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魔？！這放在整個修真界裡麵也駭人聽聞。
千百年來, 從未傳出過如此離奇的事。
墮魔不僅僅要廢掉渾身的修為，甚至還要將骨頭一寸一寸打斷，血肉重鑄, 方成魔。
修真界裡有許多人都誤以為，墮魔不過隻存在於書籍記載中的寥寥幾筆。
上述魔界生活在極寒之地，那裡常年瘴氣肆虐, 修為再高的人也不敢貿貿然闖入，也無人見過魔種。
李老頭倒是有聽見師父跟他提起過，完全沒想過這種事居然如今還會發生。
墮魔並非隻是一念之間, 其中所要承受的種種痛苦足以讓人在這個過程中崩潰自殺, 能硬生生扛過這種折磨的, 心性都不是一般的堅定。
再加上根據之前他知道的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帝辰就是他小師弟的親生爹爹。
李老頭本來打算叫安安一起過去瞧瞧，思來想去後, 到底還是讓季汝先去陪著他玩。
“讓安安給小白喂吃的，最近天氣寒冷, 小白多吃點才能長毛。”
“是，太上長老。”
安頓好這邊後, 李老頭去了藥宗門口, 看見那日見過的宋棋兒現在滿身狼狽的跌坐在那裡, 猩紅的雙眸裡滿是絕望。
“淩雲呢？讓她出來見我！她有膽子勾搭旁人的未婚夫，沒膽子出來與我相見嗎？”
她如今這副癲狂的模樣，明顯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
且不提藥宗上下都相信師叔祖那樣溫溫柔柔的一個女子, 絕對不是她口中這般故意勾搭旁人未婚夫的人，僅僅是天生的護短心腸，都讓藥宗所有弟子堅定擋在了宋棋兒的麵前。
太上長老緩緩走到了宋棋兒的麵前, 開口道：
“她如今正在潛心煉丹，若是有什麼事的話，同老夫說便是。”
“帝辰墮魔了，他跟我朝夕相處數十載，居然為這隻見過幾麵的女子墮魔？肯定是她在私底下用了什麼手段！讓她出來見我啊！”
升雲宗宋長老最為出色的弟子帝辰，修真界裡大部分修者都有聽說過跟他有關的事。
尤其是許多人都想不通，明明憑借著宋長老的身份地位，整個修真界裡的青年才俊他都能隨意挑選，為什麼偏偏要選中他的弟子。
“你可有證據，證明他的確是因淩雲墮魔？”
“比起與淩雲的一麵之緣，老夫更願意相信是你們父女的多年壓迫。”
有些事其他人不知道，不代表李老頭也不知道。
他都活到現在這個歲數了，能玩的東西基本上早就已經玩了個遍。
除了喝點美酒外，李老頭還愛聽各種八卦，再加上在酒桌上麵一旦喝醉了，平常敢說的不敢說的都說出了口，正好讓李老頭聽了個爽。
宋長老執意要讓女兒跟他的徒弟帝辰在一起這件事，私底下沒少有人嘀咕。
也幸虧帝辰是宋長老從凡俗界裡撿回來的孤兒，換做一個有爹有娘的，肯定受不了這麼多年的委屈。
跌坐在那裡的宋棋兒聽見這句話後，眼淚緩緩流淌，搖著頭重複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你為了維護你的徒弟故意騙我！”
李老頭就算是護短，那也是偷偷摸摸的，當著這麼多人麵肯定不能承認，被她這樣指責後看起來還有些憤怒。
“你自己說，這麼多年，你們可有把帝辰當做一個平等的人看待？”
宋棋兒沒辦法回答，但是被宋長老派來尋宋棋兒的升雲宗其他弟子心中卻有了答案。
自然是沒有的。
大師兄平常過的那日子，不管誰聽了都會替他委屈。
對小師妹要隨叫隨到，小師妹不要的東西隨便丟給他，他還不能露出絲毫不悅。
除此之外，小師妹還會提出各種過分的要求讓師兄會做。
當初僅僅是因為小師妹覺得妖獸幼崽可愛，就讓還隻是築基期的師兄去奪金丹修為母獸的幼崽，後來師兄回到宗門裡後，在床上修養了半年。
與其說是小師妹喜歡大師兄，倒不如說大師兄看起來更像是他們父女倆養的一條狗。
大師兄在墮魔之前，就對長老說了一句話。
他感謝師尊將他養育成人，無以為報，還以滿身血肉，自此互不相欠。
或許旁人覺得師兄墮魔太過衝動，可在這些真心在乎師兄的弟子看來，墮魔後的日子比留在宗門內可要好過太多。
最後升雲宗的長老甚至親自前來，將宋棋兒給帶了回去。
李老頭看見那明顯變得滄桑不少的老頭後，開口提醒道：
“管好你的女兒，莫要再胡亂攀扯老夫的弟子。”
這次的宋長老隻是冷哼一聲，並沒有給出任何的回答。
李老頭笑嗬嗬的也不在乎，招呼著宗門內的弟子回去繼續煉丹，可不能因為看熱鬨就落下了課程。
多年來在修真界眾人眼中，藥宗都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形象，可實際上這也是藥宗多年苦心經營的結果。
老虎就算是趴在那裡，也不會變成無害的小貓。
回到自己的山峰上後，李老頭猶豫了很長時間，到底還是將這件事跟淩雲透露了下。
不管再怎麼說，那好歹也是小師弟的父親。
至於這件事是否要告訴小師弟，那就得由淩雲自個兒決定。
在跟淩雲說這件事的時候，李老頭不忘將自己的猜測跟她說一遍，他猜出來的跟真相沒多大差距，淩雲在聽完後沉默了很久。
不管旁人怎麼說，淩雲從一開始都是不怨的，正是因為有那一場意外，她才能擁有一個跟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
安安的體貼乖巧，早就已經一點點治愈撫平了淩雲心頭的怨氣。
“等安安大些再跟他說吧。”
“這樣也好。”
墮魔後的帝辰肯定要去極寒之地，跟那些魔種生活在一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見麵。
這樣想來，說與不說，似乎都不重要。
院子裡的安安正在伺候那些藥材，小白就跟在他的屁股後麵，叼著他剪下來的那些葉片吱吱吱的吃。
如果隻是一株藥材的話，安安還能耐心聽一聽它們的要求。
可這麼多藥材都擠在一起，尤其是在一起開口說話的時候，簡直吵到他頭大。
“哎呀，誰的腿伸到我這邊來了啊，是不是耍流氓呢！咱都不是一種藥材，婉拒了哈~”
“這小屁孩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我想跟它分開住，天天意淫我想輕薄它，還讓不讓藥睡覺了！”
安安聽見了，但是他在腦袋裡想了下如果把這兩種藥材分開的話要做些什麼，決定裝做什麼都沒聽見，湊合著住得了唄。
伺候完這些藥草後，安安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把小白摟在了懷裡，正準備抱著它一起去曬太陽的時候，突然腦海中響起了一道嚴厲的聲音。
“不許偷懶！”
“嗚。”
這老頭的聲音剛冒出來，就讓安安想到那天自己眼淚汪汪還要被逼提著錘子煉器的場景，這輩子就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可偏偏這老頭說出來的話又讓安安心動無比，一邊在心底偷偷抱怨，一邊乖乖進入秘境中，在他的監督下開始學習煉器。
上品的靈器隻存在於書籍記載中，據說還可生出靈智，稱為器靈。
安安不懂這些，他隻牢牢記著這老頭跟他說起過，若是煉器一道大成，可煉人。
像那個不讓他扯胡子的壞老頭，還是不經常出現的凶巴巴娘親，都能將他們的靈魂引入煉製出來的人形裡。
腦海中有這個念頭督促著他，安安哼哧哼哧累出了一腦門的汗。
等他結束了這邊的課程後，累到手都抬不起來，倒騰著小短腿跑過去找了娘親，撲到娘親懷裡就開始抹眼淚。
淩雲看見他委屈成這樣，幫他擦乾淨眼淚後才開口問道：
“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
“娘親，嗚，安兒，想娘親。”
安安牢牢摟著娘親手臂，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跟娘親撒嬌。
事實自然並非如此，但那件事現在他還不想讓彆人知道，就隻能隨便找這個借口出來。
原本緊張提起心的淩雲聽見他這句話後，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著開口道：
“若是想娘親了，那同娘親說一聲便是，娘親立刻就過來抱一抱你。”
“嗯。”
安安點完頭，腦袋一歪就累的睡了過去。
淩雲唇角微張，正準備跟他說下一句話時，就看見了安安已經閉上的眼睛，頓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調整了下抱著他的姿勢，讓安安睡的更安穩些，踩著晚霞，帶他回了房。
安安在娘親懷裡，小肉手不忘攥緊娘親的衣服，嗅著鼻尖娘親熟悉的味道，睡的格外香甜。
……
安安親爹墮魔這件事，知道內情的幾個人都打算瞞著他，架不住後院裡長了一群無聊到開花，話癆又八卦的藥材。
再加上李老頭伺候了半輩子這些藥材，抓住一個小師弟後就恨不得把這些一股腦全都塞給他。
每天勤勤懇懇照顧小白口糧的安安，再碰上這些藥材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很快就知道了真相。
李老頭躺在院子裡的桃花樹下，眯起眼睛喝著小酒，愜意無比。
就在這時，安安像是一個小炮彈似的直接朝著他衝了過來，把李老頭嚇得酒灑了滿身，站起來拍了拍，有些生氣的開口道：
“乾嘛呢乾嘛呢，這麼著急做什麼？”
安安一雙眼睛紅的像兔子，走過去抱住了師兄的腿，抬起頭眼巴巴盯著他看。
“師兄，我，爹爹呢？”
剛剛還生氣自己衣服被弄臟的李老頭，一聽見這句話立刻就心虛了起來，彎腰把他抱起來笑著開口道：
“那百獸園裡的鳥又孵出來了一窩小鳥，我去偷一隻給你玩玩？”
安安伸出手摟著他的脖子輕輕搖晃，繼續不甘心的開口問道：
“師兄，我爹爹呢？”
李老頭清咳一聲，繼續琢磨道：
“掌門養的那藥材開花了，我偷偷摘給你玩？”
“掌門夫人說又新得到了兩批料子，讓你娘親給你做個小帽，再給小白也做個一樣的。”
放在之前，不管是這其中的哪一樣，安安都恨不得立刻跑過去看看。
可現在李老頭越是說這些話，安安就越是著急，到後麵眼淚已經開始在大眼睛裡麵醞釀，仿佛下一秒就能溢出來。
“誒誒誒，你先彆哭啊，你想知道什麼，我跟你說，先彆哭成不？”
師兄的這個反應對於安安來說，就像是肯定了之前那些藥材說的話，他越想就越是傷心難過，抱著師兄就開始嗷嗷大哭。
“嗚，嗚嗚。”
哭到後麵，安安身體控製不住微微抽搐，就連李老頭也急出來了一身的冷汗。
之前他之所以讚同先不把這個消息告訴安安，就是擔心這種事發生。
一開始有些難過的安安，到後麵純粹就是為了發泄情緒，哭到嗓子都有些啞了。
安安跟帝辰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也就隻有在那秘境中的短短數天而已。
論感情，那肯定比不上娘親。
可爹爹和娘親這兩個身份，本身就是不需要放在一起選擇的。
安安有些貪心，他不止想要關愛自己的娘親，同樣也想有一個爹爹。
就算之前帝辰在秘境裡麵對安安照顧的也不算周到，但是架不住還有另外一個恨不得榨乾安安身上每一滴血的親爹在。
有這個對比，其實安安挺喜歡冷著臉但會在種種細節上照顧他的爹爹。
尤其是之前帝辰揉他腦袋的時候，寬厚的手掌帶著暖意，是跟溫柔的娘親截然不同的體驗。
安安不懂太多，他隻知道自己不想讓爹爹死。
李老頭怎麼也哄不好這個小祖宗，又不敢抱著他去找他娘親，到後麵又把小白給提了起來，忍著心疼說道：
“實在是不行的話，咱們把小白燉了，給你好好補一補吧。”
安安聽見這句話後，被嚇得哭聲都停了下來，就這樣愣愣的盯著師兄看。
就在李老頭以為自己把他哄好了的時候，安安伸手把小白摟在自己的懷裡繼續大哭，甚至不像之前那樣是坐在他懷中哭的。
安安抱著小白一邊跌跌撞撞往外走，一邊用另外一隻手抹眼淚，看起來可憐的不行。
李老頭急忙追上去想哄一哄，奈何這小祖宗不管他說什麼都不願意聽。
淩雲如今在聽宗門裡的長老授課，安安肯定是找不到的，後麵他也實在是走累了，就坐在一棵樹下麵休息一會兒。
就在這時，一片落葉飄到了安安的麵前，蹲在那裡的小家夥猛地就站了起來往回跑。
安安想到了當初在秘境中他們分彆時，爹爹留給他的一樣東西。
外形看起來跟葉子沒什麼區彆，就算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相隔千裡也能通話。
當時安安壓根兒就沒把這當做一回事兒，隨手就丟到了一邊，現在也翻了很長時間後才找到。
肉乎乎的小手捏住那一片葉子，眼淚砸在了上麵，安安吸了吸鼻子後，才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開口喊道：
“歪，爹爹，爹爹窩安安哇。”
極寒之地的宮殿內，坐在上首的新任魔尊帝辰，正在迎接著所有魔種的叩拜。
當初在凡俗界裡的小乞丐，都能被升雲宗的長老看中並且收為弟子，帝辰的天賦在整個修真界裡麵都極難尋到對手。
在他墮魔之後，魔力也迅速的增長。
當帝辰到極寒之地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魔種的修為能比得上他，所以他成為了當之無愧的新任魔尊。
極寒之地的魔種們一般不會外出，就安安分分窩在這個地方修煉。
千百年來很少看見外人，同樣也很少看見有新的魔種加入他們。
帝辰不僅僅是成功墮魔，剛才過來就成了魔尊，這些魔種都在用好奇的視線偷偷打量著他。
帝辰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先感覺到他當初留給那個小家夥的通訊工具正在微微發燙，就立刻起身朝著身後的宮殿內走去。
魔種們雖然不明白魔尊大人的此舉何意，但還是恭恭敬敬朝著帝辰的背影行禮。
“恭送魔尊大人。”
進了宮殿內後，帝辰拿出了那枚樹葉形狀的法器，就聽見了裡麵傳來安安稚嫩的哭聲。
墮魔後帝辰不僅僅是長相發生了變化，就連聲音跟曾經比起來也是天差地彆。
他猶豫了很長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給出回答。
那邊的安安從一開始找到這枚葉子的欣喜若狂，到等了很長時間後依舊沒有回應，逐漸變得落寞了下去。
安安甚至開始反思，是不是因為他把這個東西丟在這裡麵太長時間，所以它才會沒用的。
帝辰聽著從靈器裡麵傳出的低低啜泣聲，仿佛看見那個小家夥委屈到掉眼淚的可憐模樣，到底還是開了口。
“安兒，我在。”
“嗚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