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鬨急眼了他還會假模假樣擠出來幾滴眼淚,比之前裝可憐時不知道真了多少。
柳國公心疼他,想著賴床也不是什麼壞事,他家小外孫都還沒滿周歲,有這些臭毛病也正常。
為了安安的未來著想,所以他特意拿了書過來坐在安安的床邊,一個字一個字的念給他聽。
縮被窩裡好好睡覺的安安被外公念書聲吵醒,慢慢從裡頭鑽了出來,爭取隻有一個耳朵露在外麵,被吵的無可奈何自己要求起床。
看安安耷拉著無精打采的模樣,柳國公笑的非常開懷,在嬤嬤給他換衣裳的時候還在那裡念叨。
“你呀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知不知道有多少孩子,還在娘胎裡頭就有人念書呢。”
安安伸手捂住了耳朵,閉上眼睛明擺著不太樂意聽。
對心愛的小外孫柳國公發不起來脾氣,穿好衣裳吃飽後抱著他往外走。
今日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他跟李國公約好了一起去他家院子裡煮茶賞景。
李國公和柳國公家不同,他家裡要更富裕些,尤其是修建的園子那叫一個漂亮。
還有活水引入院子裡來,還能在上麵泛舟,賞景再合適不過。
安安現在太小了,不管外公乾什麼都沒辦法反抗,時間門一長也就學會了順從。
隻要外公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確保凍不著他,那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李國公府上,湖麵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在上麵泛舟時偶爾能聽見冰麵被撞得碎裂開的聲音,還能瞧見有些已經枯黃的荷葉,在風雪之中彆有一番意境。
一開始純粹是因為自己無法反抗,才被迫跟著一起來的安安,後麵揣著自己的手手不受控製開始欣賞。
彆的不說,的確漂亮。
柳國公低頭看見安安入神的小模樣,端起剛溫的酒喝了一口,他就知道這小家夥喜歡。
天空又飄起了一層小雪,為那些乾枯的荷葉添上一層雪色的外衣,安安驚訝長大了嘴巴。
小船內,孩童的‘哇啊’聲和兩個老人的碰杯聲同時響起,是風雪也蓋不過去的愜意。
臨走時,李國公吩咐下人把他早就準備好的一塊玉給拿了過來,臭著臉遞到了柳國公手上。
“上次漏了的見麵禮,至於巴巴過來討麼?”
東西都已經到手了,柳國公也不管他怎麼說,笑眯眯收了下來,甚至還裝模作樣作揖。
“多謝國公大人慷慨。”
李國公擺了擺手示意他快些走,客人都還沒走自己就先扭過頭,直接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回去馬車上柳國公打開了盒子,看見裡麵放著一塊巴掌大的玉,水頭不錯,想拿起來瞧瞧,剛碰上去一點也不涼,讓他眼睛猛地一亮。
“沒想到那老頭這回倒是舍得,暖玉也能做見麵禮拿出手。”
合上蓋子放在一側,打算回府後吩咐下人好好收起來,等安安再大些再讓他戴著,玉最養人,很適合像安安這樣生下來便體弱的。
絲毫不誇張的說,他這份禮送到了柳國公的心坎上。
前些時候柳國公還拜托那在外跑商的庶弟,讓他們幫自己注意著若是有暖玉賣的話就買下來,隻可惜這東西珍貴難尋,一直沒有好消息傳來。
安安還在看雪,柳國公看他看的入神也就沒有打擾,順帶隨口吟了一句寫雪景的詩,成功把小安安注意力勾了過來。
“呀~”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岑參的詩,寫的極好。”
柳國公有些許蒼老的聲音,再加上外麵的風聲,讓安安不自覺陷入了沉思中,沒一會兒就到了家。
回到府上後,柳國公照樣還是惦記著那暖玉,抱著安安就迫不及待去跟自己的夫人炫耀,也不枉費他帶著安安在這麼冷的天裡,特意出去一趟。
天一冷不止是安安不愛動,柳女蘿也是一樣,從每天都會過來瞧瞧安安,到現在隔上兩天才會來待上一會兒。
一轉眼就到了除夕夜,按照規矩每逢除夕夜陛下都會在宮中設宴,重臣大多都要去參加,柳國公府自然是不管怎麼樣都推不掉的。
顧及到可能回來時會很晚,所以安安被丟在了家裡,嬤嬤抱著他在院子裡聽外頭的爆竹聲,安安被嚇得捂住了耳朵,大眼睛裡滿是恐懼。
適應了一會兒後,才發現那東西是不會傷害到他的,輕咳一聲想裝出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越長大他的思考能力就越好,整天小腦袋瓜裡都被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塞滿,也愛起了麵子。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輕笑聲傳入了他的耳中,讓安安下意識扭頭,四處找尋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霍思危坐在牆上,遠遠扔了一個荷包下來在安安麵前。
柳國公府的嬤嬤是認識這位霍小將軍的,把荷包撿了起來,正糾結著應該怎麼處理時,霍思危又開口道:
“給你的壓歲錢。”
他們這裡的規矩是過年時,由長輩給未及笄或是未及冠的孩子壓歲錢,不需要太多,隻圖個吉利。
安安一聽壓歲錢這三個字,就下意識覺得這東西應該很值錢,伸著手讓嬤嬤把荷包給自己。
霍思危坐在那裡看著安安貪心的小模樣,輕笑一聲後說道:
“怎的?你娘入宮參加除夕夜宴,都不帶著你一起?”
安安歡歡喜喜想拆開荷包的動作因為他這句話猛地一頓,氣的鼓起了腮幫子,隨手把荷包扔到了一邊。
扭頭朝著嬤嬤伸出手,讓她快點把自己給抱回去。
什麼臭男人的荷包,才不要它。
冬去春來,在後院裡有些樹開始發芽後,柳國公就開始抱著孩子去花園裡轉轉,安安幾乎是一天一天看著樹冒出翠綠色嫩芽的,葉片一點一點舒展開。
每次看見這些東西時,安安都會很入神,上輩子他接觸到的這些東西不多,不管是什麼生命的綻放對於他來說都無比神奇。
他愛看,看的時候乖,柳國公就由著他。
安安看樹木的生長,他看小外孫的生長。
厚重的衣服在春天來後就換上成輕薄的了,之前覺得不管乾什麼都邁不開手腳的安安舒坦了許多,又可以當一隻快樂的毛毛蟲扭來扭去。
他走路還不太穩,需要由嬤嬤牽著或者是扶著來,冒出了兩顆小門牙,一笑就格外明顯。
柳國公府上的院子雖然不算是頂好的風景,不過也是不錯的。
尤其是春風一吹,哪怕是田間門鄉野裡也春意盎然,更彆提是被人精心伺候著的後院。
柳女蘿依舊愛給安安做衣裳,自從跟唐韞之間門扯開關係後她就一直不太願意出門。
那些夫人小姐總是變著法兒的同情她,哪怕知道她們是好意,她也照樣不大開心,去過一次覺得有些無聊,索性就不去了。
待在府上幫著嫂嫂算賬管家,或者是給自己繡上一塊帕子、給安安做上一身新的衣裳,偶爾像曾經未嫁時那樣換上男裝出門聽戲賞景。
外人都以為柳女蘿是在休夫後了無生趣,才一直待在國公府內修身養性,說不準日日都待在佛堂裡頭,過上幾年就回有出家的消息傳出。
不管外界如何猜測,柳女蘿自己都不回應,還強迫著不許親人代替自己解釋。
她自己過得好與否,又何須旁人評說。
柳國公對於女兒麵臨事情時的態度非常滿意,隻偶爾在一人獨處時還是有些心疼,他自己看得很開,並不覺得女兒離了那樣一個男人回到自家有何處不妥。
可在世人眼中,女子隻有嫁到一個好人家才算是人生圓滿,女兒被這錯誤的思想束縛,他卻無力改變。
不過好在因為他們國公府如今正是昌盛時,還有皇後娘娘照拂,沒什麼人敢當著他們的麵說起那些話。
柳女蘿從母親那裡聽說好幾夜父親都翻來覆去睡不著,聯想最近她無意間門得知的謠言,去廚房給父親和安安都各自燉了一盅湯端過去。
打算就這件事,好好跟爹爹說一說,她並非是逞強,而是真不覺得那件事值得她費神。
安安坐在軟塌一側,爹爹坐在他的對麵,兩人間門被一個棋盤隔開。
“爹爹,安安還這麼小,哪裡會下棋呢?”
柳國公一聽這句話就有些不樂意,招呼她女兒過來看,柳女蘿也是會下棋的,湊過去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
“旁人家的孩子在這麼大的時候,哪知道這麼多?你再瞧瞧安安,這小小年紀就知道應該把棋子放在何處,這證明什麼?這就是天賦!”
柳女蘿並不認同這句話,在她看來不管安安做了什麼事,爹爹都是誇著來的,更彆提隻是知道把棋子放在線交錯處。
“要我說啊,就該早早教安安念書認字,長大後才能有天賦。”
趴在棋盤邊緣覺得下棋真好玩的安安,一聽這句話猛地坐正了起來。
“啵,木,木有天夫!”
安安咬字含糊不清,可還是能讓人聽懂他大概的意思。
柳國公和柳女蘿微微一愣隨後同時回過神,再看坐在那裡滿臉緊張兮兮的小家夥,沒忍住笑出了聲。
柳國公湊過去輕輕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臉蛋,開口說道:
“剛剛外祖父是在同你母親說笑,如今可不一定了。你瞧瞧你,之前莫不是在藏拙?”
安安僵硬著身體不敢承認,趴在那裡裝睡,確定外公看不見後才輕輕撇了撇嘴,誰讓外公整日裡都在跟他念叨著什麼,等他會說話就教他讀書。
把安安嚇得就算是隱約覺得自己會了,也不敢張嘴,他才不要日日都像外公那樣念書,躺著看花多有意思。
“父親,我今日來,是想跟你說那件事……”
她不忍看見父親這麼大歲數還在為自己憂心,夜夜難以安眠。
“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不必開口了,我都知道的。”
柳國公不管怎麼說都活了這麼大歲數,肯定要比女兒更為通透,之所以一時半會兒想不開,追根究底原因還是心疼。
“父親,若是活在旁人口中一世,我又如何能開心的起來呢?不管我過得怎麼樣,想說的人總是能找到話來說的。更何況,女兒覺得現在過得很好。”
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讓她煩心,也不用擔心自己哪裡做錯了會讓唐韞不高興。
嫂嫂寬容,她平日裡隻要搭把手轉頭就會送上許多新奇玩意兒過來。
“罷了罷了,不愛出門那便不出門,切莫要信了旁人說的那些話,什麼叫做女子若是不嫁人便是不完整?一派胡言!”
“我知道的,爹爹。”
柳女蘿完全沒了那方麵的心思,從閻羅殿前走過一遭後,她隻想好好把安安撫養長大。
這次來還是怕爹爹一直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會影響到自己身體,畢竟爹爹如今已經年邁,再經不起什麼折騰。
“來,我們來一起瞧瞧安安,會說話了跟著外公念書可好?”
安安的腳動了一下沒出聲,打算將裝睡進行到底,柳國公也不管他是不是睡著的,湊過去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說完後似乎擔心這小家夥不配合,瞥了他一眼後看見一邊桌子上放著的兩盅湯,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出聲道:
“若是不好好學的話,那你娘準備的湯,可就沒你的份咯。”
剛剛安安就聞到了屋子裡頭有若有似無的香味,勾的他垂涎三尺,現在發現了香味來源,就先不受控製咽了咽口水。
知道求外公無用,就扭過頭去眼巴巴盯著娘親看,柳女蘿心虛避開他的注視,隨意找了個借口。
“安安呀,娘回去給你繼續做那身衣裳了,若是晚了就做不好了。”
安安長大嘴巴,驚訝的眼睜睜看著娘親離開,再一扭頭看見臉上堆滿笑意的外公,癟了癟嘴後猛吸一口空氣中的香味,不情不願開始跟著念。
“添滴玄方,宇揍馮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