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看著就做工不普通的皮鞋, 緊接著是一條大長腿,從身高上來看就不是那老王家的人。
季沉標站在那裡彎腰把裡麵的小大膽給抱出來,已經狠狠吐過了一次的小大膽這時候沒有什麼精神。
他由於身體原因一直都很怕冷, 這麼多年也沒有變過。
尤其是在回來之前, 聽季沉標跟他提起過這邊要比山城更冷, 就非常自覺地把自己裹成了一個團子。
“你是?”
村口這些人都不太能認識麵前這個人是誰, 反正肯定不是之前他們猜測的那些人中之一,其中一個膽子稍微大些的乾脆就直接問了出來。
“季沉標。”
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季沉標也沒有隱瞞的打算,很乾脆的回答了。
這兩個司機都是退役的軍人,從孤兒院裡走出去沒什麼親戚朋友,就跟著季沉標一起來這邊過年。
畢竟是這麼多年都沒回來的地方,季沉標也不確定還能不能繼續住人。
如果隻是他自己一個人的話, 湊合下也不是不可以,可問題時他還帶著一個大膽。
說大膽辛苦吧, 這個小家夥生下來沒多久就被丟在了雪地裡差點被野獸吃掉,還跟著他一起東奔西走隻為了能活下來,確實挺辛苦。
但是真的要說起來的話,其實大膽自從有記憶開始一直到現在,還真沒有吃過多少苦頭。
太糟糕的環境, 大膽肯定是待不下去。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家裡, 季沉標不希望大膽因為不適應環境的原因不高興。
他沒有那麼多的毛病,也並不覺得孩子一定得是吃苦才知道懂事。
苦頭這東西誰吃誰知道, 反正如果可以的話, 季沉標恨不得他家大膽一丁點都不要沾。
現在他們家的條件確實不錯,季沉標也不樂意聽彆人那些類似於要讓孩子知道,曾經他們有多辛苦的這句話。
知道曾經辛苦做什麼?難不成大膽知道他曾經有多辛苦, 他曾經已經吃過的那些苦頭就能減少嗎?
什麼也改變不了,還不如乾脆點就彆做,讓他家大膽開開心心的長大多好。
季沉標,這個名字村子裡的人也都不陌生,好歹也是在他們村子裡頭長大的孩子。
再加上當初他妹妹那件事,傳的那簡直就是沸沸揚揚,就算是過去了這麼多年,一直到現在他們茶餘飯後也照樣會談起這件事。
“季沉標?你怎麼回來了?之前不是說好,我們不找你麻煩,前提是你從這個村子裡徹底滾出去嗎?”
王家的嬸子剛剛還以為是她小叔子出息了,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樣,那他們肯定也能沾點光。
剛剛那些人羨慕她的眼神,這時候都變成了嘲諷,這口氣她實在是咽不下去,更彆提跟季沉標還有之前那一段並不算是美好的回憶在。
“這好歹也是我家,我不能回來嗎?”
不少人都沒有吱聲,他們都隻是在這裡看熱鬨而已,還真沒有幾個人願意冒著會得罪王家人的風險替他說話。
“是你家?當初說好的那件事情你不會忘了吧?還沒過去幾年呢!現在你就想回來了?我告訴你,想都彆想!”
王家絕大部分人本來就非常不好相處,更彆提是在自認為剛剛狠狠丟了臉之後。
一方麵是因為他們覺得當初那件事情季沉標做的的確不好,另外一方麵也是借著這件事情,來狠狠發泄一下自己心中對他的不滿。
“老天爺不長眼啊,像是你這樣故意害死了彆人的人怎麼能富貴啊!”
像是這種胡攪蠻纏的事,季沉標他從小到大不知道經曆過多少次,他就那樣冷眼旁觀,等這個人哭到沒力氣的時候才開口道:
“哦?你們的意思是不歡迎我回來?我還想著現在多少賺了點錢,給村子裡頭把這路給修一下呢。”
“不得不說,咱們村裡的這條路,跟外麵那是真的沒法比。看這一路上顛簸把我兒子給折騰的,小臉都白了。”
大膽聽見爸爸喊自己名字,腦袋埋的更深了些。
跟著爸爸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還是他頭一次體驗到暈車的感覺。
“修路?”
人群中有一個人下意識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一改之前漠不關心的態度,瞬間就擠上前來,一把把那老王家的嬸子給推開。
“你可彆信她的話,什麼叫做不歡迎你回來?季沉標啊,這本來就是你的家,你想回來還有人能攔著你不成?”
“這大過年的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呢?年貨什麼的應該都沒有來得及準備吧?”
“沒關係,到我家來,你嫂子每年都愛倒騰這些東西,都有多的呢。”
有了這一個人做開頭之後,其他人也都紛紛迎了上來,爭先恐後的跟季沉標說著好話。
之前他們對於這件事,也就隻是看看熱鬨而已,季沉標跟老王家之間的那一段恩怨,村子裡大部分人都知道責任還真不在季沉標的身上。
隻不過那種事,分不出來是非對錯,誰都不想惹麻煩上身。
可現在不一樣,季沉標僅僅是憑借著一句話,就把他們變成了在同一條船上的人。
他們這個村子十裡八鄉是第一窮的那個,全都是因為這路不行,就算是想要做點什麼也都不方便。
國家政策暫時還沒有照顧到他們這邊來,其他村莊就已經開始先發展。
如果一直這樣落後下去的話,那他們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混出來一點名堂。
所以現在看著季沉標開著這麼氣派的小轎車回來,而且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願意修路,除了先把這個財神爺給留下來以外,他們根本冒不出來什麼彆的念頭。
“公司裡麵的事情比較多,所以可能比較忙,回來的就有些晚了。”
季沉標耐心回答了他們的問題,那些村民一聽他開公司了之後眼睛愈發亮了起來。
“開公司了啊?”
“嗯,不過規模不大。”
僅僅是季沉標現在的這幅派頭,不管是誰也不可能真信了他說的那句規模不大,全都當他是在謙虛,不太好意在他們這些父老鄉親的麵前承認。
“好啊,規模不大也好啊。你家那屋子這麼多年都沒有人住過,現在怕是不能住人了,不如先跟著我回家一趟?等修好了再回去住也來得及。”
說話的這個女人是王嬸子,她因為女兒能耐蓋了他們村裡唯一的一個小樓房。
同樣都是姓王,不過跟那個老王家一點親戚關係都沒有。
也不怪他們這些人這麼激動,他們實在是眼睜睜看著其他村都富裕了起來,隻有他們在原地踏步,窮怕了。
季沉標跟著這個王嬸子回去的時候,就連村長都聽見了季沉標打算給他們村子裡修路這件事。
“修路?你認真的?”
比起季沉標離開那年,村長看起來明顯要蒼老許多,手上還是拿著他的那杆旱煙槍,腰又變得更加佝僂了些。
“嗯,村長,我當然是認真的。”
那個王嬸子在看見村長過來之後,仿佛覺得這件事情已經八九不離十,倒了三杯水,就連小大膽麵前都被放了一杯。
放下之後,立刻就轉身去了後麵忙活。
就算是沒有在村口發生的那件事,季沉標也是打算給村裡修路的。
不為彆的,隻因為這裡也是他長大的地方,再加上當年他無比狼狽離開村子的時候,村長塞給他的那一把小麵額錢。
“你知不知道我們這個村子距離縣城有多遠?如果你真的打算修路的話,最起碼要花這個數。”
村長用手跟季沉標比劃了一下,這筆錢對於現在的季沉標來說還真的就不算什麼,就連大膽身上隨便佩戴的一塊玉佩都不止這個價。
“這個後續的事情,我會讓我的助理過來處理。”
“你這麼多年,在外頭是真的混出名堂來了啊。”
村長無奈歎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煙,當年把季沉標趕走,甚至還是帶著一個那麼大點的孩子一起這件事,他多少是有些愧疚的,這麼多年一直忍不住去惦記著他們在外頭過的怎麼樣。
現在看他們混成了這樣回來,他也就放心了。
“村長,我不止是打算給村裡修路,而且我記得我們村子裡種植的果樹都還挺不錯,質量也挺高。”
他們村子裡沒有什麼比較能拿得出手的地方,果樹算是其中之一。
“對。”
村長點了點頭,他也覺得他們村子裡麵的果子不錯,可無奈他們這裡交通實在是太不方便了,根本沒有老板願意上門來收。
如果是他們一點一點把果子給挑出去的話,又太不值得,到後麵基本上都是爛在了樹上。
“等路修出來之後,我打算在縣城裡麵開一個罐頭廠,把我們村子裡的這些果樹給賣出去。”
漫山遍野的果樹,如果真的有一家罐頭廠的話,那他們村子裡這些老人的生計問題也就不用再發愁。
村長不是一個愚蠢的人,他吸了一口煙後問道:
“你是有什麼條件嗎?”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格外的省心,季沉標點了點頭。
“我希望罐頭廠裡不要出現任何王家的人。”
當初正月就被人從這個村子裡趕走,說是仇那或許也不至於,隻不過季沉標是真的很難當做什麼事沒發生過。
“好。”
村長沒有任何猶豫就點了點頭,跟他們整個村子裡的人比起來,整個王家就顯得不值一提。
王家單獨跟人對上的話,那些人會礙於王家人多再加上難纏的原因選擇放棄。
可等季沉標願意給他們村子裡修路,再加上還打算在縣城裡麵開一家罐頭廠這個消息傳出去後,任何人跟季沉標過不去就是跟他們這整個村子裡的人過不去。
“你這次打算回村裡待多久?”
村子裡沒有季沉標的家人,村長很清楚他八成是不太願意待在這裡的,這次或許隻是為了跟過去有一個了結。
“過完年就走了,公司裡比較忙。”
“你家那個房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我讓村子裡頭的人幫著你一起好好收拾下。”
“嗯,好。”
這個村子裡的樓房雖然裝修上還是不太好,但是最起碼乾淨明亮,大膽在這件事情上也並不挑剔。
隻不過因為剛剛到這個地方,他還是有些不適應。
季沉標晚上陪著他一起說了很多話,難得跟大膽提起了他小時候。
村子裡的確貧困,可是他爸媽從來沒有虧待過他跟妹妹,隻要是他和妹妹想要的東西,不管有多辛苦他們都會想方設法的找過來。
大膽對於爸爸小時候的事情非常好奇,現在他提起也聽的很入神。
季沉標發現這個小家夥眼睛越來越亮,似乎是對這件事非常好奇,不得已隻能轉而提起一些比較無聊的事。
聽著聽著,大膽就睡了過去。
回到村裡的第一天晚上過的還算是不錯,季沉標幫他兒子蓋上被子後才回王嬸子在隔壁給自己安排的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不少知道消息的人陸陸續續堵在了村長家門口。
之所以一大清早就過來,主要是為了求證一下,季沉標願意給他們村裡頭修路這件事的真假。
“村長,我聽說,季沉標他打算給我們修路?”
圍觀鬨哄哄的人群,隨著這句話變得安靜了下來,很明顯好奇這件事情的不止說話的這一個男人。
村長嗯了一聲,敲了一下旱煙槍。
“他還說,現在他身上的錢夠多。打算等路修好了之後,再在縣城裡頭蓋一個罐頭廠,把我們這漫山遍野的果子都給收去。”
這個消息讓圍觀的人都炸開了鍋,誰也沒想到曾經被他們趕出去的季沉標隔了幾年回來,還能有這麼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