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長, 給你名單。”幾名教官把考核表遞給恒孟卿。
恒孟卿隨手翻看了幾眼，重點留意了女兵的資料，說：“行了，都去訓練吧。”
人要走遠了, 恒孟卿又把人叫住了：“等等, 李英和楊桐留下。”
李英如明鏡, 排長看來琢磨著找出那個“逃兵”的事。楊桐倒是滿臉困惑，：“恒排長, 還有事嗎？”
“等下讓李英協助你負責女兵的訓練。”
恒孟卿已經了解過了, 中午其他幾個女兵班午飯後都集中帶回了，隻有楊桐帶的一班有幾個女兵留到最後。
一想便知道這其中肯定有那個逃跑的女兵。
恒孟卿了解自己手下的兵, 楊桐雖然娃娃臉, 看著挺幽默的, 但是急性子, 一點就炸。恒孟卿要是這頭向他說中午的事兒，他轉頭便能扯著嗓子對那群女兵大吼，不把人罵出來便不會罷休。
這樣做雖然能找出人來，但背離了恒孟卿的初衷。他讓中午跟女兵有一麵之緣的李英去找人，就是不想把事情鬨大了。
他雖然嚴厲, 但不是不知變通。中午逃跑的人他要揪出來, 但以非公開的形式為好。到底對於新兵來說, 公開批評, 作為典型批判，還是有些讓人難以承受。
“不要影響士氣, 悄悄把人找出來。”恒孟卿對李英囑咐道。
又說：“楊桐你也不能放鬆，嚴格按照訓練標準來，不能因為是女兵就降低難度。”
“是！”
楊桐摸不準排長的心思, 轉身悄悄問李英：“你說排長要做什麼？神神秘秘的，還動用了你這位偵察能手。”
李英琢磨了下排長的態度，到底給好兄弟兜了個底，把中午的事講了：“咱們悄悄來，排長不想鬨大了。”
“好兄弟，我知道。”自己手下的女兵便鬨出了這種事兒，楊桐也覺得沒臉，“幸好是讓你們看見，要讓羅團長看到，那就完了……”
羅團長也是軍區抽派來的，軍銜最高，不管軍事訓練，主要負責後勤事務，行紀律監督之職。
紀律監督，那管的便寬了。
羅團長入伍多年，為人老派世故，與恒孟卿手底下年輕的教官風格迥然不同，僅僅幾天相處時間，沒少挑教官們的毛病，因此大家對他都有些不滿。
“小聲點。”李英悄悄拉著人走遠了，指了指羅團長，他正跟恒孟卿說著話，“彆給我們排長找事兒。”
“本來就是。晚上還要搞什麼批判大會，不是亂搞嗎？”楊桐說起這事就煩心，“都什麼時代了，還搞那老一套。”
“行了行了，要訓練了。”
“嗐，一堆麻煩事兒！”楊桐心裡一堆牢騷到底止住了。
楊桐忍著火氣，轉頭再看見亂七八糟的隊列，表情更克製不住了，一群人站得不成樣子，看著便是沒把上午的訓練內容記到心上：“女兵班集合！”
佟文靜悄悄抬頭掃了一眼，楊桐身後還跟著一名教官，心裡咯噔了一聲，縮著的腦袋藏得更低了，跟小鵪鶉一樣，任誰看都是一副心虛的樣子。
幸好被嚇到不止她一個，女兵們都跟她一樣，沒有人敢正視教官，心裡琢磨著哪點做錯了。
“軍人要有軍人的樣子，你看你們像什麼？歪歪扭扭！交頭接耳！無組織無紀律！”楊桐舌尖頂了頂臉頰，氣不打一處來：“我一上午就教你們這些？”
楊桐聲量大，一開口，集合點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小佟這是你手下的兵吧？”羅團長說話時法令紋變得更深了。
恒孟卿狀若無事看了一眼，收起鋼筆，淡淡回道：“團長，兩年兵了。”
羅團長眉頭輕微挑了挑，對他風輕雲淡的態度有些不滿，一副前輩指導子侄的態度：“教官還是要加強文化修養。”
話挑不出大毛病，恒孟卿點了點頭，“回頭我就給他們再加上幾堂課。”
看兩人說著話，旁邊有人笑著插話道：“對嘛！佟排長彆隻光顧著自己進步啊！也要照顧照顧自己手下的兵啊。”
這話就不一樣了，藏裡有話，恒孟卿這個聰明人懂，老狐狸羅團長當然也懂，偏偏他像沒有聽見一樣，依舊擺著一副公正的模樣。
銳利的眼神像照妖鏡一樣，照出眼前兩父子的虛偽模樣，恒孟卿沒有忍氣吞聲：“說起進步速度我還要向羅寄語同誌學習。
恒孟卿沉默寡言時總讓人覺得這是個儒將，其實他嘴皮子早在一群兵痞子中混了出來，陰陽起人也很有一套。
羅寄語說他自私自利，他便暗指他升職速度不正常。
他是溫和，但不並不是毫無棱角。
羅團長默許兒子試探他，也是想看看他的態度。
沒有鋒芒的利劍再是珍貴，不過死物，上升空間有限。兵行險招，往往收獲最大的利益。
恒孟卿心裡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對於上級的試探他可以裝傻，對於同輩的諷刺，他很自然接招了。
泥人尚有三分脾氣，更彆說他這個大活人了。
當然，他也有回擊的底氣，雖然他才二十出頭，但見過他的人都誰不承認他的出色？
不僅參軍早，還在戰場拿過軍功章；還在短期軍校進修過，軍事素養一流。
這些也是羅團長所看中的，溫和地看著兩個年輕人，思忳著，安撫道：“好了，年輕人就是年輕力勝。”
頓時，氣氛又一片安好。
“一看小佟認真的樣子，我就想到了老首長。”羅團長有心與這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交好，“老首長也走的太突然了。”
突然提到這個話題，恒孟卿有些恍惚，爺爺活著時，兩人擰著相處，難得會想他一次；過世後，卻添了濾鏡，時不時總能想起他。
親情還真是神奇。
恒孟卿銳利的眉眼都低沉了下來，脫下軍帽，解開領口的風紀扣，平添了幾分痞氣，一言不發接過羅寄語遞過來的煙，狠狠地深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