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50(1 / 2)

魔鬼的獻禮 雲上淺酌 11937 字 3個月前

奶奶在那端絮絮叨叨, 她說的每一個字葉淼都聽得懂,但它們組合起來的句子就很讓她費解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貝利爾今天下午明明一直在家裡待著, 出車禍還骨折進醫院動手術了是什麼鬼?

葉淼第一反應是自己的奶奶接到了騙子的電話, 對方裝作急需醫藥費的熟人,來訛詐老人的錢財。

不過這騙子的“職業水平”明顯不及格, 騙人前也不調查清楚,居然把貝利爾的名字也弄錯了。

她回過神來,忍不住打斷了奶奶, 懷疑道:“奶奶,你接到騙子電話了吧?”

葉奶奶不高興地說:“你這孩子, 我也還沒變成老糊塗,誰能騙得了我?這事是燕萍親口跟我說的,她的電話號碼、說話的聲音還有語氣化了灰我都認得出來。”

葉淼無聲一歎。奶奶年輕時是個精明而要強的女人, 年老後自然也不喜歡讓孫輩小看自己。這類老人,你越反對她, 他們就越是對認定的事情固執己見。

換了是平時,葉淼會讓著老人,和他們在口頭上爭個輸贏也沒有意義。不過現在情況不同,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奶奶踏入海外騙子的圈套,隻好放柔了聲音,解釋道:“不是的, 奶奶, 我沒說你糊塗。你不知道, 現在的騙子團夥會利用軟件修改他們的來電號碼,所以電話號碼不能說明什麼。你應該是真的接到騙子電話了,因為燕萍奶奶的外孫根本不叫裡昂啊。”

沒想到,葉奶奶卻斬釘截鐵地反駁了她:“什麼不是,弄錯的人是你吧。我和燕萍一直沒斷過信件往來,她外孫的名字我不會記錯的。那孩子就叫裡昂,裡昂·賽納斯。”

奶奶毋庸置疑的肯定語氣,終於讓葉淼遲疑了一瞬。

難道說,她一直以來都誤會了什麼,貝利爾其實不是獨生子,還有一個哥哥或者弟弟?

回想起來,他雖然沒有提過自己的家庭成員中還有同齡的兄弟姐妹,不過也從未否認過。

隻是,在肯蒂辛住的那一周,她對他們家的布局早已了然於心。主人房的數目剛好為三個,貝利爾自己一個,他的外公外婆、父母兩對夫妻各占一個。客房是常年空置的,除了簡單的床和桌子外,並沒有存放任何屬於男生的個人物品。

換言之,那座房子裡,沒有貝利爾的哥哥或弟弟生活的痕跡。

她猶豫道:“奶奶,他們家裡,是有兩個外孫嗎?”

葉奶奶無奈道:“你聽誰說的?燕萍隻有裡昂一個外孫,他們家就五個人,哪來的兩個外孫。燕萍的女兒當年生孩子時不幸大出血,在鬼門關闖了一趟才回來,為了保命進行了子宮摘除術,除了裡昂,不會再有孩子了。”

葉淼徹底愣住了。

崔燕萍家一共五口人,可裡麵的外孫根本不是貝利爾,而是現在躺進了醫院的裡昂?

而且,聽奶奶的口吻,本應與初到M國的她交朋友的人也不是貝利爾,而是裡昂。

難道說,貝利爾真的對她隱瞞了什麼,他其實根本和崔燕萍沒有關係?

後背竄起的一陣寒意,帶動了一片雞皮疙瘩,輕微地浮現在了她的手臂上。

那麼,貝利爾……究竟是什麼人?

他為什麼要頂著另一個人的名義接近她?難道是因為他的真實身份,以及接近她的理由,都見不得光麼?

葉淼輕微哆嗦了一下,深吸口氣,晃了晃頭。

不,不對,先冷靜一下,這裡麵應該存有一些誤會吧?

畢竟,若不是通過長輩的介紹,貝利爾怎麼可能知道她那麼多私人信息,譬如國內外的兩個電話號碼,甚至是她高中時的履曆。

最有力的佐證是,假設貝利爾真的是冒牌貨,他怎麼有膽子光明正大地帶著她回家?又怎麼可能說動崔燕萍一家陪他演戲、給他圓謊?

崔燕萍的女兒不再有生育能力,那麼,也許貝利爾和裡昂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也可能是領養回來的孩子。出於難言之隱,崔燕萍一直沒跟老朋友提起過這個孫子,才會導致了貝利爾在她奶奶那邊處於“查無此人”的狀態。

當然葉淼也意識到,自己想出來的這個解釋,是蒼白而矛盾的。

葉奶奶不知道貝利爾,說明這十幾年來,崔燕萍連半句口風都沒有透露給老朋友聽。把貝利爾的存在捂得那麼嚴實,顯然是很不想讓人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外孫。

可是,在肯蒂辛時,葉淼自己是親眼見過貝利爾與崔燕萍一家的相處模式的。任誰都不會懷疑他們是親密的一家人。崔燕萍分明很疼愛貝利爾,怎麼都不像是心有芥蒂、非要遮遮掩掩的樣子。

這說不通,太矛盾了。

葉淼機械地呼吸著,思緒混亂如麻,猜疑正猶如雜草般在腦海裡瘋長。

好在,話筒那邊,葉奶奶好像在翻找什麼東西,沒留意到她的異常:“淼淼,說起來,你去聖蒙蘭卡大半年了,和裡昂都還沒見過麵吧。去年年末吧,大約是十二月中旬的時候,比你回中國的日子要早一點,燕萍給我寄來的信裡還夾了一張他們的全家福。上次你來吃飯時我還想著拿出來給你看,結果不記得了,一會兒掛了電話,我發過去給你看,正好讓你認識一下人家長什麼樣,免得明天去了醫院不認得人。”

“……好。”

葉淼有點僵硬地掛斷了電話。不到兩分鐘,手機一震,一條彩信躍了出來。

葉淼薄薄的鼻翼輕輕鼓動一下,鼓起勇氣,點開了照片。

這是一張清晰的五人全家福。崔燕萍與她的丈夫柯德華坐在椅子上。柯德華是一個金發綠眸、留著一把胡子的白人,壓根兒不是她想象中的驚天地泣鬼神的俊美容顏,僅是普通人的水平。

緊接著,她的目光就被相片中的唯一一個同齡人吸引了——這是一個身材略胖、容貌平庸的陌生男生,應該就是她奶奶口中的裡昂。四分之三的中國血統將他的混血特質稀釋得極淡,唯有泛綠的眼珠還帶有一點異國血統的感覺,其它五官都是華裔血統的壓倒性勝利,簡直與他的父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五個人,一看就是身上流著同樣的血的親人。把貝利爾放到他們中間去,反而會鶴立雞群,格格不入。

葉淼心臟一顫。

奶奶果然沒有騙她。至少,按照奶奶的設想,當初得到她的聯係方式並將在M國與她接觸的人,應該是照片上的裡昂,而不是貝利爾。

如果貝利爾和裡昂真的是兄弟的話,裡昂車禍進醫院了,貝利爾收到消息的速度,已經會比隔了幾層關係的她更快。可是,在傍晚出門去超市之前,他都沒有露出一絲異樣……他究竟是不知道,還是不在意?

現在想來,在肯蒂辛釣魚的那天,遇到的鄰居小孩說的話也很讓人玩味。

那孩子說自己從沒見過貝利爾,隻見過一個喜歡玩摩托車的綠眼睛胖哥哥,這不就對上了因為玩競速摩托而骨折的裡昂了麼?

當她把孩子的話轉告給貝利爾聽的時候,貝利爾卻沒有趁這個機會告訴她裡昂也是家裡的一份子。這已經不能用“忘記說”來開脫了,他就是在故意地含糊帶過自己的背景。

看來,一切的答案,都在明天的醫院裡。正好崔燕萍一家人如今就在聖蒙蘭卡,隻要見到他們,就能問個清楚了。

縱然心急,葉淼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處境。在天黑以後她不會隨意出門,即使要出也要貝利爾陪同。而下意識地,她不想讓貝利爾知道,她已經在懷疑他了。

在古裝的影視作品裡,她曾見過不少“愛人裝作另一個人與自己談戀愛,在危難時刻才揭露出自己秘密的另一重身份是太子/王爺”的橋段。作為觀眾時,她有上帝視角,知道那是編劇寫出來的情節,也知道結局是大團圓的。主角總能逢凶化吉,所以怎麼折騰,觀眾都不會害怕,甚至還會嫌棄女主角在知道男主角的真實身份時,反應太過做作和不識好歹——居然因為眼前的矛盾就忘記了對方對她的好。

可把同樣的情況放進現實世界,觀感就截然不同了。信任和坦誠是築起一段關係的基礎,若你有朝一日發現,與自己同床共枕、耳鬢廝磨的愛人,也許從一開始呈現給你的都是滴水不漏的假象……這種感覺,是極其恐怖的。

生活不是童話,不會簽署大團圓結局的保證書。對親密的女友隱瞞也自己身份的人,是通緝犯或變態殺手的幾率,比是太子或王爺要大得多。

雖然她覺得貝利爾不至於這麼恐怖,崔燕萍一家也沒必要聯合一個陌生人來欺騙老朋友的孫女。可信任的氛圍被打破後,她難以抑製自己那往最壞的可能猜測的衝動。萬一……隻是萬分之一的幾率,貝利爾真的有惡意,就更不該打草驚蛇了。正好,明天王琦就要過來了,坐她的車悄悄去醫院一趟,問清楚就好了。

窗外天色昏暗,城市的燈火逐一點亮,猶如灑落了一地的星星。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開鎖聲。

葉淼的心臟瞬間提到了高處,手指一抖,有點心虛地把手機屏幕關掉了,將它塞到了枕頭下,隨手拿起了旁邊的一本書。

同居以後,每當她犯懶不想出門,都是貝利爾獨自出去采購,在家裡等他回來是最常見不過的了。在外人看來,她是個很獨立的人,其實談戀愛後比誰都愛粘人。往上,一聽見他的開門聲,她都會蹦蹦跳跳地跑到玄關那裡親吻他。

同樣的情景,今天的她卻生出了一絲絲的怯意和緊張——不是甜蜜的緊張,而是戰栗和惶惑所致的緊張,略有點僵硬地坐在原位一動不動,看著門把下壓,門被推開了一條縫,熟悉的俊逸身影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了進來。

看到葉淼今天沒有第一時間衝上來,貝利爾挑了挑眉,將袋子放在了廚房的料理台上,又隨手將大衣掛在了衣架上,走到故作專注的她背後,衝她耳邊吹了口氣:“乾什麼不理我?”

“我看書呢。”一直逃避會很不自然,葉淼深吸口氣,把書合上,用往常的語氣說:“你……怎麼這麼晚回來?”

她掩飾得還算好,貝利爾似乎沒察覺到異狀,從後方抱住了她的腰,把下巴擱在她肩上輕輕搖晃,半是撒嬌半是抱怨:“超市裡太多人了,大部分收銀台還都壞掉了,隻有一條長隊,我排了好久,站得好累。”

“嗯,辛苦你了。”在身體相貼時,一些細微的反應是很難掩飾的,葉淼擔心被他察覺出自己的不自然,隻好裝作好奇的樣子掙脫了他的懷抱,跑到了廚房去:“我去看看你買了什麼。”

懷裡突然空了,貝利爾看著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葉淼翻了翻放在大理石料理台上的幾袋東西,幾乎都是明天打火鍋要用的食材。她心裡有點酸,其實貝利爾對她真的很好,可他的隱瞞又著實讓她不安。愧疚和懷疑,兩股矛盾的情緒不斷在撕扯她的心。

如果明天證實了一切都是一場烏龍,那她會回來這裡,好好地和貝利爾談一談。恕她現在真的沒有開口詢問他的勇氣。

貝利爾跟著走了進來,一邊把食材放進冰箱裡,一邊笑著邀功:“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黑百葉和豆腐,明天王琦幾點過來,我早點起來準備。”

葉淼心一緊。對了,她明天必須撇開貝利爾,去一次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