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1 / 2)

魔鬼的獻禮 雲上淺酌 10974 字 3個月前

每個人都有自己注定要走的方向,在分岔口前, 直覺將化作明晰的鋒鞘, 破開迷茫,引領人做出無悔的抉擇。

葉淼覺得, 比起成為她父親那樣的人,她還是更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過, 想法是一回事, 怎麼做又是另一回事。雖已萌生退意,她也沒想過就此不管不顧,一走了之——儘管貝利爾說過她完全可以把麻煩事交給他來處理, 但葉淼自問已經與克裡斯蒂安家產生了聯係。即使那不是她主動開的頭,在結束時,她還是認為自己有必要親自出現, 才算是有始有終。

當然, 如果真的有解決不了的麻煩,她還是會回來求助貝利爾的。

貝利爾聽完她的決定, 倒沒有很意外, 微微一挑眉:“想好了?”

從私心上說,他希望她能更加依賴自己。但他明白這不現實——她早已被成長的經曆鍛煉得無比堅韌,從不是需要被小心翼翼地嗬護著的孱弱菟絲花。既然她希望自己來解決, 那就放她自由發揮吧。

反正, 不論結果如何,都有他在後麵兜著。

“想好了。”葉淼撓了撓頭:“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我覺得由血族來插手人類的事不合適,會讓人覺得……你的手伸太長了, 也會破壞血族和獵人之間互不乾涉的潛規則。”

“真體貼啊。”貝利爾笑了笑,調侃道:“不過你多慮了。若你剛才點頭說交給我辦,我是打算直接以你未婚夫的身份與克裡斯蒂安家交涉的,這就不算多管閒事了吧。”

葉淼:“……”感覺一來二往,他們的事就這麼說定了。

為什麼她會突然有了一種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誘上了賊船的感覺?葉淼輕咳一聲:“你這麼說,不會火上澆油嗎?”

“聽說過西班牙的懷亞特獵人家族嗎?上一任家主的另一半就是血族。在當時,他的婚姻遭到很多非議,所以,舉辦婚禮不久後,他就被迫下了台,帶著妻子離開了家族。你看,獵人和吸血鬼結合的現象雖然少見,但並不是不存在的。”貝利爾抿了口溫水,瞥向葉淼:“所以,一旦你回去攤牌了,可就沒有退路了。獵人家族的元老大多古板守舊,他們絕不會允許一個有‘汙點’的人擔任家主。”

葉淼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心想這樣豈不是更合她心意。她這段時間都待在吸血鬼的古堡裡,與貝利爾關係密切不言而喻。家族的長老越是反對她留下,就越是在推動她離開克裡斯!斯蒂安家。雙方的出發點不同,目的卻不謀而合。就算安德魯堅持把她留下,短期內也很難把她往上推了。

翌日,在格爾特的護送下,葉淼回到了托倫斯塔。在路上,她一直在心裡演練一會兒要說的話,結果回到大宅才發現,事態的發展方向超出了預想。

原來,克裡斯蒂安家急召她回來,不止為了她和貝利爾的事,還因為幾天前出現的一個不速之客。

當時,托倫斯塔殺人案的餘波尚在,家族的幾個派係正為如何處理叛徒蘇佩裡拉扯,一團忙碌之際,忽然有仆人來報,說一個臟兮兮的孩子敲開了宅門,自稱是安德魯的兒子。

這起突發事件登時驚到了無數人,不過,想想安德魯的為人,又覺得這是他乾得出來的事——安德魯年輕時不光與很多女人不清不楚,還短暫地包養過幾任情婦。

雖說為免留下麻煩,他從來都很小心,不會讓她們懷上孩子,但是百密也有一疏。這個找上門來的孩子的生母,是安德魯的其中一任情婦。在分手時,安德魯給了她一筆錢,卻不知道她當時已經懷孕了。

孩子的手裡不僅有信物——安德魯筆跡的信件、飾物,還長得與生父格外相似,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說不是安德魯的兒子都沒人信。

丈夫的私生子女接二連三地出現,一次又一次地挑戰著安德魯夫人的忍耐力。因為這個事由,家中現在烏煙瘴氣的。安德魯乾脆一連幾天都早出晚歸。逮不到丈夫的安德魯夫人氣不過,便把怒氣撒到了那倒黴的孩子身上。眾人一方麵可憐這孩子,一方麵也不敢插手——安德魯不在家時,他的夫人便是地位最高的人,護著那孩子就是當麵和她作對。故而,喬治管家隻好催促葉淼儘快回來,希望這樣可以讓事態不再僵持下去。

葉淼回家後,在庭院裡第一次見到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個名叫查爾斯的十二歲男孩。

這孩子不安地站在了喬治管家身後,五官儼然是安德魯的縮小版。稚嫩的側頰上,被安德魯夫人的長指甲抓出來的傷痕還沒消退,花臉貓一樣,又好笑又可憐。

葉淼簡單了解情況後,歎了一聲,搭著陌生的弟弟的肩膀,到書房裡和安德魯談了很長一段時間。

厚重的木門將一切聲音都關在了裡麵,沒人知道他們談出了什麼結果。

其實,自從查爾斯出現,一些人嘴上不說,心裡都有點兒看好戲的意思——原本穩操勝券的葉淼不!不再是唯一的家族繼承人,這對姐弟未來爭奪權力的戲碼一定會很精彩,也不知道誰的贏麵更大。

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書房一談後,這對陌生的姐弟的關係既沒有劍拔弩張,也沒有冷漠相對,反而處得挺和睦的。有人還不止一次見過喬治管家、葉淼與查爾斯一邊輕鬆地聊著天,一邊步出練槍場地的情景。

與此同時,克裡斯蒂安家的規矩似乎悄悄對葉淼失效了。她不必再每晚都住在家裡,也不用每周都無休止地學習,比以前自由了很多。

有時候,與查爾斯練完槍,她會換一身乾爽的衣服才離開。更換衣物間隙,遞送衣物的女仆偶爾會瞥見大小姐的脖子上有牙印——一血族噬咬過的痕跡。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個多月,查爾斯總算在克裡斯蒂安家站穩了腳跟,也在潛移默化中得到了認可。一直千方百計要趕走丈夫私生子的安德魯夫人終於敗下了陣來,不得不接受了現實。

葉淼心裡其實有點兒同情這個女人,然而解鈴還須係鈴人,有些事不是她能管的,也不是她改變得了的。

與此同時,葉淼也正式宣布自己即將離開克裡斯蒂安家。一直霧裡看花的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一開始就沒有爭奪繼承人位置的意圖。

書房詳談的那晚,葉淼向被妻子鬨得焦頭爛額的安德魯提出,她可以幫助他看護查爾斯,幫助初來乍到的弟弟適應這個家,並將自己所學到的經驗知識都教給弟弟,如此便算是全了克裡斯蒂安家這段時間以來對她的教導和照顧。這麼做的要求是,她希望可以和平脫離克裡斯蒂安家族。

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貝利爾已從孱弱的少年形態變回了正常的青年形態,心口猙獰的傷口也淡化了很多。他聽完後,先是笑眯眯地誇了她一通聰明,誇得葉淼美滋滋的,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隨後,他又指點她修改了一點兒措辭。少許字眼變化,便可以讓談判的過程更有利於她。

若是以前,安德魯肯定是沒那麼容易鬆口讓葉淼走的。不過,他現在憑空多出了一個兒子,扶這個兒子上位,顯然比扶與血族交往甚密、翅膀硬了的葉淼上位!更簡單、更無後顧之憂,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說什麼不好聽的話。而葉淼主動提出離開家族,未來姐弟相爭的潛在危機同時也迎刃而解了。

再說了,那位由始至終沒有出過麵卻一直暗暗在背後為葉淼撐腰的,到底不是普通血族,而是如今權勢滔天的密黨親王。就算要分道揚鑣,也彆鬨得太僵。好聚好散,說不定以後還會有用得上這層關係的時候。

精明的安德魯如此一盤算,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弊,便很痛快地答應了。從商談到退場,過程比葉淼預想的要順利很多。

查爾斯知道她要走時十分失落,畢竟葉淼是這幾個月來對他最好的親人了,弄得葉淼感動之餘也生出了一點離彆愁緒。直到喬治管家安慰完查爾斯,葉淼也保證以後有機會還會回來和他玩兒,查爾斯才破涕為笑。

休息前,她提議出去外麵散散步,貝利爾欣然應允。

銀色的月下,夜風颯颯,花圃中的紅玫瑰盛放得如火如荼,古老的堡壘置身在拂動的紅潮波濤之中,美不勝收。葉淼駐足,忽然來了點兒興趣,想摘幾朵回去裝飾。

貝利爾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搖頭道:“刺太多了,還是我來吧。”

“你太緊張了,我又不是豌豆公主,哪有這麼嬌弱,摸一摸就會刺破手指啊。”

貝利爾站在花叢邊,輕輕念了句咒語,驚奇的一幕便發生了——紅玫瑰無風自動地搖擺了起來,哢擦哢擦地自斷了根須,一朵接一朵飄了起來,懸停在了半空中。

葉淼:“?”

接著,它們開始整齊地抖動了起來——從上到下整朵花都在顫抖,莖上的刺連片剝落,仿佛空氣裡有一把透明的小刀將尖刺都切斷了,細小的刺如雨下,落到了土壤裡。不到一分鐘,原先布滿尖刺的莖就變得光禿禿的了。

葉淼:“……”

用魔法真是太狡猾了!

被卸掉了刺後的玫瑰花聽話地一朵接著一朵飛到了貝利爾手裡。不知他從哪裡變出了一條漆黑的長絲帶,修長的手指翻飛幾下,就將玫瑰花綁成了一束。 !

刺被拔除後,莖身留下了一個個圓形的橫截麵,手感依然不平滑,但至少不會紮痛人了。

貝利爾把花束整了整,手指撥弄了一下花瓣,轉手遞給了她,笑著說:“玫瑰被施加了魔法,隻要我不解除,它們就一直不會枯萎。”

這麼神奇?葉淼好奇地低頭聞了聞馥鬱的花香:“那豈不是等於定格住了它們的生命?”

“這個魔法好厲害啊。”葉淼心裡一動,脫口道:“那個,我以後變老了,你也可以這樣定格住我的時間嗎?”

貝利爾怔了怔,沉默了一下,才道:“不可以。這個魔法不能用在人類身上。因為定格的那一瞬間,實際的生命就停止了,你看到的美麗隻是假象。”

葉淼“哦”了一聲。細想來,這個魔法和吸血鬼的初擁儀式十分相似——他們可以永恒存在,卻再也不會擁有心跳、味覺和體溫,已經失去了實際的生命,是活人與僵屍之間的異類。貝利爾算是其中的特殊例子。

貝利爾深深地看著她:“害怕變老嗎?”