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過渡章(1 / 2)

人生就是不斷告彆的過程。可克達拉農場, 這座哺育了佟家四兄妹、埋葬了父母的城市,終於可以徹底的離開他們的視線了。

天沒亮,四兄妹就倉皇地坐上了開往烏魯木齊市的班車。

恒一這回竟然沒有遵守承諾,偌大的師部汽車站裡, 除了這一車還沒裝滿的乘客, 就沒有其他人了。

佟文靜左望右望地瞧不見人, 沒有緣由來的有些傷心。這種感情,她自己也琢磨不明, 出於友情, 於親情有些相關,嫋繞在她的心間, 一時間讓她有種備受冷落的感覺。

在封閉的場合裡, 如果沒有人開口說話, 一種情緒就會不斷的傳染, 除了低落,還是低落。

沉湎於各種紛雜的情緒之中的四兄妹,被一個錯愕的聲音打斷了頭緒。

人與人之間的糾葛就是這樣的,即使繞了一大圈,我們還是會被安排著遇到某些不想見到的人, 或者說與他相關的人。這種偶然, 可以稱之為命運, 也可以稱之為孽緣。

申圖越的母親, 大哥的師傅——杜阿姨指揮著丈夫換好位置,坐到大哥身旁:“文朝, 你們也是今天的車啊!”

“老師,你不是下月才走嗎?”佟文朝回來後,就背著妹妹們, 提著禮物拜訪過恩師,知道他們家的一些境況。

杜師傅丈夫已經退休了,她身體不舒服也跟著一起辦了病退,老兩口無事,下月計劃著去西安探望兒子,沒想到突然提前了,讓他們碰了個正著。

杜師傅沒說實話,半開玩笑指著自己沉默的丈夫,打趣道:“還不是你師公,在家怎麼都待不住,乾脆早點出門,慢悠悠地逛著去。”

杜師傅應該不知道兒子和二姐有過一段短暫的感情,十分熱情問著他們幾兄妹的境況,佟文靜有些尷尬地附和著她。

能遇上這樣一個熱情又親切的長輩也是幸事,如果不是前姐夫的母親就好了。

沒錯,前姐夫。

二姐與申圖越之間的感情來的熱烈,也散的轟轟烈烈,分分合合幾年後,大概在半年前徹底斷了聯係。

分手後,二姐再沒提過申大哥,佟文靜還以為她已經忘記了這段過去了,但據她觀察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親密無間的姐妹之間是沒有秘密的,佟文靜一看二姐的表情就看出了一些苗頭,嘴角的笑容比自己的還有浮誇,僵硬地扯著一個弧度,一眼就能讓人看出她心神不寧的狀態。

“二姐,你不是暈車嗎?靠著窗戶坐要好一些吧。”汽車三人一排,小哥哥在中間,二姐坐在走道旁,左手邊就是杜阿姨夫婦和大哥,佟文靜實在不放心,扯著幌子換了位置,而後又扭著佟文傑說:“哥,我要坐中間。”

“我要”而不是“我想”,用詞不同,表意沒有千差萬彆,卻能看出許多態度。

佟文靜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麵對小哥哥時,她性格裡霸道的一麵總是不自覺地跑出來,她把自己的要求說不出來,就篤定了自己一定不會被拒絕,或者說即使被拒絕了,他也一定會妥協。在麵對這個雙胞胎哥哥時,她向來是處於絕對強勢地位的,這是被偏愛和寵溺的一方被嬌慣出來的小毛病。

小哥哥還是那個如假包換的親哥,骨子裡的東西是不會變的,他難得有些活潑地白了她一眼,覺得她又要作怪,剛想提起哥哥的範兒,說她兩句,又被佟文靜擰著胳膊,被迫收回了話,無奈地與她又換了一次位置。

佟文靜兩頭安慰,一邊察言觀色,默默地安撫二姐的情緒,一邊像小時候那樣,伏在佟文傑的肩膀上,嚼著舌頭,雙手合十,求饒道:“小哥哥,好哥哥,彆問了,下車再跟你講。”

一路的車程,二姐仿佛被勾起了回憶,情緒一直不是很高,修起了閉口禪,如非必要,輕易不與他們搭話。

行程是匆匆的,下了車以後,兩波人沒有多的停留,又是下一站的起點——烏魯木齊火車站。

然而杜師傅他們的火車開走了,大哥他們的火車卻因為故障取消,下一趟火車是五天後,沒法了,二姐隻能帶著他們往醫學院附近的旅館跑。

十月份正是新一屆大學生報名的時間,旅館爆滿,旅館裡擠滿了前來送行的父母,單人間沒了,隻有大通鋪,一間房裡擠了十個人。

“裡麵三人是常住的,都登記過,你放心。”怕他們不滿意,前台熱情的招呼著他們往上走:“行李也好辦,你交點押金,放前台,走的時候直接來拿就好。”

然而大通鋪條件實在太差,推開了房門,裡麵橫七豎八地躺著兩人,正在酣睡,呼嚕聲震天,空氣中全是酸臭味兒,有一個年輕的男人正懶洋洋地剔牙,腳上穿著一半的襪子,看見他們,揮舞著,有些痞氣地說:“老板,有人願意住進來了?”

“算了,不看了,就跟我去學校湊合兩天吧!”二姐學醫的,可不能忍受這樣的條件了,皺眉望了一圈,不是很滿意,再看到那個穿的流裡流氣的男人,心裡更覺得一刻都不能呆了。

“女同學什麼學院的啊?”四兄妹沒有多待,出了旅館,還在想辦法的時候,二樓探出一個腦袋,直勾勾地盯著二姐,大聲地喊著。

說話地正是之前那個吊兒郎當的剔牙男,他人長得不錯,如果能夠穩重和斯文一些,或許能被誇上一句英俊,可惜他穿著邋遢,待人無禮,嚴重破壞了這幅好相貌。

他喊完這句話立馬探回了腦袋,再沒了動靜,搞得四人目瞪口呆地待在原處,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說他調戲人,人家也沒講什麼過分的話;你說他就隻是好奇一問吧,那表情可不像那麼一回事,怎麼看都欠揍。

對於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大家一致對他報以問候:“神經病!”

這件小事並沒有在他們心裡占據多少分量,很快就被拋之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