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糕用了精細糧和糖, 玉米麵餃子也混了些，包在裡頭的餡兒除了蛋還有肉末……即便是買也得票跟錢，自己做亦是，你哪來的錢跟票呢？”
哪怕李慕妍心裡早已為這事兒準備了說法, 聽她哥這麼說，心跳還是漏了半拍。
雖然和大哥及妹妹相處時間不長, 可以原身記憶仍能看出大哥及妹妹是什麼品性的人, 也因知道, 李慕妍很清楚，如果要給兄妹塞吃食, 有些事就得說出來……當然是挑著說。
“下鄉發生不少事……”
李慕妍將下鄉後何凝芳拍碎玉的賠償, 及自己在支書那乾活得到表揚的事緩緩道出，至於其它，就不說出來讓煩惱與擔心了。
李慕唯知道大妹從小到大便有本事, 可當初下鄉時是以什麼家當下鄉的, 沒人比他更清楚。
當然, 這不是懷疑大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而是擔心一向很努力去改善日子的大妹是不是苛待了自己，硬是從牙縫裡摳搜吃食……
李慕唯擔心的是這樣。
便也有這問話。
結果非他所想, 而是遇到破事才有錢, 努力了得到了賞識才有票。
李慕唯開心也心疼，關心的問著：“那個叫何凝芳的還有再為難你嗎？”
當然有, 可李慕妍又怎麼會跟他說呢, 自然搖頭。
“就是為難我也有辦法應付過去的。”
李慕唯很相信家人……不, 該是說他很相信一向有能耐解決一切的大妹，所以她這麼一說也毫不懷疑的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隨後便問起她在支書那兒的事。
李慕妍那段時間忙的團團轉，生活充實不已也學習到很多，這會一說起寫稿的事，就像急於獻寶的孩子般，說的神采飛揚，一雙眼更是閃耀著靈動波光，如同揉碎了的星辰般迷人，也令她那張慣於顏表的柔和神情滿上了這年紀特有的青春活力。
看著一向老成的大妹終於有了年輕小女孩般的模樣，李慕唯那如當爹般操碎了的心，多少是撿起了一些。
李慕妍說了很多相關的知識及發生的趣事，李慕唯便是對某些不懂，還是很捧場問了問題。
一時兄妹倆都聊的很開心，直到李慕妍意識到自己聊的太嗨，此趟跟過來的目的重點事都沒說，這才打住話，轉了話題。
“對了，廠裡分房子的事，大哥知道現在進行的如何了？”
說到這個李慕唯頓時苦笑。
“房子緊張，如果沒結婚，就得按工齡，我才剛進去，如今就隻是個學徒，咋可能分到呢……”
不是李慕唯喪，而是按工齡分房的話，前頭那麼多人等著，不可能那麼快就輪到他的。
說結婚，更慘了。
他一沒房子，二沒存款，三有兩個妹妹要養，四和大伯一家住，五還有個插隊下鄉的妹妹，六工齡還低……
這般條件誰敢嫁他？
就是這樣他才愁，且也不願意為了個房隨便娶一個女孩子回來。
要知道娶媳婦兒也是要花錢的，而娶回來性子好就算了，若不好這個家還不鬨的烏煙瘴氣？
李慕唯門清的很，所以不願將就也不願隨便，就怕為了房又跳入了另一個火窟，那就得不償失了。
自家人了解自家事，她哥這麼一說，李慕妍怎麼可能不懂，也是這懂，突然覺得，與其等待分房或犧牲她哥的幸福得到房子，還不如自己買房子！
然鵝……錢呢？
她哥沒錢。
她也沒錢……
說用係統幣買東西出來再去黑市倒賣，當然行阿，可怎麼解釋錢的來源？
她一個下鄉知青哪來那麼多錢？
就是說服了她哥，大伯一家對她們家狀況可謂是知根知底，倒時還不胡搞蠻纏，冤枉她們偷錢？便不是事實，鬨大了指不定害得大哥沒了工作……
所以。
這算是一家人窮的叮當響……
得了這結論，李慕妍悶透了，可也得打起精神，“哥，結婚分房的事不用考慮，妹妹她們一定不會希望你為了這事犧牲自己的，而等待廠子分房，就等……”
“那要等很久。”李慕唯搖頭，“我再想辦法。”
如果有辦法，早就想到，人也搬出去了，哪還在這麼愁欸。
這點李慕妍心知肚明，也沒戳破的逕自道：“福利房不要白不要，不管如何還是等，可千萬彆為了房子結婚，答應我哥！”
李慕唯沒說話。
一般他不讚同時就是沉默。
李慕妍隻好再次並認真的強調，“我和妹妹絕不需要你犧牲自我來換得房子，房子即便現在沒有，以後也有，咱們可用買的……現在或許咱們都沒有錢，可之後定能存到的。”
“還有我現在在支書那兒工作，相信隻要乾的好便會有所成就，便能改善我們的生活。”
這話李慕唯是聽進去了，卻也讓他歎息，麵帶鬱色，
“唉！我這當哥的怎麼就那麼沒用呢。”
不是你沒用，而是這年代的局限太多，讓人做不了大事……
再過幾年便好了。
話題到這算是做了個結束，李慕妍又問起二妹讀書的事，結果是大伯這個戶長不願意所致。
在大伯是以撫養他們的名義頂了父母的工作，從農戶成了城鎮戶口後，兄妹四人也轉至他戶口底下……也就是造成現在這情況。
她戶口早在插隊下鄉時便成了農戶，是以沒這個問題，但大哥跟妹妹就被受限住。
“大哥已經成年，分戶出來就行。”話落，李慕妍想想，又說：“早點分戶也好，以後做什麼便不用看大伯他們臉色。”
“嗯……我現在有工作，分出來是沒問題，妹妹的話，我再問問看能不能一起分出來。”
基本上能夠證明養的起，應該可以分出來，隻不過這事還是問清楚的好，免得和大伯一家提時吃了大虧。
兄妹倆聊著，很快便到了塑料廠。
這會時間還沒到，李慕唯就沒急著進去，“我大約七點才會到家，會記得多打點菜的。”
李慕唯就怕妹妹們等的餓了。
“沒事，我還有大餅子沒吃完，餓了就先吃那個。”
兩人說著，忽地一個中年人和李慕唯打著招呼，也看著她，好奇問：“小李這是……？”
“林乾事，這是我妹，下鄉給我寄東西到你家的大妹。”李慕唯介紹完又給自家妹子介紹，“慕妍，這就是哥在信裡讓你寄東西去他家的工會乾事，林昆林同誌。”
“李慕妍揚起標誌性的微笑，客氣有禮的說著：“你好林同誌，謝謝你這麼照顧我哥！不然我想給我哥跟妹妹寄點鄉下土產還真沒法子。”
“沒事，同誌有困難互相照應是應該的。”林昆客氣回道，不年輕的麵容一時露出好奇，“你待的鄉下土產是什麼呢？”
聽得這話，李慕妍突覺聞到了錢送上門的味道。
“其實也沒什麼，就一些山產，比如野雞竹鼠或是筍子野山菌的。”李慕妍注意到，她每說一樣，這位林乾事眼睛便亮了一分，待說完話時，林乾事拍了拍她哥的肩膀，誇讚了句。
“你妹很能乾！”話落，感歎似的說：“要是我也有個能給我寄土產的親戚就好了，瞧我家裡孩子這麼多，各個都盼上這點吃食……”
話到這了，李慕妍要是再聽不出這是個潛在客戶就白長了腦子。
不過她也沒上趕著獻寶，而是點頭附和了幾句，在對方以為她聽不明白，再次說了類似的話時，才從隨身挎包上取了個巴掌大的小袋子。
那是她的點心袋。
她雜物間有很多這種點心袋。
裡頭裝的東西有黑市買的果脯或糕點，也有商城買的肉乾，當然也有時蔬的蔬菜棒。
至於會拿到什麼，就憑運氣了。
因為她點心分裝好後就都放在一籃子裡，然後塞入雜物間……
顯然林昆運氣不錯，她拿出來的是包肉乾，雖然量不多，就兩三條罷了，可在這年代也是非常難得可貴的食物。
算是，非常貴重的大禮？
李慕妍不是很懂，但還是說：“說這麼多都還沒謝上林同誌這麼照顧我哥，這包是我得空時做陷阱抓到的野味，就搗鼓弄成肉乾了，小小心意，林同誌可彆推拒。”
林昆麵上驚訝與喜色藏也藏不住。
其實他就是想知道李慕妍是不是真有能耐取得野味，沒想到真行，還給了他驚喜。
而這驚喜他也沒拒絕的收下，隻因他知道李慕唯家裡裝況，隻要李慕唯沒搬家，下鄉的妹妹定會將包裹寄來他這的。
不過收下後，他再一次重複道：“小李呀！你這妹妹真是太能乾了，我要是有這樣的親戚就太好了……”
這個林昆還真可愛，但在這大庭廣眾下李慕妍卻是不想說這事，便也四兩撥千斤的帶過，也在她哥不斷看著廠裡時間，一副就要進去時說著：“哥，那我不打擾你上工了，你記得問問分戶的事，順便再去廠辦那了解你前頭還有多少人等待分房子。”
林昆見李慕妍說完話朝他點了個頭就走了，李慕唯也是這樣，他想了想，便跟上李慕唯。
“小李，這分戶的事你要問什麼？還有廠辦房子，那房子可不好申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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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妍回家後，家裡在兩個勤勞的妹妹打理下煥然一新，而她帶來的行李，裡頭的吃食被藏了起來，衣服也收好，至於廢品站買的課本書籍則是被整裡出來，全部擦乾淨的放在桌上。
而二妹還去端了杯溫水過來，“姐的鼻子都凍紅了，趕緊喝點溫水去去寒。”
李慕妍隻覺妹妹懂事的讓人高興也招人疼！
喝了口水後，還真不那麼冷了，就招呼她們來桌子這吃點心。
李慕妍自挎包拿出兩個點心袋，由於袋子小，倒也不覺得隨身攜帶如何，就是讓兩個妹妹覺得：“姐，你怎麼那麼多吃的？”
“姐有能耐。”李慕妍厚著臉皮說。
“吃吧，哥那份我給他留了。”
十四歲跟十歲的年紀正是長身體容易吃的時候，見都有吃的，自然就不客氣了。
一時李慕妍就這麼分著課本跟雜書，兩妹妹做著手工，三人便這麼吃著點心，有說有笑的聊著。
直到屋門被拍響，門外傳來囃呼的不客氣話聲，歡笑才止住。
“死丫頭開門！外頭冷死了，都快凍成冰棍了還不快來開門？”
“都在裡頭乾麻？開個門也要開這麼久是咋回事？是想活活凍死你大伯母是不是？！”
“一個個的懶成啥樣了？開個門也要這麼久？”
“早知道當初就不養你們這幾個賠錢貨！現在大了就虐待我了是不是……”
大伯母罵罵咧咧的聲音自門外不斷透了進來，一時真把那教養發揮到了極致，而她旁的兒子女兒也不遑多讓的跟風罵著，甚至大力的拍門。
要不是真的遇到，李慕妍真不知這天底下還有這種人！
真當她們家是好欺負就對了！
見二妹擔心的就想起來開門，李慕妍摁住她們，“我去開，吃的藏好。”
小妹立馬拎著點心袋去上鋪藏。
除了雜書被李慕妍拿去上鋪那放著，課本都放入行李，這會聽小妹說：“我藏好了大姐！”便應了聲，讓她倆等會能不說話就不說，逐去開門。
門依然是‘嘣嘣繃’的不停，似要拍壞般。
李慕妍驀地拉開了門，見拍門的人踉蹌的差點跌了進來，唇角揚了抹諷刺的笑，不鹹不淡道：“這門要是拍壞了大伯還得花時間修理呢。”
門外幾人一時看到李慕妍都愣了下。
大伯母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立馬插著腰罵，“死丫頭下個鄉回來翅膀就硬了是不是？咋跟你大伯母說話的呀？”
李慕妍淡淡的看著麵前這個又矮又肥，插腰像個胖茶壺般的中年婦女，視線落在旁的堂哥堂姐，見兩人體型壯碩的跟小胖子一樣，內心不是嗬嗬噠而是一把無名火燒的旺烈。
就這一家吸血蛭吃成胖子，她們家各個瘦的營養不良！
“我說什麼了嗎？不就是說門拍壞了，大伯得花時間修理？”
“你這孩子還辯！果然是有娘人沒人養的野孩子，這麼跟長輩說話的你對得起收養你們的我嗎？！”
這話一出，簡直如油入火裡，讓李慕妍那把燒的旺烈的無名火瞬間燃到了極致，也令她手掌一瞬拍在門麵上，發出巨大聲響。
“嘴巴給我放乾淨點！我們是沒人養的野孩子，收養我們的你們又是什麼破爛玩意？！”
大伯母哪曾被這麼犀利的懟過，且懟她的人還是她一向看不上的侄女！
即便這個侄女在上次的婚事以插隊下鄉給逃了，可在她心目中，外表柔弱，說話輕聲細語的李慕妍，依然是那個教做什麼就做什麼的軟柿子。
可現在軟柿子硬起來了，這怎麼可以！
大伯母就想撒氣！
挫挫李慕妍威風，再次建立她長輩的威信！
“破爛玩意！？你這孩子不過就是下個鄉嗎？是很了不起了是不是？回來就和大伯母這麼說話，你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了？”
“想當初你爹媽出事，我和你大伯急急忙忙趕來，還不是為了你們幾個小的，幾年下來都是勒緊褲腰帶也要把你們養大，可瞧瞧養了什麼？都養成了白眼狼了！我命咋那麼苦啊！”
李慕妍看著大伯母這番姿態，滿眼嘲諷，“勒緊褲腰帶你能吃的這麼胖？！”
大伯母臉色頓時一陣青紅，氣的！
不過李慕妍根本沒讓她有說話的機會，冷聲又飽含諷刺的說著：“要不是我爹媽是雙職工，你們會第一時間趕來？”
“要不是隻能扶養我們兄妹幾人，你們才能頂上他們的工作崗位，借此從農民轉成城鎮戶口，你們會收養我們？！”
“要不是撞死我爹媽的人會給上一筆賠償金，而我爹媽還有一些存款，你會養我們？！”
“沒有總總好處你們會這麼乾！？根本就不會！所以彆說的一副拳拳愛護的惡心我們，隻因這些年來你待我家人根本就不當人看！”
“你這丫頭……”大伯母瞧見許多人自屋裡走出來，緊張的就要製止李慕妍的胡言亂語。
“丫頭！？我叫李慕妍不叫丫頭！我有名有姓！不是你這鄉下來的村婦可以肆意亂叫還長期虐待我們兄妹的！”
大伯母可不敢受這個帽子，“我沒虐待你們……”
“沒虐待？說這話你心不虧嗎？”李慕妍咄咄逼人，“從以前到現在你便有一頓沒一頓的餓著我們，整的我家人都營養不良了還不滿足的天天怒罵我們白眼狼不乾活又不懂事，就叫我們打掃衛生跟做手工貼補家用……”
“為了這個家，我們兄妹都忍下了，可既然家裡錢不夠用，堂哥堂姐為什麼就隻知道天天往外頭玩？而你們卻什麼都沒說隻讓我家裡人乾活卻又不能給我們吃個溫飽？你這麼做還是人嗎？簡直比舊社會的地主還要可惡！”
被以舊社會地主相提並論，是多大的罪啊！
大伯母那還敢讓李慕妍繼續說，又氣又急且怒的吼，“你這小浪蹄子少在這瞎說！”
李慕妍才不管她罵什麼，就是人撲過來的想扯她，也立馬閃開躲避，並趁著家屬院有人在看熱鬨趕緊說：“你們都吃成了胖子了還說我瞎說！你咋不摸著你的良心？也問問你自己這些年來睡的踏實？對得起我爹媽嗎？”
“我哥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等申請到房我們就能搬出去不用讓你們負擔了，可你們卻逼他把工錢跟票全部上繳，這繳了我哥吃什麼？他以後怎麼娶媳婦兒了？而我妹怎麼辦？搬家後要買家俱的錢從哪裡來？你們可有想過？根本就沒有！你們隻想到你們自己！”
“住嘴住嘴！你這賤丫頭胡說八道！還不看我撕爛你的嘴！”大伯母就像瘋了般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