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算計人心 您不屑算計鄉野人家。(1 / 2)

這個問題得好好回答。

衛長君也不敢思索太久, 久了反而顯得他心不誠。

“據兒,漢民是統稱。”衛長君望著外甥,“懂嗎?”

小太子不懂。

衛長君告訴他大漢建國初期很小, 隻有關中這一塊。周邊國家覺著大漢好欺負,頻頻越界殺人搶錢。漢軍被迫抵抗, 打的那些國家俯首稱臣,大漢就不止有漢民了。便於區分,稱屬國百姓為大漢治下某族人。

說到此, 衛長君看一眼渾邪王:“他如今就可以稱之為大漢國匈奴族人。入了戶分了田, 也可以說他是漢民——大漢子民簡稱。大舅這樣說能明白嗎?”

小太子還有一點疑惑:“他和匈奴部落的匈奴人一樣嗎?”

“如果說長相, 那是一樣。論心不一樣。匈奴部落的匈奴人心向單於。他心向你父皇。匈奴部落的漢人見著我們會毫不猶豫地出劍。他們見著匈奴部落的人會不假思索的舉刀。從國之大義上講, 他們和我們一樣。”衛長君摟住小外甥, “我們不該對他們有所歧視。”

霍光欲言又止。

衛長君笑著問:“擔心渾邪王投降是權宜之計?”

霍光呼吸一窒,大公子怎麼把實話說出來了。

渾邪王心慌惶恐:“小王——”

衛長君把碗放下,衝他微微抬手, 示意他不必著急:“霍光,漢人當中有不少人心向匈奴。給他們一個機會, 一定會向匈奴俯首稱臣。匈奴部落自然也有人認為漢軍強大不可戰勝,殺敵五百自損一千,不如握手言和。渾邪王, 你說是不是?”

渾邪王為了討好衛長君, 也為了再次表明立場:“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漢軍強大。”

衛長君搖頭:“匈奴強盛近百年,很多匈奴人以及少部分漢人依然認為匈奴失利是暫時的。你都帶部眾來降了, 朝中還有人認為陛下該同匈奴和談, 令公主嫁給單於,結一姓之好。”

渾邪王沉默不語,懷疑衛長君給他下套, 等他失言。

衛長君點點頭:“陛下知道是哪些人。陛下從未懷疑過那些人對單於的好感,所以也願意相信渾邪王此次歸漢是真心的。渾邪王不必不安。”轉向霍光,“憑相貌來判斷一個人是敵是友,你狹隘了。”

霍光意識到他不該喜惡形於色:“大公子教訓得極是。”

“用飯吧。”衛長君拍拍小外甥的小屁股。

小太子挨著他盤腿坐下,碗放腿上,拿起餅,挑肉吃。

“把土豆吃了。”衛長君發現燉的乾豆角也被他撥到一旁,“豆角也吃了。”

小太子嘟囔:“我是太子欸。”

“陛下也沒少食蔬菜瓜果。”衛長君瞪他,“需要我告訴你父皇嗎?”

父皇知道了,他還得吃青菜。小太子使勁搖頭,塞一嘴巴豆角和土豆,仰頭吧唧嘴,“大舅,我吃了。”

衛長君:“大舅是不是很壞,逼你吃你不想吃的?”

小太子咧嘴笑笑裝傻。

衛長君朝他臉上擰一下:“愈發機靈了。”

小太子的小腦袋歪到他手臂上,咬一口勁道十足的餅:“大舅,這個餅累牙,我想吃軟軟的雞蛋餅。”

“明早做。”衛長君發現渾邪王快吃完了,令金日磾再給他盛一碗。

金日磾算是渾邪王侄子,要擱以往渾邪王一定會叫他伺候。到了衛家,渾邪王不敢把自己當匈奴小王,起身去廚房。

家中有客,許君和西芮也沒急著去東邊大廚房用飯。渾邪王進來,許君把碗接過去,盛了滿滿一碗,在上麵放一塊餅,又給他盛一碗青菜蛋湯。

大漢的湯湯水水,渾邪王吃不習慣,但他也沒有拒絕。無論餅還是蛋,在草原上都是稀罕物。渾邪王接過去就道聲謝。

許君倚著門框看著他到大門外才說:“這個匈奴人挺知禮的。”

西芮嘴一撇:“人在屋簷下,他敢無禮嗎?”

許君笑了:“你是對的。再盛一碗,我給郎君送去。”

衛長君叫小外甥先喝。小太子拿著勺子挑雞蛋:“大舅,雞蛋黃黃的真好看。”

“想喝就喝。”衛長君瞪他,“跟誰學的?”

必須得是公孫敬聲。

霍去病大了,有自己的府邸,還有食邑和錢,他想吃什麼買什麼,無需知會衛長君。唯有半大小子、有錢也不敢偷花的公孫敬聲想吃什麼都得跟他大舅鬥心眼子。

“我吃了大舅吃什麼?”

衛長君:“這是湯。大舅自然喝湯。隻有你會在湯裡找雞蛋。晚上給你煮個雞蛋?”

“不要吃煮雞蛋。”小太子搖頭:“我想吃煎雞蛋,雞蛋黃嫩嫩的。我不吃硬硬的。”

埋頭啃雞腿的衛伉抬起頭來:“我也想吃嫩嫩的雞蛋。”

衛伉在劉據另一邊,小孩吭哧吭哧半晌,餅吃了一半,菜還剩一半。衛長君勾頭看一下:“吃完再說。”

衛伉乖巧,不如小太子房前屋後亂跑,又比他小兩歲,胃口遠不能跟他比。小衛伉搖頭:“飽了。”

衛長君給大外甥使個眼色。小劉據把將將舀出來的雞蛋送到小弟嘴邊。小衛伉張嘴吞下去。劉據瞪他:“飽了?”

小衛伉抿嘴笑笑,張大嘴巴。太子殿下給他舀一勺湯。小衛伉又喝兩勺湯吃一勺雞蛋,起身拍拍肚子,“大伯,我去洗臉。”跑屋裡喊許君。

許君用熱水把孩子擦的白白淨淨,又給他抹上麵脂,出來收他的碗筷。

平日裡衛伉不敢亂跑。今日多了不少匈奴人他有點怕,更不敢隨意走動。小孩趴在大伯背上,露出一雙小眼睛打量坐在大伯對麵一眾匈奴人。

渾邪王抬眼就能看到小孩乖巧的模樣。渾邪王實在難以相信他是大將軍長子。小衛伉發現渾邪王打量他,扭頭躲到大伯腦後。

衛長君還在用飯:“伉兒,彆亂動。”

小衛伉雙手扒著他的肩膀:“大伯,我困了。”

“據兒,飽了嗎?”

小劉據給他留半碗青菜和湯,反手一抹嘴,拉著弟弟回屋。小衛伉經過渾邪王身邊,睜大眼睛打量他一下。

劉據使勁拽他一把:“有什麼好看的?”

“我沒見過啊。”衛伉說話還有小奶音。

衛長君:“以後他搬到茂陵來,你天天能見到。”

小太子停下:“搬去哪兒?”

衛長君指著西北方向:“西邊大路往北走一裡就是他家。”

此事休屠王妻還不知道,她不禁看渾邪王確定真假。渾邪王點頭:“我不止一次說過,陛下答應我們的事一定會兌現。”

休屠王閼氏後悔,休屠王帶兵逃跑的時候她就該攔著。雖然草原上自由,可休屠王上麵有單於,單於好戰,休屠王僥幸逃回匈奴王庭,下次也會被大漢大將軍或冠軍侯斬於馬下。

衛長君:“渾邪王家隻比我家小一點。”

渾邪王家房屋不多,衛家除了東西中三處宅院,後麵還有一圈房子,看起來著實不如渾邪王府邸寬敞。渾邪王難掩高興地笑了。

霍光又忍不住欲言又止。

衛長君眼角餘光注意到他,暗瞪他一眼,用飯!

金日磾看個正著。金日磾對霍光很是好奇,不止他看起來同衛家親近,還有他姓“霍”。衛長君氣質溫和,待人寬厚,很容易叫人卸下心防。在上林苑謹言慎行的金日磾大膽詢問:“這位小公子姓霍?”

衛長君掛著笑臉問:“你想問他和霍去病什麼關係吧?霍去病弟弟霍光。”

所有匈奴人都看向霍光。霍光後背發涼,這是要吃了他嗎?自然不是!霍光在劉徹身邊小一年,吃得好長高了,有作為冠軍侯的兄長撐腰,腰板直了,氣質越發像個清貴的小公子,而不是膏粱子弟。

渾邪王又一次在心裡感慨,大漢真能人輩出:“沒想到小公子竟是冠軍侯親弟。”

霍光坐直,矜持地微微頷首,為有這樣的兄長而感到無比光榮。

衛長君頭一次看到這樣的霍光不禁想笑:“用飯吧。”

渾邪王依然忍不住打量霍光,仿佛要看出他有沒有領兵天賦。

衛長君:“紅薯和棉花苗出來,你們還得來跟我學種。屆時會看到朝中其他人。”朝竇嬰家看去,“魏其侯,陛下表叔,孫女成婚,這幾日不在。過幾日便會回來。”又朝東看去,“坐在門外曬太陽的那位老者是大漢才子,當世第一人,司馬相如。”

六十歲的司馬相如耳不聾眼不花,注意到衛長君朝他看去,他趁機過來滿足一下好奇心,詢問衛家怎麼來了這麼多匈奴人。

衛長君叫他猜猜看。司馬相如猜不出,請衛長君明示。

“匈奴右賢王賬下渾邪王。這位少年是休屠王長子金日磾,旁邊那孩子是他弟。”衛長君為他們介紹。

司馬相如震驚,匈奴小王來幫衛長君種莊稼,這這無異於耗子給貓拜年。有生之年竟然可以親眼所見。司馬相如差點沒忍住驚呼“蒼天”。

衛長君:“長卿兄,要不要題賦一篇?”

司馬相如點頭,寫,必須寫!

渾邪王見他轉身就走,很是納悶:“這位先生怎麼了?”

衛長君:“他頭一次見到匈奴小王,得回家寫篇文章抒發一下心中激動。”

渾邪王聽懂了,反而不敢信,大漢文人這麼容易熱血上頭嗎。

年輕十歲的司馬相如也想過馳騁沙場。可惜他的功夫隻是耍著好看。真刀真槍遠不是十四歲的霍去病的對手。司馬相如不能親臨塞北,不等於他不可以想象。

以前他也見過匈奴小王,但是被當俘虜、階下囚押進皇宮。司馬相如沒有提筆的衝動。而今匈奴王甘心幫大漢百姓種地,這說明真真俯首稱臣。

司馬相如再想象一下阿奴押近五萬人進京,霍去病半夜獨見渾邪王,他胸中激情迸發而出,揮筆一蹴而就。

衛長君一眾稍作歇息,打算繼續育苗,司馬相如一手拄拐一手拿著一張很大的紙走近:“長君兄,我寫好了。”

衛長君下意識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