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意識到不對的時候柳女蘿就派了人去查真相, 奈何無論如何查到的都是唐俊在遇到唐韞之前的確就是一個小乞丐。
而後來她拜托了父親幫忙查探,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樣。
直覺告訴柳女蘿真相並非如此,所以她愈發好奇, 忍不住想去探究。
事到如今, 她隻想知道一個真相。
“你真想知道?”
霍思危倒是特意去調查過一下,當初那件事做的很隱秘,一般人的確查不到。
但是因為他年少時不懂事,喜歡跟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 從一個混混口中知道了真相,一直不知道也不應該跟柳女蘿說。
“嗯。”
柳女蘿很想知道,到底是多重要的人,才會讓唐韞從安安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算計起。
“唐韞自幼家境貧寒,靠吃百家飯長大。”
霍思危看她這幅執拗的模樣, 猜到如果她不知道真相怕是一直會惦記著這件事,便跟她解釋了起來。
這件事柳女蘿當初也聽過,還因為這個原因心疼過唐韞許多次。
“有一鄰家姐姐,要比他大上十歲, 被父親賣給了一個死了兩任妻子的老男人為妻,生下了一個兒子, 就是唐俊。”
“那個老男人在唐俊剛生下來的時候就死了,那個鄰家姐姐桃花成了寡婦, 帶著兒子回了娘家,恰逢皇上下旨鼓勵寡婦再嫁。”
當初那道聖旨柳女蘿也聽過, 是因為人口數量不足,下旨砸掉了不少的貞節牌坊, 甚至以身作則納了幾位寡婦進宮。
民間寡婦帶著孩子再嫁成了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在皇家自然不能這般, 不然那孩子的身份也很尷尬。
所以挑選入宮幾位寡婦的標準,基本上都是丈夫去世身邊沒有子嗣的,也是為了保證皇室血脈的純正。
“標準你也知道,桃花在丈夫死後回到娘家的日子很不好過,而剛好他們村子裡有一個入選的名額。”
“那孩子不知道是被誰扔到了乞丐堆裡,對外說是孩子自己跑了,她成了入選的秀女之一。”
“至於唐韞是怎麼認出那個孩子的,或許要等見到了那位桃美人才知道。”
柳女蘿查過很多跟唐韞年齡差不多的女子,但是卻從來沒考慮過年齡差距十歲以上的,漏掉確實不奇怪。
剛好姐姐前幾日讓人過來吩咐,讓她入宮一趟,到時候想見見那一位桃美人應該不難。
“報恩。”
柳女蘿輕輕念出了這兩個字,她心底是不信的,怎麼會有人能為了報恩做到這種地步呢?
甚至心甘情願利用自己的親生孩子,恨不得能夠踩著她和安安的屍骨往上爬。
知道了答案之後她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開心,閉上眼睛覺得有些疲憊。
皇後知道妹妹打算招贅,才會讓她入宮一趟,想問問她是否心甘情願。
柳女蘿特意帶著安安一起,這一次國公夫人並沒有跟著一起,隻有姐妹兩個人說著話,安安剛入宮就被嬤嬤帶去了禦花園裡玩耍。
柳女蘿在還小的時候,在太子府上住過好幾個月,姐妹之間的感情還不錯。
若非如此,當初在得知柳女蘿一意孤行一定要生下孩子的時候,她也不會氣到好幾個月都沒問上一句。
跟她說了許多體己話,著重點明千萬不要將感情太放在心上,人心都是會變的,最後傷心的是相信人心不會變的人。
柳女蘿都一一記了下來,她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對愛情抱有天真幻想的少女。
“姐姐,我想見見桃美人。”
那些事談的差不多的時候,柳女蘿突然提起了這件事。
其實在見麵之前她心中就有了猜
測,想必唐俊跟這位桃美人長相是非常相似的,不然唐俊在乞丐堆裡的時候被唐俊一眼認出來。
“桃美人?”
後宮中不受寵的女子太多了,甚至連麵見皇後的資格都沒有,皇後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嬤嬤。
“後宮中是有一位桃美人。”
“去請。”
“是。”
皇後娘娘不會懷疑自己親妹妹的所作所為,在等人的功夫裡讓人去庫房裡頭把她給妹妹準備的東西都拿了過來。
陛下賞賜的布料,還有進貢的玉石,以及剛剛啟蒙孩童適合用的筆墨紙硯。
顏色鮮亮的明顯適合柳女蘿,還有一些是她特意吩咐人留下,專門隻給安安的,就連她的親兒子來討要幾次她都沒舍得。
身為皇後看似風光,實際上內裡的心酸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在深宮中惦記著家裡人,這就是她的念想。
嬤嬤回來的很快,皇後看見嬤嬤回來時有些詫異。
“怎麼這麼快?”
“嗚嗚娘親,娘親……”
嬤嬤尚未回答,外頭就響起了孩童哭泣的聲音,柳女蘿聽見那聲音似乎是安安的,一時之間根本顧不上禮數,匆忙就走了出去。
“安安?”
這時安安正被照顧他的李嬤嬤抱在懷中,渾身濕透,看起來可憐的不行。
皇後看見這一幕時心也猛地就是一緊,厲聲吩咐道:
“還不快些準備熱水?都愣在這裡做什麼呢?”
“去把九皇子小時候的衣裳找過來一套,再去準備些薑湯驅寒。”
安安看見娘親後哭的更狠,不過還記著自己身上濕透沒伸手去讓娘親抱,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後說道:
“娘……有人推我。”
“是誰?”
這時兩個太監押著一個身著粉色宮裝的女子走了進來,強迫她跪在那裡,皇後衝著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捏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
“娘娘,這正是桃美人。”
畢竟是在皇宮中,之前皇後想跟妹妹說說話,卻也不想讓安安闖禍,就吩咐了身邊人跟著一起,這時那個派去跟著的大宮女將全過程都詳細說了出來。
安安本來乖乖在禦花園裡看花,不吵不鬨也沒有去不該去的地方。
聽見宮人提及有個池子裡養了許多比他還大的鯉魚,起了好奇心想過去悄瞧瞧。
本來是坐在那裡給魚兒喂食的,可就在他轉身想再拿些魚食時,桃美人突然衝出來把他推入了池中,動作快到許多宮人都反應不過來。
宮人大多都不會水,正慌著的時候安安自己從水裡頭爬了出來。
顧及現在安安還在,皇後娘娘硬生生壓下了怒意,等嬤嬤把他抱下去沐浴後,才開口問道:
“桃美人,你為何要這麼做?”
“妾知罪。”
桃美人低頭並不辯解,這幅仿佛已經認命的模樣讓皇後氣不打一處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她管理著的後宮裡居然有人敢當麵謀害她妹妹的孩子,這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安安才這麼小,若非是因為他自己會爬起來,這後果如何皇後根本不敢往深處想。
若是安安這次出了什麼事,她跟妹妹間怕是再也不可能像現在這般親近了,一想到這一點皇後娘娘甚至失去了平日裡的端莊。
柳女蘿輕輕拍了拍長姐的手背安撫,這一刻很多事她仿佛都明白了。
“你興許不知道,我跟唐韞已經和離了?”
這句話讓跪在那裡低著頭的桃美人猛地抬起了頭,她這麼大的反應恰好證明了柳女蘿的猜測。
“果然,你是知道的
。”
桃美人意識到自己是中了全套,又低回了頭,輕聲道:
“妾聽不懂這位夫人在說些什麼。”
比起後宮中不太熟悉的後妃,皇後娘娘自然是信自己親妹妹的,反手握住柳女蘿的手詢問道:
“知道什麼?”
柳女蘿之前一直覺得有一件事情不大對,在看見桃美人再怎麼掩蓋也藏不住心慌,所有事終於都串連了起來。
“長姐,我記得後妃與外男互通私信,按照宮規……應當打入冷宮。”
“自然。”
桃美人身體瞬間抖如篩糠,臉色也慘白如紙。
“想必最近他一直沒寫信給你?你不知道外界情況也是應當的。我在一年前就已經跟唐韞和離,你想讓你兒子娶我女兒這件事也作罷了,他就連養子的身份都不配有。”
“你!”
沒有母親能容忍旁人當麵來說自己的孩子,哪怕桃美人也是一樣,因為生氣本來慘白的臉多了血色。
“我欠了你什麼?才讓我和我的安安要被你們這樣利用?”
當初柳女蘿就很想問唐韞這句話,如果他們之間當真感情好成這樣,為何不當初就乾脆娶她進門。
桃美人除了剛剛被激怒外,又恢複成了最開始那副沉默的模樣,讓柳女蘿仿佛一拳頭打進了棉花裡,無力的痛恨感讓她氣的藏在袖口裡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安安沐浴後換上了一身新衣裳,尺寸不大合適,袖子拖得老長,他走兩步後就自己卷了起來,一邊卷一邊朝著娘親跑過來。
一邊跑一邊眼淚又在往外冒,哪怕上輩子他餓得不行的時候為了抓魚學會了遊水,被人猛地推下去還是被嚇得夠嗆。
這一次安安沒有跟娘親告狀,而是眼淚汪汪地盯著皇後娘娘,用帶著哭腔的小奶音說道:
“姨母,安安好怕嗚嗚。”
皇後娘娘伸出手把他抱入懷中,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道:
“不怕不怕,有姨母在呢,保證不讓人欺負了你,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跪在下麵的桃美人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後背已經快要被冷汗浸濕。
她本以為就連妹妹懷孕都不派人去問上一問,再加上年齡相差如此大,想必感情應當是一般的,可看現在皇後娘娘這幅護短的模樣,明顯跟她想的截然不同。
柳國公府勢大,可再怎麼大也不可能直接把手伸到後宮裡來,桃美人之前在跟唐韞書信往來時並不擔心。
可皇後娘娘不一樣,就算是沒有今天這個把柄落在皇後娘娘手上,她想折騰自己這樣一個不受寵的美人也是輕而易舉。
安安牢牢抱著姨母的手臂,前些時候大病初愈還沒恢複過來,小臉看著還是蒼白瘦弱的,讓皇後不自覺想到了妹妹小時候。
“來人,去桃美人的住處好好查一查,本宮倒想看看,誰敢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做這些勾當!”
“是。”
桃美人那些東西收的還算好,所以並不擔心,跪在那裡後背挺得筆直,在去住處搜尋的嬤嬤即將要走出門時,柳女蘿突然出聲道:
“看看床下有沒有暗格。”
她還記得唐韞有將貴重物品藏在床下暗格裡的習慣,當時她還覺得他的這個習慣很是有趣,現在想想他那樣的生長環境,為數不多的習慣怕是都是從麵前這位身上學到的。
“你……”
大半東西桃美人都是處理好了的,唯獨幾樣她對兒子的念想實在是舍不得。
“這位夫人,您何必這樣咄咄逼人。皇後娘娘,您無緣無故搜妾的住所,若是被陛下知曉的話,豈不是覺得娘娘您太過囂張。”
皇後娘娘差點沒被她的這番話直接氣笑,抬起手製止了
之前想去搜尋的嬤嬤。
“是,事關重大,去請陛下過來。”
她做事向來不會留下任何把柄,更彆提如今陛下身體不似從前康健,對太子和她也多有疑心。
桃美人隻是不希望把事情鬨得太大,聽見皇後娘娘居然打算請皇上過來,麵上終於流露出了幾分慌亂神色。
“娘娘……”
安安靠在姨母懷中盯著跪在那裡的桃美人,時不時吸吸鼻子裝可憐。
聽見這聲音後,皇後娘娘看向桃美人的眼神愈發不善。
當初發生在她妹妹身上的每件事,皇後都很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所以之前柳女蘿說的那一兩句話就足以讓她知道真相。
她原以為隻是唐韞狼心狗肺欺負她妹妹好性子,可沒想到這背後居然還有桃美人的參與。
從她妹妹有孕就開始算計起?想要成為他們國公府的女婿把他們都利用個徹底?
人至中年夫妻間再多感情都消磨的差不多了,更彆提是天家,雖然不像是年輕時那樣濃情蜜意,但是該有的敬重一點也不少。
聽見是皇後有事請他商量,皇上放下奏折立刻就趕了過來,剛進門就看見跪在那裡的女人。
從衣著規製上來看應該是哪位美人,隻不過皇上實在是想不起來到底是哪位。
“皇後,何事啊?”
“陛下,桃美人將安安推下了池子,臣妾還懷疑,她與外男勾結多年!當初並不符合入宮的條件。”
皇後原本想按照規矩跪下回話,可剛剛半跪皇上就把她給拉了起來。
一應人證都紛紛被帶了上來,皇上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上跪在地上的桃美人一眼。
不說彆的,僅僅是她故意把柳國公的外孫推入池中這件事,就足以把她打入冷宮。
後麵那句話若是屬實,那就是罪加一等。
當初皇上下達鼓勵寡婦再嫁的命令時,京城中第一塊貞節牌坊就是他親手砸掉的,對於這件事他非常重視。
不符合入宮條件,要麼不是寡婦,要麼就是還帶著孩子,不管是這其中的哪一種,都跟陛下的本來目的相反。
他隻是希望寡婦再嫁,可不是希望寡婦拋棄孩子後再嫁,若是人人都效仿,那不知道會死多少孩童。
“查。”
“是。”
身為帝王的能力自然要比國公府強上許多,當初霍思危找到的混混流氓也都被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