分,你告訴大公子。大公子一瞪眼,他一動不敢動。”

霍光不覺著外甥怕舅舅。

趙破奴靠近他:“我告訴你,去病說的,他小時候敢打大公子。一不如意就敢燒廚房。大公子一巴掌一巴掌硬生生給他掰過來的。”

霍光無法想象:“多小?”

“衛伉那麼大。”

自記事起沒挨過打的霍光嚇得咽口口水:“……大公子也舍得?”

“玉不琢不成器。”趙破奴聽到腳步聲把剩下的話咽回去。

公孫敬聲遞給霍光一杯水:“曹女知道我們快來了,這幾日早晚都燒兩壺熱水。不燙,你喝吧。”

霍光下意識想道謝,然後又吞下去:“你渴嗎?”

公孫敬聲搖頭,注意到榻上隻有鞋襪:“這麼快就收拾好了啊?這些放哪兒?”

趙破奴擔心他亂扔:“我來。”衣櫃旁邊有個箱子,他掀開木蓋把鞋襪全放進去。

公孫敬聲左看看右瞅瞅,瞧見一個大衣櫃。

臥室攏共兩間很寬敞,衛長君置辦衣櫃的時候也沒吝嗇,裝鞋襪的箱子一個,衣櫃兩個,還有一個櫃子放褥子和枕頭等物。

公孫敬聲打開最大的櫃子,裡頭果然是褥子。拿出兩條薄的。趙破奴耐著性子提醒他,天熱蓋不著。

“你不懂。”公孫敬聲搖頭,“我們在朔方的時候離山遠,立秋後才需要蓋褥子。這邊離山近,太陽落山天就涼了。大舅在城裡住不慣就是在這兒習慣了。尤其雨後,城中各種糞便味難聞死了。這裡隻有山上飄來的清風。”

一丈寬的榻,可以睡三個人。霍光認為蓋不著放榻上也不礙事:“多謝敬聲提醒。”

“不用謝。”公孫敬聲搖搖頭,“好了,我們出去玩兒吧。山邊果子該熟了,我們去摘桃子。看看石榴有沒有熟的。”不容他倆答應,他去對麵房裡找個小籃子。

霍光不如他吃得好,更不像他成天到處跑,此時隻想躺下:“敬聲不累嗎?”

長途奔襲、尚未歇過乏的趙破奴也感到疲憊:“在城裡憋得吧。你們去,我近日總感覺睡不醒。”

同樣有這種感覺的還有霍去病和阿奴。站著走著不困,坐下一會就打哈欠。衛長君叫他倆帶衛伉回屋睡會兒,飯做好了叫他們。

衛青如今乃大將軍,他不認為自己身份尊貴,可他確實千金之軀。長平侯府一眾護衛送他到此,臨走的時候又留下兩人。

那二人被衛青攆去西院。衛長君站在大門口把二人叫出來,隨公孫敬聲和霍光去山邊。

二人下意識看衛青。衛青歎氣:“霍去病、衛寄奴和趙破奴在屋裡。”

霍去病和阿奴的功夫比他倆好。聞言二人這才勉強離得遠遠的。

衛長君好笑:“看把你愁的。”

“我無論去哪兒,身邊總有至少兩人跟著。”衛青鬨不明白,“好像我成了大將軍就喪失了功夫似的。真出點什麼事指不定誰救誰。”

衛長君:“人是陛下安排的,他們不敢疏忽大意。”

“大舅!”

衛長君嚇一跳,頓時想把混小子抓過來揍一頓:“你表兄在睡覺!”

公孫敬聲捂住嘴巴跑過來:“我發現地裡的野雞兔子又多了。紅薯葉子都啃禿了。”

這幾年山邊隻有三家奴仆,打獵的人少一大半,野雞和野兔肯定比以往多。衛長君歎氣,朝屋裡瞥一眼。

公孫敬聲去拿他和霍光新買的弓箭。

衛長君注意到趙大抄著手在門口仿佛聽候吩咐,衛長君叫他回屋歇著,順便把曹女找來。

許君交給衛長君一包錢,衛長君就問曹女,她有多少錢。曹女早準備好了,抱出來就同她顯擺:“奴婢比許君多。”

衛長君無奈地笑笑:“她那邊地雖多,人也多。糧食還被我送給去病一批。那邊離山遠,這邊離得近,瓜果也不少,你們自是比他們省錢。”

許君給的錢衛長君隻收三成,餘下的換成衣服鞋子分給奴仆。這樣比按人口分錢更能叫眾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