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096(2 / 2)

“你是我的。我說不許就不許。”這個人臉皮真不是一般厚。說話的時候熱汽噴在宋若脖子上。人也更緊地抱了過來。兩條大長腿也勾住了她的腰,“我的。”

宋若不想說什麼了。心裡酸酸的。鯨魚聲音已經疲倦得不行,宋若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她睡著。她就這樣歪在她肩上,再度睡了過去。

床頭有一瓶安眠藥。

宋若分出一隻手來,拿到眼前看看,估摸著是她用來倒時差的。這次吃了藥,這麼輕易就叫醒了。上一次卻不是。

鯨魚離開的第二年,她爆了一次緋聞,和當時一位正在合作的男明星被傳假戲真做,對方工作室為了蹭熱度,全方位買通稿,空降熱搜。而宋若在一個網絡信號不通的地方拍外景,倪羽晴也並沒有及時發否認聲明,任憑網上滿天飛的粉色新聞發酵了兩天,為的是給正在播出的劇增加熱度。宋若再次回到文明社會,第一件事就是在微博上鄭重否認了這樁事情,幸而最先爆出來的是營銷號,男方見她親自發聲,也不情不願地出來貼了個通知。她和倪羽晴大吵了一架,逼她承諾以後一有此類不實新聞就要扼殺在搖籃裡,不計代價。

然而還是晚了。

有個叫管紫晨的通過蘇小康聯係到了她,她當晚飛往了美帝。

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孟璟,人間蒸發的孟璟,消息突然就這樣來了。

管紫晨帶她站在ICU外邊,隔著玻璃往裡看,裡邊就睡著這隻小小的鯨魚。她本來長得那樣高,那時候卻那樣小,小得可憐,口鼻插著亂七八糟的管子。身邊擺滿了醫療器械。

她吞了兩瓶安眠藥。還是用烈酒送服的。

宋若在重症監護室握著她的手守了她一天一夜,在她耳邊喚她的名字,直至次日醫生宣布她脫離生命危險。

管紫晨說這是個奇跡,要不是以為她醒不來,她不會找她來。管紫晨在鯨魚醒來之前將她帶到醫院外邊的長條凳上坐下,“嚴格來說,我是她的醫生,不該違背保密協議,更不該違背她的意願去聯絡你。但是我現在辭去這個職務了。我是以孟老爺子——我很遺憾——以老爺子朋友的身份,來和你說這些話。”

她眼睛酸得厲害,不知從哪裡問起,因而隻順應她的說話提了句:“為什麼要辭職?”

“我失職了。”管醫生年紀與鯨魚她母親差不多,五官都長得很正派,此時濃鬱的兩道眉毛糾結在一起,“在我對她進行治療期間,她竟然出現這種過激的行為,說明我的治療已經出問題了。我會把她轉給更為專業的同行。以後我隻作為她的朋友支持她。”

宋若哭著問她這方麵該怎麼辦。

管紫晨輕輕拍她肩膀,娓娓道來,“抑鬱症這個東西,解釋起來很費勁。沒有親身體會過,可能永遠也不知道那種絕望,從外表看上去,她是完好的,你甚至還覺得此人小題大做,無病呻吟。而實際上風平浪靜的表象下,內心已是一片廢墟。腦子裡原本光明的一切,都已經被黑暗侵占。獨處時情緒都不能拚湊成一整塊。”

宋若不等她往下說:“我留下來,我陪在她身邊。我再也不會讓她有機會做這種傻事。”

“你不能留下來,也不能讓她知道你來過。以後也不要試圖來找她。”

她當然沒料到答案會是這樣,眼淚都忘了往下流,愣愣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她最大的心結是你,最在意的是你,她的光是你,可目前最大的壓力來源恰好也是你。”管紫晨端起手中的罐裝咖啡,淺飲了一口,“她應該,不願意讓你看到她狼狽的樣子。”

宋若幾乎呆住了。

“你這兩年都做得非常好,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有靈犀的家屬,孟璟的病情本來已經穩定了許多了。你回去以後,繼續保持,儘量不要提她,就當忘記了她,但是要注意控製不要有緋聞。”管紫晨歎了口氣。

在回程的飛機上,她一邊哭一邊理解了鯨魚的邏輯。

她聽了一部分她的就診錄音。

管紫晨說她是冒著被吊銷執照的風險把這個資料給她的。

“我本應該是她的依靠,我本應該一直與她站在一起,我現在在乾什麼,我為什麼躲在這裡,像是一條陰溝裡蠕動的蟲子一樣。我活著還有什麼價值。”

“既然如此,她需要你,你回去找她。”

“不,我應該放開她,她和誰在一起都比我好。我不應該在她身邊變成一個累贅。而且我會傷害她,我曾經就傷害過她。我是個瘋子,我肯定會控製不住我自己。”

從孟璟舊病複發開始,心理狀態大概像是不會水的人,一覺醒來發現身處瀕臨沉沒的孤島,可見了她宋若,還要保持微笑。裝作一切如常,不忍心她窺見自己濁亂內心的冰山一角。她記得最後見麵那天,她表現得那麼可愛,揚言要帶她把壞事都做一遍。

管醫生說,孟璟覺得自己在騙婚。

宋若覺得也許自己不該把什麼穿書不穿書的告訴她。什麼前世的恩怨,她為什麼要在這種事情上對她坦誠?鯨魚覺得自己騙婚,一來是覺得自己在原著劇情裡她辜負過她,二來是她的身世變故。其實這些都不重要,她不能為她沒做過的事情負責。二來是不是真的孟家繼承人又有什麼關係呢,她和她兩個人單是憑借演戲的天分,這輩子也不可能為生計發愁。這些淺顯的道理,正常情況下,鯨魚當然都能想通,事實上她對這些事根本不屑一顧。可抑鬱症,是生病了。身體出了故障,她沒辦法控製的。在她本來生活的世界裡,有好些因為抑鬱症自殺的明星,她那時候還小,也不能理解——有那麼那麼多的愛,還有那麼那麼多的錢,怎麼還能想不開去自戕呢,那普通困頓的溫飽線上掙紮的老百姓,豈不是從一開始不要活了?

現在她重新定義這個病,不是那麼簡單的。

就好像眼下在她懷裡燒得厲害的孟璟一樣,不是自願的。一個病人,根本控製不了疾病對自己的傷害,到底到那個程度為止。她隻能被動承受。

“她回去找你的那一天,應該就是痊愈了。”管醫生在她臨走前拍著她的肩,“當然我也不是要綁架你,孟璟不告而彆的意思,就是要給你自由。你尊重自己意願吧。”

世界上最理想的愛情的狀態,就是相知相守,永不分離。但也有一種說法叫,心儀的東西,放手讓它離開,它仍然回到你身邊,那麼它才真正屬於你。如果它不,那它根本不是你的。

從美帝飛回來之後,她繼續按照之前的方式生活。每年隻在孟璟生日的那天,在微博上發一顆跳動的小紅心。

懷裡的小鯨魚拱了拱。可能長途飛行很累,又有感冒加持,她睡得好沉。宋若原本被她抱著,怕她著涼,拿被子替她圍著背。過了半來個小時,伸手探探額頭,體溫正常了,鬢角有點汗黏黏的。

她試著將她的手腳解開來。卻是徒勞的。箍得更緊了。

宋若滿臉黑線。覺得不能來硬的。拂過她的臉,在嘴唇上親了親,“我的寶貝。”

不知道到底是親吻是魔法,還是這句寶貝是咒語,大鯨魚瞬間就軟化了,從善如流地被她扶著倒在枕頭上躺好,睡眠習慣還是不好,含著自己的唇珠一個勁兒地吮,像嬰孩。宋若不想她這個樣子,顯得發育不全,俯下身再在她嘴唇上親了親。鯨魚就不動了,安穩而睡。

——這招可太好用了。

宋若彎彎眼睛,替她掖好被角,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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